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天下大定,老夫必將親自送姑娘出谷。」譚長老轉頭看我,淡笑著問︰「姑娘以為如何?」
我心中苦笑,眼前這等情勢,我可還有說不的權利?語心一把將我拉至身後,抬高下巴傲然道︰「若是我非要你放她離去呢?」
「聖女之言,老夫豈敢違抗。」譚長老不氣不惱,笑mimi的對語心道︰「只是聖女莫要忘了,眼下各國要臣齊聚豐都。若是放她回去,苦心經營的一切將功虧一簣。若是錯失這等良機,翎兒想要稱霸天下,不知還要憑添多少殺戮?」
語心皺眉看我一眼,默默無語。
譚長老看她略有動搖,微微一笑,語重心長道︰「再者,老夫也是為紫姑娘著想。如今,她已明白自己的身世,面對滄雪和齊豐兩國之戰,又當如何自處?還不如等到一切平息後,做個現成的皇後娘娘。豈不皆大歡喜?」
我低頭听著,好個狡猾的老頭子。口口聲聲說是為我著想,還不是想留我在谷中做人質壓制君以軒和翎質。話雖如此,可惜我卻無力反駁。語心回頭神色復雜的看我,像是在征詢我的意思。
我略一抬頭,譚長老神情一片和藹可親。眼中的冷冽卻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我苦澀一笑︰「如此也好,正好我臂傷未痊愈,便在谷中再陪你一段時日。」
語心憂慮的看我,正要說話。腳下的大地突然劇烈的顫了顫。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聲聲巨大的轟鳴。轟隆隆的,像在打雷一樣,余音不絕,與我上次听到的一樣,卻明顯清晰了好多。
譚長老面色一變,對語心抱拳說了聲先行告退。青影一閃,便沒了人蹤。我驚的冷汗淋灕,這個譚長老的功夫果然高深莫測。可想而知,我剛剛若是開口拒絕,他只消一抬手一投足便可隨時置我于死地。
語心的神情也緊張起來,拉起我急步奔出百草軒。眼見眾藥童侍女神色驚慌東奔西跑亂成一團。語心隨手拉住一個侍女問︰「出什麼事了?」
侍女抬頭看是語心,嚇的跪倒地上道︰「奴婢不知,只是譚長老要奴婢請各位長老前廳議事。」侍女說這話時,眼神閃爍神色慌亂,顯然沒有說實話,語心面色一凝,冷聲道︰「你還想欺瞞于我。你該不會不知道欺瞞聖女者該當何罪?」
侍女嚇的渾身一顫,頭重重的磕在地上就跟搗蒜一樣。「聖女恕罪,只因譚長老交待事關重大,不可枉自胡言。奴婢真的無心欺瞞聖女,求聖女饒命。」
語心嘆息一聲,扶起她。「說吧恕你無罪」
侍女抬起淚眼,怯怯的看了語心一眼。指著遠方隱在雲霧中的山脈道︰「從前幾日起,黔靈山便時常會像今日一樣。如山神發怒般發出可怕的轟鳴咆哮,同時地動山搖,眾人道是……」
「道是什麼?」
侍女抬頭快速的看我一眼,又垂了下去。膽怯的不敢說出口,怯懦道︰「道是……」語心不奈的冷哼一聲,那侍女忙接道︰「說是十五年前谷中慘死在紫姓魔頭劍下的亡魂眼見仇人之女……發怒了」
「一派胡言。」語心怒斥一聲,揚起巴掌就要往侍女頭上拍去。我一驚,忙握住她揮出去的手。對侍女道︰「譚長老不是讓你去請眾位長老嗎?你還不快走?」
侍女忙點點頭,眼淚也顧不得擦,爬起身逃也似的離去。我拉起余怒未消的語心往二娘的居所走去。走在花海中,語心依然一臉不高興。緊蹙黛眉,時不時惱怒的拍打著身邊的花草。我笑著拉起她︰「你也信那地動是谷中死去的亡魂因我的到來而發怒嗎?」。
語心瞥我一眼,嘆氣道︰「我當然不信,可是我不信並不代表別人不信。此話既已傳開,我唯恐有人從中挑撥生事。若是被母親曉得,她必會想法子殺了你。」她緊張的拉住我的手。急道︰「如今既然出不去,你切莫離開二娘的住所半步。無論如何,千萬不要再落入母親手中。要不然,恐怕連我也保不住你。」
我心中憑生一股溫暖。點頭笑道︰「你放心,我一定會盡量小心。」
語心嘆了氣,看我的眼中無限淒涼。自責道︰「都怪我,要不是我讓人擄了你來,又怎麼會落如此田地。都怪我,是我害了你。」
「傻丫頭。」我拉她在花草叢中坐下,輕笑道︰「要不是來了醫仙谷,我又怎麼會知道我的身世。其實這樣也好,出不去我便可以多陪你幾日。山神發怒也好,亡魂咆哮也罷。任別人說去,只要你和二娘信我,我就知足了。」
語心怔怔的看著我,忽的笑了。「你知道嗎?其實從小到大我一直都很羨慕你。」
我驀的睜大眼。「羨慕我?」
「嗯。」語心點點頭,輕笑道︰「侯府我們幾個人中,你是唯一一個可以不用掩飾自己的人。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生氣就生氣。對翎大哥也是,想愛便愛,說恨便恨。如此颯然恣意。其實,我覺得,人活著就應該那樣。可是,命運卻沒給我這個機會。從小,我便被教會如何用最有效的偽裝保護自己,裝柔弱是,隱藏武功也是,連在太陽底下大笑都不能。」
我被驚在那里,語心卻搖頭一笑,回頭含笑地望著我。「也許,正因為如此,翎大哥才會更喜歡你。記得你強行帶祥兒回來那次,翎大哥得知後明明很生氣,可是當他見到你跟祥兒玩時笑的那麼開心時,卻只跟我說,多注意那孩子。再也不提趕祥兒走的事。」她嘆息一聲,又扭頭看向遠山︰「其實那時我們都知道祥兒的身份,卻沒一個人開口挑明。我想,大家都是一個心思,都想看見你笑。因為,那種發自內心的如陽光般的笑容,是我們幾個可望而不可及的。」
我的心中無限悲傷難過,卻見她神色不變的看我,清靈美麗地淡笑著︰「記得翎大哥曾跟我說過,這世上的百般算計,都比不上一顆單純善良的心。所以,我就算拼死也會保你性命。因為,這世上只有你配得上那個出塵絕世的男子。」
「語心……」我怔怔的看著她,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只是反復的喃喃著她的名字,任淚水不停的涌出來。
語心嫣然一笑,溫柔的拭去我臉上的淚水。「看吧又來啦你生翎大哥氣時,我就對他說過,你無論何時也是狠不下心恨我們的。」
我正要開口反駁,大地又突然猛的一陣劇烈顫抖,這次抖的比上次還要厲害,轟鳴聲就像頭頂滾過一道響雷,震得我耳朵轟隆直響。我冷不防身子一歪險些滾下山坡。語心眼疾手快忙扶住我。她黛眉緊皺起來,目光憂慮的看著遠方的山脈。
我順著她的目光望去,不遠處的群山之間,最高的一座山頭正在冒著滾滾青煙。
冒煙
我猛然明白過來,只覺兩腿發軟,差點跌坐地上。
語心驚叫一聲,扶起我。「你怎麼了?」
我緊張的不自覺把語心的手捏的死緊,指著冒著青煙的山頂。結結巴巴的說︰「火……火山噴發」
語心睜大眼問我︰「什麼是火山噴發?」說話間,大地又顫了幾顫。轟隆之聲已不絕于耳,聲音亦越響越大。遠處山脈的濃煙沸騰著滾滾而出,空氣里已隱隱可聞有淡淡的硫磺味。
我剛要給語心解釋什麼是火山噴發,卻見百草軒方向山神發怒,亡魂發怒之類的驚呼聲炸響一片。同時,五六道人影向我們疾飛而來。
來人身形敏捷,速度極快。一看就非等閑之輩。語心暗叫聲不好,拉起我施輕功快速向二娘居所掠去。
身後人聲越來越近,語心因帶著我速度不濟,才逃不過十丈,兩個人影如鬼魅般閃至面前,長鞭一揮,擋住我們的去路。
我回頭,另有三人隨後跟來,呈包圍之勢將我們圈在中間。語心冷笑。李長老,你敢攔我?」
「聖女,此女會為醫仙谷帶來噩運,請聖女將她交于我們。」一個身穿灰袍的老者淡淡道。
「一派胡言,縱然是山神發怒又與她何干?你們明知我要保她,是存心要跟我過不去不成?」語心面色凝冷,張開雙臂將我護在身後。
「聖女若要一意孤行,恕老夫得罪了。」灰袍老頭話未說完,長鞭如扭動的毒蛇般向我們卷襲而來。
語心單手摟起我凌空翻身避開,反手扯住鞭梢猛的一拽,老頭反手使勁一揮,語心卻趁機借力彈開,跳至三丈開外。身後的幾人也同時撲上來,眼閃黑影不斷閃過,語心帶著我靈巧疾動身形閃避。帶著渾厚內力的掌風總是險險擦身而過。顯然他們為了不傷到語心,手下顯然是留了情的。
又一陣轟鳴傳來,整個山谷震的連正在打斗的眾人也幾欲站不穩。我心焦萬分,這樣下去不行,得趕緊讓他們撤離這里。雖然我知道讓他們放棄醫仙谷有多難,特別是從我這個被他們仇視憤恨的人嘴里說出來就更是難上加難,但這里沒人比我更清楚火山噴發的可怕。雖然現在還只是冒著青煙,但沒準下一刻便會猛然大噴發,將整座山谷淹沒在滾燙的岩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