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重生之秘
胤在龍源樓孫老板的引領下，走進二樓的廂房。
正沉思的胤禛听到聲音，猛地抬起頭來，見到胤進來，神情一凜，旋即看到他額頭上的傷痕，心頭立時一跳。
胤走進屋，孫老板便識趣地關好門，退下了。
淡淡地瞥了胤禛一眼，胤從容地走到桌邊，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在正對面落座。飲了一口茶後，胤方才抬眼，見胤禛緊緊地盯著自己額頭的傷痕，竟展顏一笑，「怎麼？很在意？不必擔心，不痛！」
擔心？誰擔心你了？！
胤禛臉色鐵青，「弘歷打的？」
胤淡淡一笑，「該說你們爺兒倆還真是一脈相承啊，拿奏折砸人，拿杯子砸人，都是同樣的愛好，爺上輩子就習慣了。」
胤禛聞言，臉色更難看了，當然，他絕對不是心疼死對頭，而是他非常清楚乾隆這一茶杯砸得暢快，可這後面的事情就麻煩了。
這一茶杯，聖祖爺砸，沒事，他砸，也可以，但弘歷，卻不可以砸！
眼下重生的，他們只知道自己等三人，但事實上，十有其他的兄弟也重生了，胤禛非常清楚他那些兄弟有多桀驁不馴，那是一群連聖祖爺都險險治不住的虎龍。
老十當著聖祖爺都敢掀桌子，老九那可是自小跟老十一樣無法無天、在宮里作威作福的混世魔王，除了老八，就沒什麼人被他們看在眼里，老十四都能將聖祖爺氣得拔劍要殺他，更別說太子、大阿哥那兩個差點把聖祖爺掀翻的了。
他們可不會將弘歷當什麼一國之君放在眼里，說當佷兒怕都是抬舉弘歷了，他們根本就不會把弘歷當回事，一句話，爺兒幾個在戰場上廝殺的時候，你弘歷還沒穿呢。
要是讓他們那群人知道弘歷竟然打了老八，尤其是，胤禛一琢磨，那些暴脾氣貌似大多都是八爺黨的，老九、老十，還有老十四，別看老十四重生以來跟自己先認的，接觸比較多，可只要一涉及老八老九的事，哪回不是不歡而散？老八重生後，看十四那個小兔崽子樂得那樣子，估計要不是三阿哥府上有個倒霉丫頭在，他能天天泡在那兒！
至于大阿哥，胤可是養在他額娘惠妃名下的，甚至最後，惠妃都是被胤接出宮頤養天年的，他對這件事的反應，可想而知了。
咦？胤禛一盤算，老八這頭狐狸果然人緣好得讓人看著非常不爽啊。
還有太子，自然也不必多說，親疏關系擺在那兒呢，就算前世胤跟太子也不是一路的，之間少不了有些糾葛，可在太子眼里，你弘歷是哪顆蔥啊。不說別的，弘歷可是一個佷子，打了他八叔，就沖這一點，太子這個做伯父的就肯定看不過眼（嘿嘿，四四，你現在還不知道太子會站在八八這邊的另一個原因呢，hohoho）。
就是老三和老十三，就算不會太過激烈地反應，也肯定不會站在弘歷一邊，除了他這個做皇阿瑪的，誰會為了弘歷得罪老八那頭狐狸啊？
好吧，就不說別的，單只老八一人。
愛新覺羅家族有哪個心眼大的？老八看著雲淡風輕，大肚能容的樣子，但那是假象！他要是真的心眼大，能在八福晉郭絡羅氏被休回家後，說出「我丈夫也，豈因妻室而求人」這種桀驁之語嗎？
弘歷！你這個不孝子！一杯子捅了馬蜂窩！
胤禛把手里的茶杯捏得死緊。
胤卻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悠哉悠哉地喝著茶，很愉快地看老四的青臉。
「你是有意的吧？老八。」胤禛陰沉沉地盯著胤。
胤淡笑著搖搖頭，慢條斯理道︰「那倒不是，爺沒有自虐的習慣，只是，你兒子竟敢將爺當成出氣筒，爺怎麼也要回敬他一下吧。」
胤禛冷哼一聲，「你是想回敬他，還是回敬朕？」
「朕」這個詞一出，胤禛的氣勢陡然凌厲起來，而胤，端著茶杯的手一頓，臉上的淡笑也深邃開來，渾身的氣息莫測。
淡漠的眼神斜睨著胤禛，胤把玩著手中的茶杯，「有差嗎？這大清的天下總是你們家的。」
「老八，你終究還是不服。」胤禛冷冷地盯著胤。
「老四，爺服不服，你不是很清楚嗎？」胤卻毫不回避，目光直直與胤禛對視。
胤禛眯了眯眼楮，「贏的人，是朕！」
胤卻笑了，「但爺卻不是輸在你的手里！」
「輸就是輸！其他的，只是借口！廉親王！」「廉親王」這個封號是胤禛封的，意在暫時穩住八爺黨，為後來的下殺手做準備，因此頗具諷刺意味。
「能被爺逼得差點吐血金鑾殿的皇帝，您也是獨一份兒的，雍正爺！你該感謝的是，聖祖對爺的不喜！還有，孝懿仁皇後的養育之恩！」
兩人一硬一軟，一剛一柔，兩種強大的氣勢盤旋在小小的房間里，勢均力敵，彼此誰都不讓與誰。
對視了也不知有多久，胤禛突然開口，「老八，大清在你眼里，究竟是什麼？為你額娘爭取位分的工具？還是老九、老十滿足私欲的保護傘？你是聰明人，難道真的不明白皇考不將皇位交給你的原因嗎？」
胤也收回全身的氣勢，偏頭看向窗外，天空藍藍的，幾朵白雲悠悠地飄著，底下的行人或焦急，步履匆匆，或閑散，溜街逗鳥，小販們為了幾錢銅子爭得面紅耳赤，公子哥為了一時舒心灑出大把碎銀……
「老四，每個人眼中的世界都是不同的。對我而言，額娘、九弟、十弟都是無法放棄的，縱使要付出代價，也是要將他們留下的，可惜……」可惜他沒有成功，額娘走了，九弟、十弟，還有十四弟，他們都敗了，一切成空。
胤暗暗吸了一口氣，重新看向胤禛，「老四，你今天叫爺來，究竟何事？別說什麼為大清效力，你兒子砸了爺一茶杯！」
胤禛抽了下嘴角，老八你可不可以不要加最後一句話，很不符合你兩輩子加起來幾十年的歲數。
「老八，你如何重生的？」
胤微一眯眼，看了胤禛一會兒，才慢慢道︰「怎麼？爺重生了，你看不過眼？」
胤禛只是定定地看著胤，「老八，你應該明白爺想知道什麼。」
胤慢慢收回目光，轉頭看向窗外，卻不言語。
胤禛盯了他一會兒，再次開口，「朕在彌留之際，看到弘歷在一群人中向朕走來，模模糊糊的，朕突然發現弘歷身上的衣服似乎變了，顏色越來越亮，一直到最後，朕看見弘歷穿著明黃色的龍袍，明明是在向朕走近，但卻好像越走越遠……」
胤轉過頭，專注地听著。
「……朦朧間，朕突然看到弘歷身上飄出一行字……」胤禛緊緊地盯著胤，緩緩道出幾個震動人心的字，「清之衰敗，始于此人！」
胤一怔，瞳孔劇烈收縮。
胤禛沉沉地看著他，繼續道︰「朕當時大驚，想要喊住弘歷，可接著，朕就陷入了黑暗。恍惚中，朕好像听到一個聲音在跟朕說著什麼，朕記不太清了，朕只記得，朕不甘心！朕和十三辛辛苦苦、日夜辛勞，才挽回了聖祖末年的頹勢，開創了大好的局面，朕不甘心听到‘清之衰敗’這句話！朕為了大清，付出了一生的心血，絕不甘心它付諸東流！再醒來時，朕就成了弘歷的四阿哥。」
胤听完，陷入了沉思，手無意識地撫模著茶杯，過了片刻，他終于緩緩開口了，「老四，你確實是個好皇帝。爺雖然不服你，卻不得不承認聖祖的選擇並沒有錯。你對大清竟然執著到如此境地。」
站起來，走到窗口，胤淡淡道︰「十四跟爺說過，他到死都放不下大將軍王曾經嘯傲西北戰場的意氣風發，在人生最輝煌的一刻，被打入深淵，他不甘心！」
胤禛點了點頭，「不錯，爺答應了十四，終有一天，讓他重上戰場，再揚我大清國威。」
胤抬頭，看向天空，聲音淡淡的，「爺的重生卻是與大清無關的，爺是龍子鳳孫，卻被老四你這陽間的皇帝除了宗籍，無祖可依，但又執念太深，爺掙扎奮斗了一輩子，最終卻是一場空，沒了皇位，沒了額娘，九弟慘死，十弟、十四弟被囚，福晉被挫骨揚灰，爺自己也下場淒涼，爺不後悔上輩子的事，卻也不甘心如此結局。爺喝過孟婆湯，卻根本沒用，閻王告訴爺，嬰兒定要清清白白，爺帶著如此深的執念，嬰兒之體承受不住，不能投胎轉世。爺在陰曹地府飄蕩了幾百年，最終，閻王讓爺借永璋之體重活一世。」
執念？不甘心？
胤禛看著胤，胤也回頭看向胤禛，這就是他們會重生的秘密嗎？
「老八，隼營有老九、老十的消息嗎？」
胤搖了搖頭，「沒有任何線索。」他一啟動隼營，便命令他們關注九弟和十弟的事了，可惜，一無所獲。抬頭看了眼胤禛，胤又默默念道︰「清之衰敗，始于此人……老四，想必你還沒有找到原因吧？」
胤禛皺了皺眉頭，嘴唇抿緊。
胤突然笑了，「這就是你會來找爺的原因吧？」
胤禛沉默了好一會兒，終于抬頭，迎向胤的眼楮，「不錯。弘歷雖然不肖，但在朝廷大事上，還算是不錯的，眼下的大清可要比聖祖和朕的時候，局面要好多了，四海歸服，國力強盛，縱然仍有堪憂之處，卻也當不起‘清之衰敗’這等惡評，諸皇子雖然早殤甚多，卻也還有六阿哥永瑢、八阿哥永璇、十一阿哥永瑆，乃至十二阿哥永，都是可堪造就之輩……」
胤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目光如電，看向對面的胤禛，「如果眼下沒有問題，那必定是出在以後了？老四，爺很好奇，你會怎麼處置你兒子呢？」
胤禛皺了皺眉頭，正要開口，卻听門外腳步聲靠近，不一會兒，門開了，十四爺胤禎從外頭進來，見到兩人，剛要開口說話，卻陡然瞧見胤額頭上的傷痕。
「八哥！你額頭怎麼了？誰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