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春雨過後,天空湛藍無雲,本來還有點冬天蕭瑟尾巴的枝頭上閃爍著點點女敕綠,微微的春風吹來,帶著桃花的幽香,讓人忍不住要陶醉在這迷人的春景里。
天氣晴好,環境優美,吃飽睡飽,下人們做起活計來沖勁十足,一大早就起來為主子們今日的圍獵做準備。
馬夫們的工作是重中之重,采苓親自去監工,務必讓伍索和小廝們把活做得完美漂亮。
伍索是個心細的,見采苓一直面有憂色,便悄悄問她是不是有什麼為難之處,可要大家伙幫忙。內宅之中的那些事,大家都懂的,伍索以為他們的蔡姑娘被人刁難了。
表情有這麼明顯嗎?采苓暗罵自己不夠淡定,強笑著對伍索道昨晚屋里進了一只蚊子,嗡來嗡去的,吵得她沒睡好,這會子犯困呢。
「下晌有空的時候我去扯點野菊花給你送去,那玩意兒點著了燻蚊子挺好。」
「哦,那謝謝小伍哥了。」
采苓這聲謝謝說得尤其真誠,樂容院的這些人,對她是真心的好。
馬匹準備好了,主子們才起床。這天的早飯是要在自家吃的,采苓寫了菜譜叫廚房準備了,又單獨做了碗花生桂元羹給福王,讓他在飯前喝掉,並讓包婆子告訴他這是養胃的好東西。
包婆子回來後說王爺很滿意,那糊糊喝了胃里暖暖的,確實舒服多了,後來吃飯的時候都比平時多用了小半碗。
包婆子說話的時候,采苓聞到了花生味,暗道原來包婆子是給王爺試菜之人,難怪福王李玉樓如此信任于她。這種信任,是建立在她幾十年如一日用生命為福王爭得平安的基礎上的啊。
這樣的人,福王身邊到底有幾個?有多少人會默默消失在福王的生命旅途之中?李玉樓呢,他身邊有沒有這樣的死士?
采苓不願意去想這樣的問題,其結果一定會令人觸目驚心。
去給李玉樓送飯時,金牌被還了回來。采苓想問問是不是有了應對的好辦法,可見到那人平靜無波的眼神,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不用擔心,一切有我!」許是發現了采苓關心的窺探,李玉樓眼里有了笑意,在他出門之前很是突兀地安慰她。
采苓瞅瞅已經策馬走在前頭的二公子三公子,微微頷首,默默地目送他離開。
「既然喜歡他,干嘛又要躲著他,兩個人這樣鬧來鬧去有意思麼?」
采苓驀然回頭,面色不善地盯著李勇,「師兄很閑?那就給師妹喂幾招吧,幾日沒練劍,師妹手癢癢得很哪!」
「哎呀,我想起來了,今晚的崗哨我還沒有排哪,公務在身不好徇私,只好改日再陪師妹玩了……」
李勇跑得比兔子還快,令采苓哭笑不得。自己成洪水猛獸了咩,不就贏了他兩次嘛,現在是一說喂招他就跑,李敢師兄也是這樣,看來以後只能找師傅當陪練了……
沒有人喂招陪練,院子里的各項事務也都有專人負責,采苓巡視一圈之後,華麗麗地無聊了。
包婆子說這圍獵不定什麼時候結束,也許一天就回,也許幾天才回,勸她回房休息,不用等在這里。
「要麼,您自己個兒出去溜溜?婆子記得這附近有不少好去處,風景好著哪。」見采苓無精打采的,包婆子也覺不忍,一個十六歲的小女娃,整天跟她們這些婆子混在一起,浪費大好春光了。
采苓心里記掛著今日可能發生的意外事件,哪里有心情出去游玩,說聲算了,還是回房睡覺去。
躺在小床上卻又睡不著,烙了幾回餅,最終起來打坐,強迫自己摒棄所有雜念,終于慢慢進入到無欲無求的冥想之中。
觀想自己端坐在一朵巨大的蓮花之上,身邊是碧波蕩漾的湖水,溫暖的陽光從頭頂照射下來,全身的細胞都在歡呼雀躍,吸取著大自然賦予的生機與活力,全身上下暖洋洋的,舒服極了……
砰砰砰!
蓮花變成了床鋪,水聲變成了敲門門,從冥想狀態中驚醒的采苓怒了,「這誰啊,擾人清夢實在可惡!」(你剛剛明明在冥想不是在睡覺的啊喂~)
「小師妹,是靜妃娘娘派來的信使,快出來。」李勇在門外苦笑,他也不想來招惹刁蠻小師妹,可架不住人家來頭大,靜妃娘娘怪罪下來誰也擔待不起。
楊靜春派來的?
采苓一骨碌爬起來,看看身上沒什麼不妥,便開門出去,見到李勇師兄身邊站著一位女官,有點面熟,但想不起名字,不過可以肯定人是楊靜春那里的。
「這位漂亮姐姐請了,不知靜妃娘娘有何吩咐?」不會是來要漫畫的吧,以為人家畫起來不要時間的咩。
「蔡姑娘有禮,靜妃娘娘今日在桃花灣開了個賞花會,紫竹姐姐忘記給蔡姑娘發請帖了,特命竹葉前來相請。」
這竹葉生得極是貌美,著藏青色的胡服,**細腰肢,最是符合李唐人的審美觀,說話不卑不亢,倒是學得幾分紫竹的氣勢。采苓邊打量她邊贊嘆︰楊靜春身邊的妙人兒真多啊。
由于竹葉是騎馬來的,采苓便到後頭馬廄里牽了一匹不甚高大的馬兒,讓伍索套了鞍,跟李勇師兄打了個招呼,便跟著竹葉往桃花灣疾馳而去。
在樂容院干了多半年,采苓的馬術雖算不上精湛,但也中規中矩,這迎風一跑,倒也有幾分瀟灑飄逸之感,被暖暖的春風一吹,更是燻燻然自我陶醉了。
當眼前出現漫山遍野如雲如霞的桃花時,那種震撼的美感沖擊,幾乎讓采苓喘不過氣來。
「太美了……」任何詞匯都無法描繪采苓此時的感受,只有這通俗的三個字能表達她此時的體會。
眼前是一座凹型山谷,山谷里以及後面的山上栽滿了桃樹,采苓牽著馬兒緩緩走在樹下,微風卷起飄落的花瓣,象桃花精靈在跳舞,舞姿優美動人,令人移不開視線。
「桃花灣這片桃園已有近百年歷史,每一位成年的皇子公主每年都會在這里親手種下桃樹,經年積累,便成了現在的規模,是不是很漂亮?」
竹葉侃侃而談,驕傲地揚著小下巴,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采苓疑惑的點頭附和。
難道這竹葉不是跟著楊靜春從長安來的?明明很眼熟的說,昨晚她也沒見到除紫竹以外的宮女呀。
嘶~不會是誰壞心眼搞惡作劇,假傳旨意誆她來吧?
此念一生,見到美景的滿心歡喜消失得無影無蹤,采苓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連走路都小心翼翼,害怕落了陷阱。
平安無事地穿過大片桃林,眼前突然開朗,白色柵欄圍著三座樓閣和一小片湖水,中間散落著花廊小亭,幾十位貴婦千金正在其中游玩賞花,真是人比花嬌,花隨人飄,一派誘人春色。
竹葉領著采苓先去拴了馬,采苓略略掃了一眼,只見馬兒不見車,這些貴婦人竟都是騎馬來的!難怪個個都是胡服打扮,不復昨日的華麗衣裙滿頭珠翠。
「小微,快到這邊來,就等你了呢。」
楊靜春在一群美人圍繞中笑著向采苓招手,真是粉面桃花別樣紅啊。可惜,采苓笑不出來,因為她看到了商雨柔。
那花痴不是被遣送回上京了?怎麼又出現在這里,而且眼神不怎麼友善。
采苓模著下巴,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好像又被人算計了哪。
來之前,因為圍獵場那邊會有事發生,所以采苓還是很謹慎的,問明了桃花灣與圍獵場其實完全不在一個方向,與會者都是女人,感覺沒什麼問題這才放心大膽地來,誰曾想一到這里就看見商雨柔。
雖然那女人將仇恨隱藏得很好,但隔了這麼遠的距離,采苓仍能感覺得到她滿身的怨氣,真是恨意滔天啊。
而且瞧大家對她那般友好的態度,似乎並不知道她犯了什麼事。又或者,采苓自己所認為的大罪,對這些貴婦千金來說,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想起自到王府後所遇見的骯髒事,府里表面上一如既往的平靜,采苓只覺遍體生寒。
到底還是自己太天真了啊,連謀害閔郡主毒害世子妃的幕後凶手都可以逃過懲罰,商雨柔打死兩個媚上的奴才又算什麼事?最多丟出一兩個替死鬼罷了。
那麼,商雨柔今天會不會找茬來報復她江采苓?在這群女人中,大概也只有自己這個平民百姓最好欺負了吧。
「事已到此,避無可避,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見楊靜春一直在對自己招手,巴結娘娘的女人們都投來驚訝好奇的目光,采苓深深吸了口氣,微笑起來。
不怕,有這位娘娘撐腰,商雨柔就是有什麼也不可能不看娘娘的面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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