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初吃過晚飯,采苓便讓滿倉關閉莊子所有通往莊外的大門小門,吩咐大伙兒早早睡覺。到了亥時,整個大王村一片寂靜,東蘺居里便悄悄忙活開了。
小廝們全部推著板車,將糧食從糧庫轉移到主宅內院,裝滿地窖和一間間空房子。豐收和滿倉拿著木板和錘子釘子,裝滿一間封死一間,不強行打開門的話,絕對猜測不到里面裝滿了糧食。
女眷們也在忙著搬東西,兩位小少爺和老夫人都要搬到少夫人房里去睡,女乃媽就在地上打地鋪,四個丫鬟和張婆子則睡在隔壁廂房,一有動靜喊一聲大家就能听到。
忙活到天亮,一切都妥當了,沒有一個外人發現大王村最大的莊子——東蘺居一夜之間發生了巨大變化。
采苓站在院子中間,看著釘了窗戶的幾間房子,心里樂滋滋的,就算真有事,固守面積較小的內院還是有信心頂到天亮了。
看到忙碌一晚上的下人們個個臉色發青,采苓決定親自看守宅院,讓所有人回屋補眠,豐收和滿倉不肯,被她好一頓訓斥,這才乖乖睡覺去了。
最讓采苓倍感安慰的是兩個兒子似乎有所感應,一直非常乖巧,吃飽了就睡,睡飽了就吃,一點也不鬧人。但采苓不敢放松,跟兩個女乃媽特別交待,讓她們安心帶好孩子,其他事情一概不用理。若實在害怕,她便找村民送她們暫時家去,過一陣子再回來。
女乃媽是簽活契的,必須要在楊家做滿五年才能離開。再加上采苓和楊氏平時對她們不薄,八兩的高額月例拿著,好吃好喝供著,一年還有八套四季衣裳,這樣的條件就是在盛京城的公侯之家也是不多見的。
將心比心,女乃媽們不肯離去,說要好好帶小少爺,讓夫人們專心去做事,采苓也就沒有再提。
采苓靜靜地在前院客廳坐著閉眼調息,身邊放著寶劍,感覺似乎又回到在福王府守著閔姐兒的日子,只是那回守的藍氏的孩子,這次卻是要保自己的孩子和一大家子的平安。
直到這時,采苓才體會到當初李玉樓肩上的責任有多重,既要與藏在暗處的死敵周旋,又要保護至親骨肉,常常幾天幾夜不能休息,非大毅力不可。
到了午時末采苓才把張婆子喊起來做好飯,叫所有人起床吃飽,由滿倉帶著小廝們到前院練習拳法。
看下人們練了一會,那套蜀山入門拳法已經學得有模有樣,采苓放心地當起甩手掌櫃回房呼呼大睡,直到掌燈時分才醒。
采苓生產時氣血大虧,經過半年調養仍是沒有恢復全盛時期的健康狀態,所以她要調整戰術,沒事的時候盡量休息,這樣有事的時候就能多頂一會。
采苓睡飽了就精神抖擻,這回卻沒有什麼好消息等著她了。
豐收來報說村子周圍出現了許多生面孔,扎著堆在村子外面蹲著,三五成群的還逛到村里來,眼珠子亂轉,到處亂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村民組織的巡邏隊早上已經開始巡邏,東蘺居每天派一人參加,見有陌生人就上前查問。那些人卻說是江南來的災民,只求村里賞口飯吃,不會做什麼壞事。
里正听說後,從各家征了一點米糧給他們熬粥喝,警告他們不得隨意進村擾民,兩方沒有起什麼沖突。
采苓听了哭笑不得,「江南災民」來搶她這個「江南災民」?說出去要笑掉本地人家的大牙吧。
這天半夜,糧庫那邊有了動靜,兩只狗瘋狂地叫囂,把整條村的狗都帶起來狂吠個不停。
采苓聞聲趕過去,豐收一臉興奮地指指牆頭,「被扎破了手,摔了幾個,現在沒聲兒了。」
「嗯,把大黃二黃放開繩子,其他人刀棍準備,等會兒還會來的!」
采苓身背雙劍,靜靜地站在糧庫前的院子中央,清冷的月光灑在身上,長長的發辮隨風飛揚,英氣勃發,卻又飄逸如仙。
豐收提著木棍站在她的身後,痴迷地望著那飄逸的背影,恨不得自己能化身戰神,將那嬌弱的身軀守護在自己的臂膀之下。
全神貫注的采苓當然能感受到來自背後的灼熱目光,不由暗暗嘆氣。
這個世界的人就是早熟哇,才十八歲的男孩子,沒結婚對象也會整天想女人了。等這次事了,要把豐收和滿倉的婚事提上日程表才行!
撲通!撲通!
幾條人影從院牆上翻落,有一人立刻直奔糧庫大門,其他幾個舉著刀朝采苓等人殺過來,看樣子身上都是有功夫的,院牆頂上埋的竹尖和瓷片根本沒有難到他們。
滿倉早就帶著福五在大門口守著,攔一個人那是很輕松的。豐收等人手中的木棍也舞得呼呼響,間或用上剛學的蜀山拳,打得倒也像模像樣。
采苓雙劍在手,幾個刺砍就把奔她來的那人打退了,嘲諷地說道︰「哼,儂都是打江南逃難來的?怎麼看阿拉這老鄉不順眼,非要與阿拉為難?」
采苓前世就在魔都上大學,江南水鄉的吳儂軟語說得很溜的,開口說了幾句後,便緊盯著來人,果見他表情迷茫,根本就听不懂!
「咋的,听不懂哈?那就甭裝江南難民呀,弄個胡子綹子的山頭混混不是容易得多?來搶糧人家還同情你山上窮得揭不開鍋,指不定就送你兩袋子呢,哈哈~~~」采苓拿劍指著來人,又冒出東北話來,笑得嘎嘎的。
咱前世是干啥的?翻譯呀,不但會說外語,華國各種著名的地方方言都拿得出手的。
來人這才明白,敢情人家早就看穿自己了,這會子正拿他們開涮呢!
那人被采苓一個女人打得無還手之力,本就憋屈得很了,如今又被人家好一頓冷嘲熱諷,立刻氣得嘰里咕嚕地大吼,院牆外便有人領命似的跳了進來,手上拿著明晃晃的大刀,卻是軍隊建制。
這回采苓听不懂了,只知道是古代的蒙古語,那麼來人的身份基本上可以確定了,必是西涼人無疑!
「豐收滿倉,退回去!」
這伙西涼人明顯是軍人,身上殺氣四溢,那是戰場上模爬滾打多年,自死人堆里鑽出來的,采苓可不放心只學了兩天入門拳法的小廝們,立刻執行第二方案退守內院。
豐收和滿倉發一聲喊,帶著五個小廝就往內院跑,采苓最後一個殿後。
她攔住要追上去的西涼人,雙劍劃出詭異的亮光,從各個刁鑽的角度刺向敵人,身子輕盈如蝶,舞出一圈圈劍花,竟讓人近身不得。
瞅了個空,采苓一腳將糧庫通往內院的大門一腳踢上,豐收立刻在里面上了大木閂。采苓听得落了門閂,便不再戀戰,使個巧勁踩上一名敵人的肩頭,用力一跺,便飛上牆頭,落到了內院。
三息之後,一聲尖利的炮響真沖雲霄,在半空中爆開三朵黃花,在漆黑的夜幕之中是如此刺眼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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