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琪記得上次坐轎的時候就有說過,以後都不坐轎子了。可惜,這個世界上有些事,不是你說到了,就一定能夠做到。結果現在她還不是一樣,不得不坐在轎子里被人抬去一個未知的結局。
敖琪微微掀開一點轎簾,外面已至黃昏,從天上緩緩的飄下雪來。細細融融的落在指尖,就能感觸到一陣冰涼。
都說古代結婚要在傍晚,取黃昏的昏字諧音,為婚姻。可敖琪卻只覺得這樣的天色,讓人胸悶低沉,還有一點頭昏腦脹。想來還是要現代那種艷陽晴天,才最適合開開心心的將自己嫁掉吧。
估計趙光義為了面上好看,還特意讓轎子在陶府外面轉上了一圈才離開。新娘在干爹府上被迎親,總好過被外人傳新娘是由使節館接回來的要好得多。
陶府離皇宮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就在都亭驛右方的相國寺後面,臨著汴河大街。正好可以直直的順著中央的大路直抵右掖門。
其實要是由都亭驛到皇宮,理論上來講應該是順著俊儀橋街穿過去,走右掖門或者西華門的。不過這樣也好,少了一個西華門,也就少了一個顧慮,蕭緒就算搶婚,也只剩下一條路。那麼埋伏也肯定只能在這一條路上。
「停轎。」敖琪在轎子里喚了一聲,不過很快就被淹沒在迎親的嗩吶聲里。無奈的嘆了口氣,敖琪只好大咧咧的掀開轎簾,沖著迎親隊伍的最前面,使勁了吃女乃的勁兒又喊了一聲「殷歲寒,停轎」
幸好這一聲殷歲寒听到了,不過也驚得其他人都石化了。還沒人見過迎親的時候,新娘把頭伸到轎子外面,扯了蓋頭牟足了勁兒喊新郎的名字叫停轎的。
殷歲寒雖然蹙著眉心,卻也沒說什麼。二十多年的江湖生活,自然也讓殷歲寒習慣了很多江湖上不拘小節的習慣,對敖琪的行為,他倒是不甚在意。只是很疑惑敖琪想做什麼,于是調轉了馬頭,策馬來到敖琪的轎子旁邊。
殷歲寒今天一身的紅色長袍,金線滾邊,奢而不俗。配上那俊朗的容貌,策馬而來,帶起一陣清風,不知羨煞多少芳心。
敖琪微微側頭看著他,其實她偶爾也會幻想這樣的場面,那個對的人白馬紅衣,踏著風來娶她。這應該是很多女孩子心中的夢想。可是……
夢想是始終是夢想,當夢想和現實踫撞在一起的時候,你就會發現很多的無可奈何。這些無可奈何逼著你一次一次的錯失。
直到殷歲寒的在轎子旁邊勒馬,那白馬打了個響鼻,才喚回敖琪的思緒。向殷歲寒擺了擺手,示意他把頭低下來。
因為敖琪的轎子和馬的高度有一定的落差,敖琪要使勁探出身子才能夠到殷歲寒的耳邊,所以敖琪整個身子有大半都在轎外,怎麼看怎麼讓人覺得她有從轎子里摔出來的危險。見此,殷歲寒毫不猶豫的下了馬,完全無視旁邊喜娘一堆什麼新郎不到地方不能下馬的廢話。一個眼神瞪過去,喜娘立馬閉了嘴。
見殷歲寒終于和她一個高度了,敖琪這才輕松的靠到殷歲寒耳邊,嘀咕的幾聲。殷歲寒也跟著點了點頭,然後跨上馬背又回到了隊伍的前面。
敖琪松了口氣,也終于安心的回了轎子里,隊伍這才繼續前行。可是如果有人細心的話,就會發現,迎親的隊伍整個偏離了原來的路線,在到達皇宮的前一個街口,突然轉右向著榆林巷方向而去,然後繞了好大一圈,才奔向的東華門。
由西轉北,如此落差,敖琪就不信蕭緒的人趕得及。等到埋伏的人收到了消息,隊伍也已經進了東華門。想要動手,就要考慮一下了,畢竟在皇宮大內里搶婚,就僅憑蕭緒手下的那些人,根本辦不到。
敖琪坐在轎子里,默念了一聲對不起,雖然她知道這一聲沒人能听到,但是她還是說了。說完敖琪才將蓋頭小心的蓋回頭上。
就算知道趙光義還有後招又怎麼樣,敖琪早就打定了注意不會讓蕭緒搶婚。是為了蕭緒也好,是為了陶府也好,這件事早已不能更改了。
花轎就那樣安靜平穩的到了東華門,敖琪一路上提著的心也算落了地。只要轎子一進去,就再無後顧之憂了。
可轎外驟然響起的嘈雜之聲所來為何?感覺花轎也在一瞬間猛的落了地,敖琪的額頭直直的撞到轎內的木架上,可是敖琪一點都不覺得疼,只覺得心里跳的厲害。待敖琪沖出轎子,東華門前早已打了起來。
殷歲寒和他紅彤彤的衛隊正與一批銀衣黑甲的影衛斗在一處。看著那些身手了得的銀衣黑甲人,想都不用想敖琪就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雖然銀衣黑甲衛都帶了黑巾蒙面,但是敖琪還是很快在他們中間找到了她想找到的人。敖琪緊張的咬著下唇,蕭緒從未說過他會親自來搶婚啊
沒一會兒功夫,相同實力的殷歲寒和蕭緒就打到了一處,拳腳相加兵器翻飛間,敖琪只覺得心驚膽顫。瞪著眼楮,生怕他們傷了對方。
不過輸的那方已經很明顯了,雖然殷歲寒的武功不差,能頂住蕭緒的攻擊。可是迎親的衛隊畢竟人數有限,這點蕭緒只要提前算好,自然在人數上就會有優勢。再加上還有個書倫,殷歲寒和蕭緒對陣的功夫,書倫和影衛已經解決了大半的迎親衛隊。
眼見迎親衛隊已然無法挽回頹勢,就連敖琪以為蕭緒他們要成功了,整個局面卻突然峰回路轉的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身後的東華門伴隨著地上被越拉越長的影子悠悠開啟,敖琪轉頭就見一批批禁衛軍涌出,如同瀉堤的洪水般很快將打斗中的迎親衛隊和蕭緒的影衛一起圍了起來。
看著跟在禁衛軍後行來的趙光義,敖琪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趙光義不是只身而來,他身後跟著趙恆,還有被禁衛軍押著的陶府的一干人等,見到東籬他們所有人都平平安安的站在她面前,本該高興的,可是敖琪現在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打斗雖已停了下來,可是蕭緒的人顯然已經成了甕中之鱉,被禁衛軍圍了一個水泄不通。最終趙光義還是抓住了這個借口,可是敖琪是真的不明白,路線是臨時改的,蕭緒他們怎麼會那麼快就知道,在最快的時間內趕來撞這個局呢?
直到敖琪發現迎親衛隊的幾個傷者。那些人外面都穿著紅色短,可是透過被劃破的外衣,就可以看見他們里面穿著整齊劃一的禁衛軍的軍服。
敖琪有些不可思議的抬頭去看殷歲寒,面對那側頭躲避的眼神,敖琪終于明白了。誰會比新郎最清楚路線,就算改了路線,照樣可以放出消息,引蕭緒他們上鉤。
敖琪本以為殷歲寒是真心實意的,可原來從始至終,就連殷歲寒都一直只拿她當一個幌子而已,為的就是報滅門血仇,那一刻敖琪朕的涼了心。
恍惚中敖琪听到趙光義的聲音響起「耶律隆緒,你藐視大宋,私下毀壞兩國邦約,破壞和親。這些還不只,你還偷運軍器監兵器,幫助朕的逆子忤逆犯上。就算你是遼國之主,也要給我大宋一個說法。」趙光義有理攥在手里顯然正氣凜然的很「我早已派人送國書至遼,將你的做法一一告知蕭太後。你這個國主如此難當大任,就連各部都已對你諸多怨言,惹的民怨沸騰,所以還是請蕭太後另選賢能的好。」
趙光義本以為會看見蕭緒愣愕的表情,可是卻見蕭緒斜斜的勾起嘴角。一副冷靜到不能再冷靜的樣子。
敖琪見過蕭緒那種笑容,平時當他勝券再無,鄙夷隨手的時候,永遠都是這種盛氣凌人的笑容。
「這樣就想拉我下台啊?皇上你連我大遼的內務都要管,是否操心過甚」將剛剛摘下來的黑面巾隨手交給身後的書倫,蕭緒上前一步道「悉萬丹部、何大何部、具伏佛部、郁羽陵部、日連部等都是我契丹皇族的斡魯朵,我想皇上你並不是十分了解斡魯朵意義,除了出任官員意外,皇族內部的斡魯朵都是一代一代繼承而來,如果其中有人心生叛心,對主上不利,可由家族內部私自處決。以防有人挑撥煽動,所以沒有比他們更忠心耿耿的了。所以……」
蕭緒低著頭停頓了一下,待再抬起頭來時,銳利的雙眼掃過趙光義同樣身歲的眸子道「皇上,不用等穆罕家的信兒了,因為大遼已經再沒有穆罕家的存在了。」
趙光義知道蕭緒手腕狠辣,卻不曾想如此狠辣,那可是整整一個家族,還是現在遼國內最富盛名的家族,就這樣說滅就滅了,真的很難讓人相信,現今大遼乃蕭太後攝政,他就不信蕭太後同意蕭緒如此行事?
見趙光義不說話了,蕭緒似乎猜到趙光義所想道「我奉勸皇上還是不要相信一些外間傳言,我母後雖然是女中英豪,但是她最終都是我的親生母親,你說如果有人想挑撥我們母子的關系,她是為了權利出賣兒子呢,還是為了兒子,肅清敵人呢?」
冷眼望過去,蕭緒眼神中帶著挑釁,看著趙光義。趙光義整個人僵住。
敖琪看著那樣耀眼的蕭緒,大敵當前,他冷靜如斯,智慧如斯。卻原來敖琪的一切擔心都是徒勞,這一切早就在蕭緒的掌握之中了。就連……
就連她敖琪的所做所為,都在他的算計之內。原來他一點都沒有變,哪怕對敖琪的是真情,也不會被那感情絆住半分,永遠將征服大宋擺在第一位。
能將整個穆罕家悄無聲息的處決,想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策劃的事情,蕭緒早就洞悉了趙光義的計劃。一招將計就計使的漂亮,讓敖琪都想為之鼓掌。
可是,卻也同樣讓敖琪分不清,什麼是局,什麼才是真實的。是不是連對敖琪的感情,也只是一個局而已。
敖琪真的很想問,可是才邁步就被身邊的殷歲寒拽了回來,敖琪這才發現周圍的步兵,早已換了弓箭手,顯然蕭緒的反擊激怒了趙光義。既然將蕭緒逼下皇位的計劃沒辦法實施,他也絕對不會留下這樣一個強大的敵手給他自己的兒子。
只要他現在將蕭緒絞殺在此,那麼遼國群龍無首,再也沒了能比過蕭緒有智計有謀略的繼承者了,就算跟遼國開戰,趙光義也有必勝的把握。所以……
「耶律隆緒,既然你那麼喜歡大宋,在大宋呆了那麼多年,何不就連人帶魂一切留在大宋呢?弓箭手,準備」
敖琪整個意識都在趙光義下達命令的那一顆停擺,她的世界里空白一片,除了站在不遠處銀衣黑甲的那個人,還有那閃著陰冷光芒的箭,她再記不起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