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當年老四雍正繼位,為示為皇考守孝,沒有入住乾清宮,而是搬入此處,但同時也是因為這養心殿陳設樸素,意在為天下人做一個節儉的表率。
可眼下再看,養心殿哪里還能稱得上「樸素」,經過了大肆翻修、改造,處處彰顯著奢華的氣息,原本的肅穆靜謐已被驕奢自大所取代,正如其主人的品性。
胤一踏入養心殿,眼角不著痕跡地快速一掃,一目了然。
乾隆正大大咧咧地坐在正位上,黑著一張臉。皇後站在下首,一臉嚴肅,氣勢凌人,容嬤嬤跟在她身邊,臉色不善地瞪著對面,那里,小燕子、五阿哥、福爾康、福爾泰,主子不主子,奴才不奴才,不倫不類地站在那里,俱都一臉委屈不忿怒瞪著胤,旁邊還跪著兩個□,其中一個惶惶不安,另一個一臉哀淒,柔柔弱弱,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另一邊也跪著兩個人,伏低著身子,規規矩矩的,看衣飾便知正是慎刑司的人。
什麼時候養心殿也這麼熱鬧了?胤低垂著眼簾,眸中一片淡漠。
「永璋恭請皇阿瑪聖安!給皇額娘請安!」胤看似恭恭敬敬地低頭甩袖,單膝垂手一禮。
皇後烏拉那拉氏看在眼里,暗暗點了點頭,這永璋可不比那個不著調的五阿哥要強多了?這一套禮節,干淨利落,沒有一絲差錯(皇後啊,乃不知道啊,當初為了應付老四那個小心眼的找茬,咱八爺可是極盡應付之道啊),哪像那個永琪,眼楮都長在頭頂上了,偏還古怪地就能瞧見令妃、福家那一群奴才秧子,還有小燕子那只瘋瘋癲癲的野鳥,也不知道他那眼楮到底是怎麼長的。
乾隆卻愣住了,本來已經準備月兌口而出的罵語莫名地卡在喉嚨里,突然有種說不出口的感覺,他盯著低頭跪下的胤,一時有些發怔,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浮上心頭,讓他很不舒服,又很不安。
這是怎麼回事?
明明跪在下面的人很是恭敬,禮節也沒有一點差錯,他卻為何覺得這樣別扭?就好像那人並不是跪在那里,而是站在平等或更高的位置看著他,表情莫測?
乾隆突然覺得下的椅子有些扎人,坐著很不安生,他突然很想看看那低垂的頭顱下,那人的臉上有著什麼樣的表情,是恭敬?是孺慕?抑或是……嘲諷?
嘲諷!?
乾隆猛地一個激靈,心下大怒,他是什麼人?他是一國之君!是堂堂大清的天子!這天下都是他的!他要誰生就生!要誰死就死!嘲諷?!誰敢嘲諷他?
但是,這種不安的感覺來自何處?
乾隆的面色已經陰沉了下來,死死地盯著胤,使勁黏在讓他如坐針氈的椅子上,好像是刻意要證明什麼似的,全身的威嚴散發。
感覺到上座之人突然氣勢勃發,胤嘴角勾起一絲笑意,不波不動地跪在那里,如平靜的浩瀚海洋,博大深邃,沒有凌厲的還擊,只有深不可測的龐大包容力,讓乾隆所有的氣勢仿佛擊在了空處,找不著力,又模不出深淺。
弘歷,想試出爺的深淺,你,還不行!換你皇阿瑪來吧!
不過,這也足夠你那顆抽風的腦袋清醒一下了吧?
殿中的人都不約而同為這突然爆發的氣勢和凝重的氛圍噤若寒蟬,就連皇後都不由自主地退縮開來,驚疑不定地看向乾隆,甚至小燕子那只野鳥都通過她那敏感的禽類神經察覺到異常,收回了即將沖口而出的叫囂,轉而向五阿哥永琪身後瑟縮。
「皇阿瑪,叫兒臣前來,可是有何吩咐?」
就在這一片僵持中,胤淡淡的聲音如涓涓流淌的溪流緩緩流入,春風般輕輕吹入大殿,凝重的氛圍仿佛被吹開一個缺口,霎那間一掃而光。
乾隆皺了皺眉頭,感覺一口氣堵在胸口,想要發泄卻又被清醒的理智束縛,硬是壓了下去。
不得不說,小乾子雖然腦子經常抽風,但只要一涉及他自己,他那顆身為皇帝的謹慎多疑的腦袋便會清醒過來。
「永璋,小燕子說你有意與她為難,欺負她的兩個□……」乾隆沉著聲音將宣胤前來的原意道出,卻在說到一半時突然頓住了,心里一個激靈,他那顆抽風的腦袋既然已經清醒,自然也就明白了眼下自己的做法有多麼不妥。
他竟然在養心殿里為兩個小小的奴才打抱不平,為難皇子?!
一口氣頓時堵在了胸口,憋得小乾子實在說不下去,臉色也剎時變得精彩無比。
胤仿佛什麼都沒有察覺,平靜地低著頭,回道︰「回皇阿瑪,兒臣不記得有刻意為難過還珠格格的□。」
「什麼?你竟敢抵賴?」危險已除,野鳥自然也就立刻又出來蹦了,做為資深的腦殘人士,永遠不用指望這只野鳥會學會「察言觀色」這等高深莫測的功夫,「容嬤嬤那個老巫婆就是說你叫什麼司的跑來欺負紫薇的!你還敢抵賴!你跟那個皇後一樣惡毒!看我小燕子不順眼!欺負紫薇!你真是太惡毒了!」
做為一踫到野鳥就徹底腦殘的五阿哥,自然不遑多讓,立刻聲援,大模大樣地沖乾隆一拱手,一身正氣十足的模樣,「皇阿瑪,事實俱在,永璋竟敢死不承認,罪犯欺君,皇阿瑪理應嚴懲!」
「哼!什麼事實俱在、罪犯欺君?那兩個丫頭竟敢見皇子不跪,就是對皇子不敬,是藐視皇家!如此大罪,只是將她們送到慎刑司,實在是太便宜她們了。」皇後厲聲呵斥起來,轉而又看向乾隆,「皇上,如此不守宮規、大逆不道的舉止,您可不能姑息啊!」
乾隆沉著臉坐著,沒有說話。
「皇上!」福爾康動情地呼喝一聲,跪在地上,「紫薇一介弱女子,初進皇宮,不懂宮里的規矩,又早已被皇上的威嚴所震懾,內心只有崇拜、敬仰、尊崇,又怎麼會刻意冒犯皇子、藐視皇家?紫薇她是那麼地柔弱、那麼地善良,她對您、對這皇宮只有尊重,只有戰戰兢兢,只有謹小慎微,害怕出一絲差錯,褻瀆天家的威嚴,她絕對不是有意冒犯皇子的。皇上,您是那麼高貴、那麼偉大、那麼仁慈,怎麼忍心將這樣的弱女子交給慎刑司去審判、去拷打呢?」
跪在地上的紫薇立刻眼淚汪汪,滿臉感激地看向情郎福爾康,深情無限。
「福爾康,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是說,皇上如果不放過這兩個奴才,皇上就是不高貴、不偉大、不仁慈的嗎?福爾康!你好大的膽子!」皇後給他們氣得臉色發白,狠狠地瞪著福爾康,怒喝。
「不!啟稟皇上,臣不是這個意思,皇後娘娘污蔑臣……」
福爾康一臉正氣,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大逆不道的話月兌口而出還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不過,他很好運,沒等皇後據此發難,便被野鳥打斷了。
野鳥一看死對頭皇後又開口了,二話不說,立刻蹦跳著又叫囂起來,「你這個惡毒的皇後,你跟那個惡毒的三阿哥一樣,就是想害死紫薇是不是?就是看我小燕子不順眼對不對?來呀!來呀!我小燕子不怕你們!」
「還珠格格,你竟敢對本宮不敬,一再地辱罵本宮……」皇後立刻被小燕子的囂張吸引了注意力,氣急了,叫道,「容嬤嬤,給本宮好好教訓教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