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滿園,屋外寒氣逼人。梅香別苑內卻溫暖如春。寬敞的殿堂四周設有暖爐,如雲的緯帳絲滑的墜在光鑒照人的金磚地板上。
我躺在寬大的雕花木床上動彈不得,臉色平靜的看向窗外。
寒雪壓低了老虯梅枝,偶而有野雀停落枝頭,大概沒找到吃的,又撲扇著翅膀飛走了。卻使得枝頭的積雪唰唰的落了一地。
屋外有粥香飄進來,我深吸一口,想起了翎質做的蓮子羹。仿佛又看到了他在廚房忙碌的身影。他如今在哪兒呢?他說過要暗中保護我。如今君以珣撤走了所有的太監,門口的守衛也換成了東宮的心月復。翎質怎麼進得來呢?除非他扮成宮女。想想翎質扮女人的樣子,我笑了,表示很期待。
「郡主,你醒了?」身著宮裝的女子端著碗走到床邊,膽怯的看著我。
「扶我起來。伸著脖子看窗外,累死了。」我回頭淡淡的吩咐道。
「是!」她似乎在點怕我,又叫了兩個宮女來,那兩人攙起我,她快速拿了枕頭墊在我身後。笑問︰「郡主可覺得舒服些?」
「你覺得一個人明明四肢完好,卻只能躺在床上跟個廢人一樣會舒服嗎?」。我沒好氣的瞥她一眼,嘴呶了呶案上的碗。「那是什麼?」
「粥。」她端過來給我看。低聲說︰「太子遣御膳房做的。說,這以後就是郡主的飯。」
「飯?」我盯著稀的可以照見人影的半碗米湯氣的笑出聲。「這也叫飯?而且還是一天的量?」
她低了頭,小聲說︰「太子說郡主精神太好了,所以……」
「滾!」
如果可能,我真想掀翻了碗,然後沖出去把君以珣大卸八塊。但那僅僅只是可能,現實是我只能無力的靠著牆喘粗氣。
「郡主,你吃了吧!不然太子會殺了奴婢的。」她撲通一聲跪在上,捧著碗可憐巴巴的看著我。
我嘆了口氣,氣憤歸氣憤。但飯還是要吃的。有總比沒有好。從早上到現在,我粒米未進,早就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了。更何況,我也不想什麼都還沒做就被餓死在這深宮里。
我有氣無力的對她道︰「你起來吧,我吃就是了。」
「謝郡主。」她擦干了眼淚,一勺勺的喂到我嘴里。我小心翼翼的喝著,灑出來一點都覺得可惜。一天半碗稀粥,君以珣真他媽變態。雖然知道他狠,但我還是小瞧他了。我有點後悔在宮門口大鬧那一場。不過想想,就算我不鬧,他肯定也會想別的法子整我。
窗外又下起了雪。絲絲寒意透過窗縫鑽進來,冷的我汗毛直立。我不自覺的打了個冷戰︰明天他該不會連暖爐也撤了吧?
幾口熱粥進肚,強烈的饑餓感剛被勾起來就沒了。這比不吃還難受。我捂著直抗議的肚子苦笑,這樣下去,我還能撐到救出夜的那天嗎?
一連七天的半碗粥,我有點撐不下去了。渾身軟的沒有一點力氣。現在,就算沒點穴我也躺在床上動不了。
我分外想翎質,每次吃飯他都挾給我那麼多菜。還有他煮的粥,香的我差點連碗都舌忝了。可是現在翎質不在,我只能靠自己。
「來人……」我向屋外喊了聲,聲音弱的就像吐了一口氣那般輕。我撐起胳膊坐起身,伸手夠床案上的碗。空空如也。我暗罵君以珣摳門,飯不管飽就算了,連水也不管夠。
我操起碗扔到地上,清脆的碎裂聲引得宮女奔進來。「郡主,怎麼了?」
我無力的抬手指指桌上的茶具。「我要喝水。」
「哦!」宮女應了聲,轉身要去倒水。我拉住她︰「扶我過去。」
她沒動,低下頭怯怯的說︰「太子吩咐,郡主不能離開床。您要什麼咱們伺候就是了。」
「我要吃雞,吃排骨,吃山珍海味,你能給我拿來嗎?」。我氣極,用盡力氣大吼︰「你去告訴你的主子,如果想讓我死,不用這樣半碗粥吊著,我立馬成全他。」
她被我一吼,嚇的抖了抖。迅速倒了杯水放到床案上轉身就走。我心中氣憤,拿起茶碗向她的背砸了過去,不成想真砸中她的後腦勺,她痛呼一聲,捂著頭蹲在地上哭。流著淚膽怯的看著我。我滿是歉意,直怨自己不該遷怒于她。訕訕的向她伸出手。「對不起,那個……你的頭沒事吧?」
她嚇的驚退了幾步,跪在地上低泣。
「怎麼了這是?今個兒梅香別苑好熱鬧啊!」一陣輕柔的笑聲自門口傳來。我抬頭,一個風姿綽約的妙齡女子走了進來。烏發如雲,膚白勝雪。淡紫色的絲繡金縷宮裝裹著娉婷的身姿,白紗的披帛隨著長長的裙擺拖在身後,如高貴的鳳尾。一派優雅華貴美麗端莊。
我皺眉,她又是誰?難不成是太子的女人?
「好了,這里有我就行了,你們都下去吧!」她看我不語,勾唇一笑,隨意揮了揮手。跪在地上的宮女忙爬起身千恩萬謝。臨行前還怯怯的看我一眼,生怕我再砸她似的。
「不知姑娘前來所謂何事?」她遣退了宮女必是有話要說,我靠在床柱上冷冷的看著她問。
她卻不說話了,一雙眼細細的打量著我。眼神倏忽閃爍,復雜難明。似極感興趣卻又隱著敵意。看的我渾身不舒服。我別過頭。「姑娘要是沒事的話,請回吧!我要休息了。」作勢我就要拉被子。
她一把按住我的手。「郡主當真不記得我了?」
我疑惑︰「我認識你嗎?」。
她輕嘆口氣,似有點傷心道︰「看來你真把我忘了。我還以為自己雖說不上天姿國色,至少也能讓人過目不忘。如今看來,倒是有些厚顏高估了。」
她勾唇自嘲的樣子楚楚可憐。我心中不忍,連忙解釋道。「不是,姑娘的確是國色無雙。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失憶了。」
「失憶?」她垂著的頭猛的抬起來,睜大了眼。「什麼時候?為什麼?」
我苦笑著指了指頭。「幾個月前,因為魂牽散的毒素浸入腦中。翎大哥是這麼說的。」
「他說的?那肯定就是了。有法子醫嗎?」。說起翎質,她的臉可疑的紅了紅。
我一呆,霎時醒悟過來她對我的敵意來自何處了。又覺得有些哭笑不得。搖頭道︰「連翎大哥也沒辦法。對了,看姑娘的樣子,想必身份尊貴。敢問姑娘今日來所謂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