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上午,采苓都會帶閔姐兒在小書房讀書寫字,紅梅早飯過來準備時,發現小榻的褥子不見,還以為是秋菊拿去晾曬,也沒說什麼,另外取了一床鋪上,讓做賊心虛的采苓暗叫萬幸。
「蔡姑姑在笑什麼?」閔姐兒寫完一張大字,抬頭見采苓傻笑,歪著小腦袋好奇地看著她。
「啊,小郡主的字越寫越好看了呢,姑姑覺得自己教得不錯,有點小得意,嘿嘿。」采苓訕笑著側過身去撫額,真是丟臉啊,這會子都學會欺騙小姑娘了。
得到表揚的閔姐兒樂得彎了眼,馬上取過一張新紙,繼續她的練字大業。
「蔡姑姑,蔡姑姑,曹側妃又來了。」秋菊滿臉緊張地沖進書房,指窗外讓采苓看,曹氏正意氣風發地從院門口進來,身後的丫鬟端了好幾個盤子。
閔姐兒也湊到窗口看,象個小大人似的嘆氣︰「唉,怎麼又來了!我都快要被她煩死了。」
采苓和秋菊都被她逗樂了,伺候著她出了書房,在正房屋檐下等著曹氏。
曹氏是世子側室,閔姐兒卻是有封號的郡主,因此,曹氏是要按規矩給閔姐兒行禮的,但她每次都故意忽略掉二人之間身份的差距,避重就輕地打個招呼敷衍了事。
今天也不例外,曹氏遠遠地就開始笑,「哎呀,梧桐院果然是咱們府里風景最好的院子呢,瞧瞧這花,開得真好。閔兒,要不要和二娘一起到院子里走走?」
閔姐兒背著小手,繃著小臉搖頭,「我還有功課要做,沒那麼多時間可以浪費。」
曹氏一張俏臉漲得通紅,身邊的嬤嬤悄悄推了推她的背,她才扯出笑容走過來,「我家閔兒真是個好學的孩子,正好二娘也走累了,就到書房坐坐,陪你練字吧。」
說罷,也不管閔姐兒同不同意,便讓丫鬟們將帶來的點心送到書房去,自己上來要牽閔姐兒的手,整個過程中,她都沒有將采苓看在眼里。
采苓也懶得理她,見她走近,向她福了禮,便一言不發地站在閔姐兒身後。
「閔兒自己可以走,不勞二娘費心。」閔姐兒側身避過曹氏的手,鼓著腮朝書房走去,采苓給秋菊甩了個眼色便趕緊跟上。
一行人還沒走到書房門口,院門處又有了喧嘩聲,采苓凝神一听,立刻皺起了眉頭,這個商雨柔,也來跟孩子打感情牌了嗎?
「稟郡主,商家表姑來了。」
一個小丫頭子飛快地跑過來稟報,臉上還有五個手指印,眼楮濕濕的,閔姐兒便指著她的臉問︰「你臉上是怎麼回事?」
小丫頭淚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捂著臉不敢說話,只是心有余悸地向身後望。此時,商雨柔的身影已經出現在假山旁邊,帶著一群丫鬟婆子浩浩蕩蕩地闖了進來。
「閔兒,表姑帶了好吃的來看你啦。」商雨柔甩著手里的馬鞭,旁若無人地沖閔姐兒大喊,看見曹氏時愣了愣,隨即鄙夷地瞪著她,「你不好好在自己院里呆著,跑這來干嘛。」
曹氏心中震怒,但想到商王妃那張冷臉,強忍著怒氣哼了哼,沒說話。商雨柔嘲諷地斜她一眼,徑直走到閔姐兒跟前,讓下人們將禮物一樣一樣送上來讓閔姐兒看過,「怎樣,喜不喜歡,為了找這些,表姑可是跑遍了半個上京城呢。」
閔姐兒淡淡地看她一眼,道︰「謝謝表姑,閔兒要去做功課了,表姑請自便。」
商雨柔卻不肯放過閔姐兒,搶上前攔住她道︰「五歲的小孩慌什麼做功課嘛,明天再做!表姑難得來一次,閔兒就陪表姑說說話嘛。要不,我們去樂容院騎馬,好玩又刺激呢。」
「不要,蔡姑姑說今日事今日畢,否則明日復明日,萬事成蹉跎。」閔姐兒小臉一板,進了書房便立刻把門關上,將曹氏與商雨柔都關在了門外。
曹氏見采苓也一起被攔在門外,便沒說什麼,領著丫鬟們去正房喝茶等候。對付小孩,她有的是耐心,絕對不會象商雨柔那個蠢婆娘似的冒進沖動,反而讓小孩討厭。
商雨柔跺了跺腳,就想闖進書房去,采苓伸出一只胳膊攔在門前,面無表情地說道︰「郡主學習的時候不喜歡打擾,表小姐請別讓小的為難。」
「你給我讓開!」商雨柔舉起馬鞭就要砸,采苓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冷冷地盯著她,雖沒說話,但眼中的殺意足以把商雨柔嚇得打寒戰。
「哼,目無主上的奴才,我定要叫姑姑把你趕出去!」商雨柔扔下幾句狠話,帶著下人們狼狽而去,被采苓捏過的手腕痛得她直流眼淚。
秋菊擔心地看著采苓,後者對她搖搖頭,「沒事,她翻不起多大浪,……那些東西都處理了?」
秋菊飛快地看了正房一眼,微微點頭。采苓便道︰「你叫廚房上點桂花糕,再煮點陳皮茶,郡主可能餓了。」
秋菊應聲去了廚房,采苓悄悄對著門里喊︰「小郡主,人都走光光啦,芝麻芝麻開門吧。」
書房里響起小孩偷笑的聲音,接著房門打開,閔姐兒沖采苓招著小手,「姑姑快進來,故事大王時間到了喲。」
采苓閃身進去,又把門關上,一大一小便躲在書房里,連午飯都是在里面吃的,飯後采苓又讓小孩睡了午覺,根本就沒有出來的意思。
到了下午,曹氏終于滿臉怒容地走了,紅梅笑著跑來報說曹氏摔碎了一只茶碗,問要不要去落雨院要求賠償。
「好哇,就派你去,要不來賠償就把你賣了抵債!」采苓頭也不抬,依舊握著閔姐兒的手教她畫漫畫,一只可愛的小老鼠漸漸躍然紙上,閔姐兒樂得哇哇大叫。
紅梅吐了吐舌頭,躡手躡腳退出了書房。
采苓把自制碳筆塞小孩手里讓她自己畫,扶著腰坐到了椅子上。
哎,都是那家伙害得,一整天都沒得休息,這腰更是酸得難受,下回不能再這樣荒唐了。
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昨夜,血液又有了沸騰的跡象,采苓捂了臉,暗罵自己沒出息,現在是春天沒錯,那也不能老掛著那個男人吶。
「姑姑,我畫好啦。」閔姐兒把畫舉到采苓面前,讓她看上面的兩大一小三只小老鼠,「這只有胡子的是爹爹,這只是姑姑,這只小的是閔兒,好看嗎?」。
「嗯,畫得真好,我們來上色,等爹爹來了給他看看小郡主有多利害。」采苓笑著去拿顏料,心想要真是一家三口就好嘍。
想起商雨柔和曹氏,還有那些三天兩頭就跑過來添堵的姬妾們,采苓預感到隨著李玉樓除服日子的臨近,這院里會越來越熱鬧,平靜的日子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