「永璋恭請皇額娘聖安!」胤利落地一甩袖子,行了個標準的打千禮。
「恭請皇後娘娘聖安!」跟在後面的希彥也低垂著眼簾,掩住犀利又有些頑皮肆意的眸子,按照齊嬤嬤所教,行了一禮。
繼後烏拉那拉氏身著深紅底色的皇後鳳袍,上繡八支金色彩鳳,內穿幾朵靜穆素雅的牡丹,脖子上掛著一長串碩大圓潤的東珠,整個人一絲不苟地端坐在正位,顯得端莊肅穆,氣勢凌人。但希彥卻從她身上感受到了深沉的壓抑,「大清國母」這四個大字重重地壓在這個女人的肩上,讓這個好強的女人時時刻刻都處在克制自己的壓力中。
希彥突然有些明白,她為何最後會做出「剪發」那等瘋狂地舉動,一個太過有責任心的皇後,踫到一個沒有一點責任心的皇帝,即便是在普通的家庭里,這樣的夫妻也是問題多多,更何況,在這皇宮,那個丈夫擁有著無上的權利,行事任性妄為、肆無忌憚。
夫妻之前情分本就淡薄,又前有孝賢皇後「賢惠」大名,後有明里暗里居心叵測之人的挑撥。種種壓力本就迫得人喘不過氣來,那個被她看做「丈夫」的人卻又火上澆油,時不時地在眾人面前今天做首詩,明天吟首詞,懷念先皇後。
好強的烏拉那拉氏在傷心的同時,還要忍受眾人的有色眼光,長此以往,若是不發瘋,才怪呢。
皇後看著「永璋」,板正的嚴肅面容上扯出一個笑容,「起來吧。」又示意了一下下首的座位,「坐吧。」
「謝皇額娘。」胤起身,淡淡地謝過,便在下首的座位上坐了,希彥跟著站在他身後。
旁邊有□立刻上來,給胤斟好了茶,又恭敬地退到一邊。
烏拉那拉氏掃了希彥一眼,對胤道︰「前些日子,听說你病了,可好些了?」
胤淡淡地一笑,瞟了身後的希彥一眼,「謝皇額娘掛懷,也是多虧了這丫頭,永璋已經好多了。」似有若無的意思,也算是解釋了帶了個陌生□進宮的原因。
烏拉那拉氏點了點頭,「看著倒是個知禮的丫頭。」說著,終于收回了探尋希彥的目光,對著一旁的□示意一下。
于是,希彥在愕然中從那□手中獲得了她生平第一回賞賜——一個玉鐲子!
胤與皇後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听在希彥耳中,盡是些「廢話」,偏偏胤看起來聊得還挺開心的樣子,半點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倒是烏拉那拉氏,有些詞窮了,顯得有點不耐煩。
烏拉那拉氏對這些皇子皇女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她的眼里關注最多的,也就是乾隆、太後、十二阿哥永這幾個她關心的,和令妃、五阿哥永琪、現在再加上不守規矩的小燕子這幾個她看不順眼的。對于那些不受乾隆關注的皇子皇女,尤其是被明顯厭棄了的永璜、永璋,也不過就是面子上的事,不好,也不壞。
「娘娘!娘娘!」容嬤嬤鏗鏘有力的聲音明顯帶著喜氣,從外面闖進來。
「容嬤嬤!」皇後大聲呵斥一聲,「沒看到三阿哥在嗎?」
容嬤嬤一進廳中,便已經看見胤了,早收斂了姿態,規規矩矩地給胤行了一禮,「奴婢給三阿哥請安。」
胤淡淡虛抬一下手臂,「容嬤嬤無需多禮,起吧。」
「謝三阿哥。」容嬤嬤重重地行完禮,抬頭看了胤一眼,又大聲道︰「回三阿哥,漱芳齋那兩個不懂規矩的□,奴婢已經著慎刑司去拿人了,請三阿哥放心。」聲音里透著壓抑不住的喜悅。
「漱芳齋?」皇後對這個詞異常敏感,立刻眼楮一亮,看向胤,笑容中帶了幾分真喜,「永璋,怎麼回事?漱芳齋有□冒犯你了?」
胤放下手中的茶杯,「不過是兩個不懂規矩的奴才,不值一提。」神情淡漠之極,顯然是真未放在心上,也無意多提。
但皇後不同啊,听到是漱芳齋的□,早放在心里了,恨不得馬上知道事情的究竟。
胤淡淡地瞥了皇後一眼,徐徐站起身,一禮,「皇額娘,永璋久不進宮,也有許久不曾給額娘請安了,就不多叨擾皇額娘了。」
皇後一听,立刻點了點頭,笑道︰「是啊,快去看看你額娘吧,你病的這些日子,她一定也很掛懷。」
「是,永璋告退。」
胤行了一禮,便帶著希彥離開了坤寧宮。
「怎麼樣?有什麼收獲?」希彥是不懂宮里人這些彎彎道道,但不代表她傻,出了坤寧宮不久,便向胤問道。
「不是她。」胤依舊從容地走著。
「不是皇後嗎?」希彥皺了皺眉頭,她記得《還珠格格》里面,舅公舅婆就是皇後帶出場的,現在胤說不是,那就是說,事情真的如她之前所料,發生變故了?可是,為什麼?是誰介入了?她並沒有懷疑胤的說法,這個人身上有一種很令人信服的氣息。
「你似乎認定此事跟皇後有關?」胤突然站住,扭頭看著希彥。
「有什麼奇怪的嗎?」希彥瞥了他一眼,「皇後身為一國之母,關心皇族血統,派人查探,不是很正常的嗎?」
胤看著她,笑道︰「一般人第一個想到的會是皇阿瑪。」
呃,希彥一窒,甭說第一個,就是倒數第一個,她也沒往那個腦子被漿糊糊掉了的腦殘龍身上想,瞥了眼前面那個有意無意帶著試探的狐狸一眼,希彥一挑眉,「你管我想到的是誰呢?我就是想到皇後,就偏不往皇上身上想,你管得著嗎?」
「你這是求人辦事的態度?」胤笑得很愉悅。
「你這是回報救命恩人的態度?」希彥也不是什麼善茬。
「救命之恩……那回報你不是已經拿了嗎?」胤瞥瞥希彥的袖口。
希彥立刻從袖口中掏出那個玉鐲子,揚了揚,「你那條小命還真是夠便宜的啊,就值一個鐲子。」
「你膽子不小啊,敢說阿哥的命便宜。」
「哈哈,這可不是我說的,是你那位皇額娘算的。」
胤沉默了一下,突然意味莫名地瞥了希彥一眼,「你知道那玉鐲子價值幾何嗎?」
希彥一怔,把手里的鐲子反過來復過去看了幾遍,也沒看出什麼特別的名堂,「怎麼?這玉鐲子很值錢嗎?」實在可惜啊,她家玉玲瓏雖然也是個「玉」的,可偏偏沒教過她古董鑒賞啊。
胤笑了笑,卻不再說話,往鐘粹宮的方向從容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