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楊嬤嬤還有許多事要做,最終采苓一個人跟著春蘭去了繡春園。一路上遇到不少家丁奴僕,個個在後面指指點點議論紛紛。不外是說萬老果然名不虛傳,教出來的小徒弟都能起死回生。還有的猜大少女乃女乃到底會賞些什麼,听說上午王妃賞了一堆東西都被人家退回去了呢,萬老的徒弟就是眼界高哇,那樣金貴的東西都看不上眼……
八卦無處不在,眾口鑠金啊!采苓收斂心神,更加小心翼翼目不斜視,生怕落人口實。
繡春園就坐落在清湖之畔,園內花團錦簇芬芳怡人,尤其是爬了滿院牆的迎春花最具特色。采苓可以想像得到,早春時節迎春花開,鋪天蓋地的女敕黃嬌艷在風中搖拽,該是多麼賞心悅目。
李玉樓不在,采苓在臥房見到了藍雁容。
這位年僅18歲的少婦半臥在床上,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雙眼無神,面色灰白憔悴,一頭枯黃的長發只用一根紫色發帶稍微捆綁,但她五官端正形容俏麗,想來病倒之前也是個絕美的人。她說起話來細聲細氣的,不知是性格使然還是因久病無力,總之,采苓看著她就想起了四個字︰我見猶憐。
一身大紅緞子繡五福衣裳的閔姐兒就坐在藍氏身邊,靜靜地瞪著一雙烏漆大眼看著采苓,既好奇又害羞的樣子。采苓朝她眨眨眼,她就伏身躲進了藍氏懷里,過了好大一會兒才敢偷偷拿眼瞄采苓。
藍氏感激的場面話說了一籮筐,采苓听得心不在焉,因為她又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人。
那是個年紀大約在30歲上下的女子,所有丫鬟婆子都退了出去而她卻留了下來,讓采苓沒法不注意到她的特別。
從發型來看那女子是個未婚的,一直靜靜地站在臥房一角,美麗的鳳目精光閃閃,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閔姐兒身上。她穿了套深紫色繡銀雲紋的窄袖胡服,簡約普通,整個人卻有一股淡淡的傲然溢出,宛若世外高人,不屑紅塵。
采苓尤其注意那女子的一雙手,骨節比較大,即使潔白細膩,采苓仍能感覺得到上面蘊含著巨大的力量,她斷定,這是一位身懷武藝之人!
感覺到采苓的審視,女子轉頭淡淡地看著她,聰明伶俐如采苓,在這樣出塵的女子面前也生了幾分怯懦。
「哎,你瞧我,光顧著說話,竟忘了給你們介紹,蔡姑娘,這是閔姐兒的教養姑姑,姓南,以後你們多親近親近。」
也許是發現采苓對南姑姑感興趣,藍氏便主動介紹,采苓笑眯眯地喊了一聲南姑姑好,對方牽了牽嘴角,微微點下頭,這就算認識了。
藍氏身體真的很差,才說了一會子話,臉上倦色就濃了,而采苓感興趣的南姑姑又沒有和她交談的意思,采苓只好起身告辭。
不出意料之外的,藍氏也準備了謝禮,春蘭帶了幾個丫頭子端了許多托盤進來,上面裝滿珠寶玉器、綾羅綢緞、奇珍古玩,端的是應有盡有。采苓再三推辭,藍氏不肯,只得從中挑了一支相對比較普通的白玉簪子,藍氏這才放她走。
南姑姑抱著閔姐兒和采苓一起告辭出來,說是要帶小孩到院里走走,到了院中,南姑姑向後看了看,見丫鬟們沒跟上來,便小聲問采苓,「蔡姑娘,萬老可曾有信回來?」
「沒有呢,師傅出去這麼久,一點消息都沒有,什麼活都丟給我,累死人了。」南姑姑主動找自己說話,采苓興致來了,拉著人家袖子問,「南姑姑也是蜀山派的嗎?我是不是該叫你師叔?」
南姑姑一愣,「那個,我不是蜀山的,我是衡山的。」
「衡山派?那是不是還有泰山派武當派少林派呀?」采苓只覺頭頂有天雷滾過,開始懷疑自己其實是穿到了武俠世界。
南姑姑搖搖頭,「武當和少林是武林名門,誰人不識?只沒听說過泰山派。」
「哦……剛才在屋里我就想跟南姑姑說話來著,可你不理我。」采苓委屈地撅起嘴,這蘿莉做派她是越用越嫻熟了。
南姑姑放下閔姐兒,牽著她走到院中小亭坐下,有點尷尬地回道︰「我是應李玉樓李大人之約進府的,江湖之事,還是不讓少女乃女乃知道的好……她雖然知道我的身份,但對外說不說又是另一回事,懂嗎?」。
采苓了解地點點頭,這就是說,南姑姑是給閔姐兒請的私人保鏢,藍氏只能把她當客卿,卻是不能當下人看待的。相對的,南姑姑也不能自持江湖身份做出對閔姐兒對王府有害的事。
南姑姑伸手摘了朵菊花遞給閔姐兒,她便安安靜靜地玩起扯花瓣,一個不到3歲的小孩子,竟是這樣懂事,乖巧得讓人心疼。
采苓吸吸鼻子,問道︰「蔡微不明白,既然有南姑姑在,為何昨晚閔姐兒還會……」
「昨天是我母親忌日,我出城上香去了,很晚才回來。」南姑姑眼中閃過厲色,「定是有人先知道了我的出行計劃,鑽了空子。當時,李大人也和閔姐兒在一起放燈,卻是臨時被人叫走的,跟閔姐兒的丫鬟已經招認罪行,承認是自己推了閔姐兒下水,人已經被杖斃了,幕後主使人卻仍不知。」
「原來是宅斗啊。」采苓長長地嘆氣,這勾心斗角陰謀詭計什麼的,最討厭了。
「宅斗?什麼意思,你發現什麼情況了?」南姑姑一把揪住采苓的袖子,急切地問道,把閔姐兒都嚇了一跳,花兒都掉了。
「沒,我沒發現什麼,我的意思是說,這府里可能有我們看不見的黑手,在挑起內斗。」
「哦,我還以為……」南姑姑失望地松開采苓,重新給閔姐兒摘了朵菊花,抱她起來跟采苓告別,「閔姐兒該吃藥了,有空再聊吧……若是萬老回來,麻煩找人通知我一聲。」
「好的,南姑姑慢走,小郡主再見。」
閔姐兒趴在南姑姑的肩上,給了采苓一個甜甜的笑臉,把她感動得不行,到底是自己親手救回來的,好有愛呀。
…………
回到樂容院,楊嬤嬤早就等得心焦難耐了,那撲過來的架勢和黑子有得一比,「怎麼去這麼久,快和嬤嬤說說,少女乃女乃好不好,有沒有為難你,是不是叫你搬院子?」
采苓奇怪地瞪著楊嬤嬤,「少女乃女乃人挺好的,和我說了好多感謝的話,多到我都記不住。你說搬院子是什麼意思,有人要趕咱們走嗎?」。
「沒,沒誰趕我們……啊,飯都擺好了,咱們吃飯吧,棉子,棉子?快出來吃飯啦。」
楊嬤嬤急急走開,采苓暗暗偷笑,這位整天想的就是那件事,累不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