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娘房里香煙裊裊,煙霧罩在顧月池身上,給坐在床榻邊上的顧月池平添了幾分迷幻之色,直勾勾的看著顧月池,三姨娘眼中掉著淚,嘴角卻彎彎的笑著︰「只因過往奴婢待大小姐不周,今兒大小姐便要讓奴婢生不如死不成?眼下府里的當家位子大小姐坐了,我這屋子里能撤的丫頭也都給撤了,如今我變得如此淒慘,大小姐覺得還不夠麼?」
在三姨娘看來,顧月池雖說出她們給趙氏喂服紅花一事,不過她卻不怕。那穩婆已死,她堅信手里根本就沒有確鑿證據,倘若是有的話,她該早就鬧到老夫人那里去了。
既是無憑無據,顧月池想說什麼便說什麼,只要她打死不認,顧月池也不能拿她怎麼樣。
三姨娘的話听在顧月池耳朵里多少有些不悅,不過深吸口氣後,她笑了笑,看著三姨娘有恃無恐的樣子,她只是說道︰「三姨娘覺得夠了麼?」
「……」
三姨娘一臉忿恨,卻選擇緘默不語。
「這藥里沒毒,三姨娘還是趁熱喝下,免得拖垮了身子,到頭來沒力氣來求我。」
呵呵一笑,將手里湯匙丟在碗里,湯匙和瓷碗踫撞發出清脆的響聲,顧月池把尚剩了大半湯藥的碗又擱回小幾上,而後道了聲讓三姨娘好生養病,便從容的站起身來。
「求你?」
見狀三姨娘微微一愣。
既然顧月池已然將她和姨娘喂服趙氏紅花一事說透,想來不會善罷甘休,卻沒想到顧月池居然會提了一提之後便如此淡定的站起身來。
這事若是放在任何人身上,恐怕都睡歇斯底里的鬧上一鬧,就算不鬧到老夫人那里,心里也該解氣了才對,可顧月池此刻的反應去出奇反常。
曾經她為顧月瑤的事情求過趙氏一回,可到頭來她們給她的卻只有羞辱,自那之後她便下定決心再不求人。這會兒她說日後要讓她求她,她為何要去求她?
枉她一世都在宅斗中度過,此刻竟揣摩不出一個黃毛丫頭的心思。
「三妹妹前陣子讓老夫人著實生了回氣,我若是老夫人,這會兒就是三妹妹歿了,也自當不認得這個人……」緩緩站起身來,二姨娘眉梢輕挑的笑著︰「依我看來你還是好好養病,好等著以後病好了想法子東山再起」
二姨娘說話之時語帶嘲諷,並非真的以為三姨娘會東山再起。
低頭又看了眼病榻上的三姨娘,嘴角揚起一抹似有似無的冷笑,顧月池轉過身看了眼二姨娘,在她們二人正欲離開之際,卻見顧月瑤不知何時已然站在門口處。
「月瑤見過姐姐,見過二姨娘。」
見二人看著自己,顧月瑤未見絲毫異樣,低眉順目的走上前來分別對二人福了福身。
顧月池走到顧月瑤身邊︰「我道是讓瑤妹妹在自兒個屋里待嫁,卻听夏柳說你不見人影……瑤妹妹這是又上哪兒去了?」
抬眼看著顧月池,顧月瑤眼中平靜無波︰「姐姐過去可在琴瑟閣里一待便是數日,只因性子如此,我與姐姐性子不同,若平日只待在屋子里,唯恐憋出毛病來。」
听顧月瑤如此說來,顧月池笑著點了點頭,不過很快她便蹙眉道︰「到外面透透氣固然是好的,不過姨娘病的厲害,你是否該關心一下?」
鼻息間輕哼一聲,顧月池轉身對二姨娘道點了點頭,兩人相偕出了屋子。
離開書雅閣後,二姨娘並未直接回自己住處,而是一路上不言不語的跟著顧月池回到琴瑟閣里。
進入寢室,見束草和碧珠在內,她先讓二姨娘落座,這才讓束草上茶,道是秋玲出去辦差,一時回不來,讓她和碧珠先備了午膳,並將二姨娘的一並準備了。
初時,有碧珠在,顧月池跟二姨娘並未多說什麼,她們一邊喝著茶,雖偶有幾句閑聊,卻都是閑話家常,不見什麼特別之處。不多時,午膳擺上桌,待飯菜都擺放妥當後,顧月池便對碧珠說︰「我差秋玲出去辦差這會兒也該回了,你先到府門的耳房先去守著,待她一回來,立刻便帶來見我。」
只當顧月池讓秋玲辦的是急差,碧珠點點頭︰「奴婢這就過去。」
待碧珠離去,顧月池看了眼邊上布菜的束草,對二姨娘道︰「束草丫頭原是娘身邊的大丫頭,手腳俐落不說,平日里該做的事情做,不該做的事情不做,從不曾多事惹人。」
顧月池的話說的隱諱,二姨娘卻听的懂其中深意。
她這是在告訴二姨娘束草是可信之人,有什麼話大可當著她的面兒說。
對束草笑著輕點了點頭,她對身邊的丫頭說道︰「這里有束草丫頭伺候就好,你且到門外候著。」
「是」
恭敬的低著頭,二姨娘身邊的丫頭退了依言退了出去。
待門扉關閉,二姨娘苦笑著道︰「我平日里閑來無事只當三房和四房爭斗的一味調劑,身邊的丫頭是不是心月復倒也沒多大礙的,這丫頭是三妹妹以前指派的。」
原來這丫頭是三姨娘放在二姨娘身邊的眼線。
挑了挑眉梢,顧月池不禁輕笑︰「誰指派的不重要,只要她听不到,看不到,便沒什麼可擔心的。」過去她只當二姨娘沒能誕下一兒半女,所以看著其她兩位姨娘不順眼,總找她們晦氣。後來她為趙氏守靈,又勸她要等待時機,她才知趙氏原是對二姨娘有恩的。這會兒听她如此雲淡風輕的說起自己的替身丫頭竟是三姨娘的眼線……
可以如此無懼的將別人的眼線留在身邊伺候,這個二姨娘……不由的,顧月池覺得過去看低了二姨娘。
日後,她對二姨娘可是要低眼高看的。
「沒礙的,隨她們去。」
二姨娘笑了笑,已然開始用膳。
拿起箸子,低頭夾了菜送進嘴里,顧月池細細嚼著,待嘴里的東西咽下,顧月池抬頭看著二姨娘︰「姨娘若是有話此刻問了便是。」
二姨娘笑笑,放下手里的箸子,「既然大小姐說束草是可信的丫頭,我便直接問了。」
顧月池輕輕點頭。
挑了挑眉,二姨娘看著顧月池︰「大小姐方才說三妹妹喂了姐姐紅花?」
顧月池冷笑︰「不只三姨娘,還有姨女乃女乃。」
二姨娘眼皮重重一跳︰「你從哪里知道這些的?」
紅花
居然是紅花
她一直知道趙氏之死跟三房月兌不了干系,卻沒想著連姨女乃女乃都都親自動手了。
抬起頭,顧月池看向束草。
束草會意,便低頭回道︰「姨女乃女乃和三姨娘喂夫人服下紅花一事是奴婢當日親眼所見。」
顧月池搭話道︰「束草在娘出事之後便被人賣出府去,若不是我差人四下打听,這會兒她恐怕還在怡蘭苑里過活。」
「果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倒像是三妹妹的行事作風。」輕嘆著看了束草一眼,二姨娘對她點了點頭,而後又蹙眉看著顧月池問道︰「除了束草丫頭,你可還尋到什麼人證物證?」
「可惜那時我不在府里。」無奈的喟嘆一聲,顧月池苦笑著搖頭︰「當日與我娘接生的穩婆出意外死了,待我回來時物證早已被銷毀的干干淨淨,若不是我尋到了束草,恐怕此事永遠都見不得天日。」
二姨娘听後面露憂色︰「此事牽扯到姨女乃女乃,且無憑無據,若只憑束草丫頭的一面之詞,即便是鬧到老夫人那里,怕是也定不了她們的罪」
顧月池嘴角的笑意冷冷的,卻灼灼其華︰「所以我沒鬧。」
仔細想了想,二姨娘又問「你已然是裕王殿下的準王妃身份,這還算是個不錯的時機,現如今你奪了當家之位,與三妹妹也算攤牌了,下一步又打算怎麼做?」
拿箸子攪動著碗里的米飯,顧月池笑道︰「先把顧月瑤嫁出去。」
抬眼看著顧月池,二姨娘神情平靜的道︰「瑤丫頭的親事是皇後娘娘保的媒,如是推動起來,該不會有什麼變端,不過瑤丫頭向來不認命也不認輸,這事兒還是要操些心的。」
放下箸子,端起邊上的熱湯喝了一口,暖暖的感覺傳來,顧月池點頭︰「這點我省的」她該做的都做了,就不知顧月瑤如何解開眼下這個死局。
又思忖片刻,二姨娘看著顧月池輕嘆了口氣︰「所說如今三房已然被你打壓到谷底,不過我想你的報復不會如此簡單。」
「我方才說了,要讓三姨娘生不如死時來跪著求我。」
將碗里的菜肴吃完,又夾了些青菜來吃,這會兒顧月池胃口出奇的好。
二姨娘側頭凝睇著顧月池︰「你可有十足把握?」
顧月池淡笑不語
未來之事,誰能說有十足把握?
見顧月池不言語,二姨娘也就不再過問,依舊沒拿起眼前的箸子,她看顧月池吃的津津有味,不禁笑道︰「就算動不了姨女乃女乃,若能與三房了解了恩怨,這結果也還算不錯。」
「我沒說不動姨女乃女乃」
低頭喝著湯,顧月池抬頭看了眼二姨娘的臉色。
「萬萬不可」二姨娘嚇了一跳︰「姨女乃女乃跟在老夫人身邊日子久了,自然感情也就深了,此前三姨娘惹了老夫人晦氣,大小姐對她下手老夫人也許會不聞不問,不過若是換做姨女乃女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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