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中秋節,天氣一下變得涼爽起來,進了九月,夜里就要加夾衣了,楊嬤嬤某日去領了衣料回來,便夜夜忙著做冬衣。
采苓在定遠侯府呆了五年,這些基礎女紅也學了些,晚上得了空便給楊嬤嬤幫忙,釘個扣子縫個邊什麼的,使得楊嬤嬤的工作量大大減少,只用了一個月,就做出了樂容院各人的冬衣鞋襪。
新冬衣其實就是兩件棉袍,里面還是穿著春夏的薄衣服,采苓怕冷,擔心自己熬不過上京寒冷的冬天,便將碎布頭和用剩下的棉花做了件棉馬甲。
她把布頭剪成各種形狀,三角形的圓形的橢圓的,再一片一片連接起來,最終做出來的圖案鮮艷可愛,很有21世紀的時尚氣息。楊嬤嬤笑說象小孩子穿的百家衣,采苓就扁嘴,「我才不管人家怎麼看,最重要的是我自己喜歡,而且穿著暖和就行。」
她又竄唆楊嬤嬤也做一件,碎布頭若是不夠她就去找南姑姑要,到時候她們都穿一樣的家庭裝。
楊嬤嬤不知道什麼是家庭裝,但听著家庭兩個字就覺得很窩心了,含著眼淚說好好好,要做就做三件吧,給棉子也做一件,到時他們三個一起穿。
采苓笑著應了,就出門去梧桐院找南姑姑。
梧桐院是小郡主李閔的住所,雖然她爹李玉樓還沒有得世子的封號,但作為福王府的嫡長女,李閔仍然得到她應有的福利,剛出生沒幾天,賜封號、采邑和俸祿的旨意就到了,成為小輩中第一個吃上皇糧的人,也因此擁有一個單獨的院子做她的閨閣。
和南姑姑認識之後,采苓便隔三岔五地去找她玩,兩人說些體己話,聊聊江湖奇聞異事,甚是快活,儼然一對好姐妹的模樣。有什麼事情采苓不好出面的,也托南姑姑幫忙辦,光是各類游記雜文類的書籍,南姑姑出府的時候就幫買了不少。可以說,南姑姑就是繼長寧之後的采苓的第二個閨蜜,年長一倍的閨蜜。
愛屋及烏,跟南姑姑這樣好,再加上閔姐兒乖巧可愛,采苓如今對李玉樓這唯一的孩子也是極喜歡的,這次做花布馬甲給了她靈感,趁機給閔姐兒也做了幾個布女圭女圭,當她把憨態可掬的跳跳虎和維尼熊擺在小孩面前時,成功地收到幾聲驚喜的尖叫。
閔姐兒抱著禮物到一邊玩去了,南姑姑慈愛的眼神追著女孩,很是感慨,「小微啊,姑姑真希望你能長住在這梧桐院里。」
采苓嚇了一跳,「為什麼!」
南姑姑笑笑,「因為閔姐兒喜歡你呀。你看,自從你經常來和閔姐兒玩,她開朗了許多,話也多了,吐字也更加清晰了,以前,她都不會說超過五個字的句子。」
見閔姐兒笑彎了眼楮望過來,采苓心里一軟,給她送去一個飛吻,「MU~A!閔姐兒喜歡我,其實我更喜歡閔姐兒呀,瞧瞧,多可愛的小郡主,長大了一定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
閔姐兒沖采苓咯咯笑著,抱著布女圭女圭在床上打滾,丫鬟紅梅忙上前要扶她起來,被采苓阻止了,「讓她爬,小孩子學爬是個很重要的事情,不會爬的孩子小腦發育不夠好,將來平衡感會比較差,容易摔跤什麼的。」
紅梅驚得睜大了眼楮,不安地看向南姑姑,南姑姑對她點頭,她這才退到床邊,小心翼翼地看著閔姐兒的動作,不讓她從床上滾下來。
陪閔姐兒玩了一陣,南姑姑便哄她睡覺,等她睡著了,吩咐紅梅小心守護,便帶著采苓到自己住的廂房,圍著小炕桌喝茶吃點心聊八卦。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滿天亂扯,不知怎麼就扯到新分來的丫鬟,采苓笑道︰「那新來的紅梅還不錯,對小郡主是真心的好,姑姑往後可以省點心了吧。」
「嗯,紅梅和紅錦都不錯,帶一帶就能用了。」南姑姑往炕上一歪,有些疲累地閉了閉眼,「王府的丫鬟不好當啊,前面那兩個其實也才來沒多久,就……」
采苓眸子暗了暗,抿了一口熱茶,舒服地嘆氣,「還是花茶好喝,走時姑姑可要分我一點。」
「今年曬的薔薇不多,菊花倒是有不少,等下裝給你。」南姑姑翻個身,盯著采苓,「說吧,還看中我哪樣寶貝了。」
采苓無辜地眨眨眼,「姑姑這話說的,好像我是來打劫的。」
「難道不是嗎?若無所求,你會舍得放下修煉,深更半夜跑來我這里喝茶閑聊?」
「人家……人家好幾天沒見到姑姑,想得慌嘛……再說了,我哪次不是夜里來的?這時候姑姑才有空說話呢。」這個時候來不容易踫見不想踫見的人嘛。
見南姑姑不置可否仍盯著她,采苓只得舉手投降,「好吧好吧,我是有點事情要請姑姑幫忙,不過我聲明哦,我想要的不是什麼寶貝,而是你們院里做冬衣剩下的碎布頭和棉花,有木有,有木有?」
「碎布?梧桐院的衣服都是針線上的負責,丫鬟們最多自己去要點納鞋子,平時沒有那東西的。」南姑姑右手五指在炕桌上敲了敲,默了一會又道,「我幫你去針線房問問吧,不保證一定有哦。」
「一定會有的!太好了,這下楊嬤嬤和棉子的馬甲有著落了,謝謝姑姑!」采苓跳下炕,伸頭在南姑姑臉上「叭唧」一口,驚嘆道,「啊,姑姑臉上好滑好女敕哦,再來一口再來一口。」
「死丫頭,你佔我便宜,看打!」
「哎喲,姑姑你真打啊,我閃閃閃,哈哈,抓不到抓不到……」
梧桐院中的假山石旁,李敢陪著自家主子站在這里吹了好一會兒風了,听見小師妹在廂房里越鬧越不像話,猶豫了一下,低聲道︰「要不要屬下去把她們叫出來……」
「不用!」李玉樓目光幽幽地盯著橘黃的紗窗,突然轉身就走,徑直出了梧桐院,又突然停下,僵著脖子叮囑身後寸步不離的李敢,「你去,把昨兒北邊送來的那兩件狐皮大衣送到樂容院去,灰的給萬老,白的給……她!」
李敢一愣,忙道︰「這樣好的東西給她,並不是件好事,萬一落到有心人眼里……」
李玉樓心中升起無力感,他跺了跺腳,咬牙道,「你是人家表哥,表哥送表妹幾件灰鼠袍子那總行了吧?」
「是,屬下明天就去看表妹。」李敢微微低頭,大餅臉笑得直冒油光,心里盤算著明晚再去送東西,剛好可以蹭頓飯吃。
李玉樓瞥見大塊頭的表情,怒意上來了,喝道︰「你笑什麼!」
「沒,沒笑什麼。」李敢把頭壓得更低。少爺心情不好,咱還是不要給他添堵了。小師妹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不能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對,就是這句!
李玉樓心里確實堵得慌,想回繡春園,又怕吵醒了藍氏,他想了想,最終決定去外書房過夜。
「走吧,去外書房,喜珠和喜寶還沒走吧?」
「沒有少爺的命令,他們不敢走。不過,您今晚應該是輪到去落雨院曹姨娘處過夜的……」
「爺說外書房就是外書房!」李玉樓勃然大怒,面色猙獰地一腳將李敢踹倒在地,氣沖沖地往外院走去。
李敢坐在地上揉了半天小腿,才慢吞吞地爬起來,低聲說了句︰「去跟曹姨娘稟報一聲,就說少爺今晚宿在外書房了,讓她別等了。」
「是。」一道黑影跳出來抱拳一禮,便隨著一陣輕風飄走,李敢看看月亮的位置,又听听梧桐院里的動靜,咧嘴無聲地笑了笑,手一揮,帶著幾條黑影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下午,采苓結束一天的工作回屋,便見到滿床的禮物和李敢樂呵呵的大餅臉。
「哎呀,師兄來就來唄,干嘛每次都帶東西來。」采苓嘴里埋怨著,心里早樂開了花,有禮物收心情當然好啦,師兄相當于兄長,兄長送的禮物采苓是不會推遲的,反正一般也不會送太貴重的東西。
采苓笑眯眯地打開包裹,眼珠子瞪得要掉出來了,「師兄!是灰鼠皮袍子誒!」
李敢笑笑,「喜歡嗎?我跑遍了整個上京城,就找到這麼一件染了紅色的。」
采苓重重地點頭,「嗯,喜歡,謝謝師兄!」
「那你準備怎麼謝師兄。」
「呵呵,我去炒幾個小菜,等下請師兄嘗嘗我釀的葡萄酒。」說還錢?師兄肯要嗎?就沖他跑遍上京城的心意,采苓寧願天天請他喝酒,也不願意那黃白之物玷污純潔的同門之誼。
「哎呀,看來老夫回來得正是時候哇,竟然還有酒喝,馮老弟,這回你是沾了我的光了。」
听到這熟悉的聲音,采苓嗖地鑽出房門,大喊著撲上去,「師傅!您終于舍得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