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立秋,天陰,微風,宜祭祀。
一大早,村長便命人敲鑼巡走,挨家挨戶通知。
「 ~ ~ ~」,銅鑼一敲,消息人便喊道︰「各家各戶注意啦!今日祭祀,以告飛龍神靈。男女老幼,辰時之前在祭台集會。」
村民紛紛響應,都穿上正式的服裝,早早來到祭祀台等候。
呂娃本不信鬼神,但自己莫名其妙的穿越,讓她覺得匪夷所思,便也抱了半信半疑的態度了。于是也算湊熱鬧,順便照顧呂蓉,也換了衣服跟著前往。
飛龍村的祭祀,按慣例,年年都要舉行一次,她也年年都參加,這過程都非常熟悉了。
飛龍村的祭台,在村子西面的一塊空曠地帶。高高的祭台大約有五六尺高,中間是平頂的台面,上面有一張大的石幾,以供放祭品,還有一個大大的銅制香爐。祭台只有一面有階梯可以上下,其余皆是高台。
在祭台的下面,離祭台較遠的地方,一圈圈地樹立著一塊塊的石碑,這些石碑近2米,窄窄的,頂尖下方,上面都刻著字。
飛龍村的人實行火葬,人死後,便被家人赤身焚燒,然後將骨灰裝進精致的小盒里,埋在祭台周圍,上面樹一塊石碑,刻上死者姓名及生平。
呂娃覺得這種方式和現代差不多,這個祭台差不多就是公墓了。這片祭台所在之地平時被列為禁地,不準村人進出,以免打擾逝者靈魂安息,除非有葬禮和祭祀。
當然,沒事村民也不願來這里,安葬死人的地方,只有幾個人來,怪嚇人的。
所以只有在喪葬時,死者親屬才來到這里。但若在祭祀時,就要求全村男女老幼都要來,除非重病在臥的人,否則算是對神靈的不敬了。
辰時,差不多全村人都來了,黑壓壓一片站在祭台下。祭台階梯的左邊地上擺著祭品,祭品後面站著幾排身穿黑袍,頭系紅布帶的後生,威風凜凜地站著。
階梯右邊擺著十幾把大椅,上面坐著村里有頭有臉的人物,當然,他們為祭祀出的資金也比普通老百姓多得多。
為了讓這次祭祀顯得隆重,村長還特意請來了飛龍城的縣令,此刻,他就坐在首位。
人群中有那好事的人正對那些坐著的人在品頭論足,一個人說︰「那縣令倒也儀表堂堂!」
另一個說︰「是啊,听說他是老縣令的兒子呢!」
有人驚道︰「那縣令職位也能傳襲麼?」
先前的那個人道︰「你瞎猜什麼!人家自己考中了科舉的,皇上要任他官職,他推辭不願,說自己願意回鄉做這縣官呢!」
一人贊道︰「放著大官不做,來做小官,他還真是有些不慕名利!」
一個老一點的聲音小聲道︰「你們懂什麼,你們不知,這縣令命中……
他的聲音逐漸小下去,直至听不清,呂娃不再留心听,只是心想︰「若是老縣令的兒子的話,那這縣令不是呂蓉曾經定婚的對象嗎?」。
于是不由抬眼細細端詳,只見那縣令一副文弱書生模樣,面像倒也生得文質彬彬,風度翩翩。
不過,呂娃見他抿著嘴,端著身子,一言不發的坐在那里,沒來由地不喜歡這個人。
她想︰「不知當年他退婚的時候,是何種心態?換作我,如果真喜歡呂蓉,就該問清了情況,不應草率就退婚。不過,也許當年單憑媒妁之言,二人還沒來得及見面互相喜歡吧!他能這樣做也屬正常!」
呂娃看見呂蓉的父親,她的外公,呂員外也坐在上面。對于這個不能寬容自己兒女的老頭,呂娃一點也不喜歡,象他這種人簡直就是個勢利眼嘛。所以她看了一眼便不再看他!
祭祀開始了,先是長長的牛角號吹響了,發出低沉的聲音。牛角號停了,由村人選出的「知客」開始唱祭祀詞。所謂「知客」,跟現代的主持人差不多。
他唱的時候,旁邊還有幾名樂師跟著唱,有時附和,有時問答,象歌調一樣,很好听。只是那些歌詞,呂娃卻是听不甚懂,好象唱什麼「天地玄黃兮宇宙洪荒,天生萬物兮萬物歸靈,靈兮靈兮歸于位,在位者兮得安寧」
終于唱完了,知客長喊一聲︰「敬者上!」只見坐著的人當中走出一個白發蒼蒼,胡須飄飄的老者。他帶著肅穆的神情,兩手交疊置于額前,一步一步地踏著石階而上,上到台頂站好。
知客又喊︰「獻禮!」只見那幾排後生一個接著一個走出來,象老者一樣走到向階梯,在每一級階梯上站定一個人,直至全部階梯站滿人。
知客又喊︰「上禮!」站在祭品旁邊的後生端起一樣祭品,傳給下一個,下一個又往上傳,直至到達台頂老者手中。老者將祭品恭敬地擺在石上,然後唱出祭品的名稱。
好一會兒,所有的祭品才傳完。最後知客喊︰「大人呈言!」
只見縣令站起來,掃視了一眼村民,開始講話。內容不過是一些希望神靈諒解無知村民,保佑大家的一些話。呂娃听得無趣,東張西望。
忽然,一陣大風刮來,飛沙走石,刮得大家睜不開,找不著北。
這陣風足足刮了半柱香的時間才停下來,大家議論紛紛,覺得事出蹊蹺,有人還說︰「莫不是縣令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讓神靈發怒了!」
他這話在人群中傳了開來。
縣令頗為尷尬,有些不知所措。最後他強作鎮定,眼珠一轉,說出一番驚人話來。
只听他說道︰「剛才大風,神靈發怒,因為你們對神靈不敬。你們當中有人做出了有違天道的事情。」
村民面面相覷,議論紛紛,一時人聲鼎沸。
村長急忙站起來,對大家說︰「大家稍安勿躁,听大人說!」
那縣令見大家又安靜下來,接著說道︰「你們中有罪人沒有被處罰,神靈生氣了。」
人群中又議論起來,平時有小偷小模習慣的人面有懼色,腳腿有些發軟。
縣令伸出手示意大家安靜,他的眼光在人群中一掃。呂娃覺得他似乎在盯著她們母女,感覺到呂蓉牽著她的手微微地抖了一下,呂娃有不好的預感。
果然,縣令開始說了︰「十年前,你們村子里有人做出對神靈大不敬的事,因為懷有身孕,此人當時並未受到懲罰。今天該是她贖罪的時候了!」
他這一番話,很明顯指的是呂蓉,呂蓉霎時臉色灰白。
村民紛紛議論,說︰「他說的不就是呂家小姐嗎?」。
「對啊,十年前她未嫁就懷了孩子,肯定偷野漢子了。」
一些本就妒忌呂蓉的女人更是對呂蓉「呸」了一聲,罵道︰「賤貨,丟盡了我們女人的臉!說什麼夢中得子,當年讓她騙得躲過去了。今天不能放過她!」
「瞧她長得狐狸精樣,不知勾引了多少男人。不守婦道就應處罰。」
「對,不守婦道就應該受到處罰!要不沒天理了。」
「對,神靈就是她得罪的。她一個人害了我們大家。」
那幾個先前失蹤了丈夫的婦人更是沖到呂娃她們面前,大罵︰「就是這個狐狸精、掃把星,害得我們沒了丈夫。打死她!打死她!」說完,伸手要打呂蓉。
呂娃大吼一聲︰「住手!」猛地一腳跌在那個伸手打人的婦人膝蓋上,那婦人頓時跌倒在地。
別看呂娃只有十來歲,但她在現代是個警察,身手了得。穿越在嬌弱的小嬰孩身體里,很不習慣。因此自從能走路起,便天天鍛練身體,練練拳腳,所以雖然年紀不大,也小有功夫。
那些婦人見呂娃小小年紀竟有如此功夫,都怔住了,驚異地望著她,不敢上前。
呂娃緊緊抓住呂蓉的手,把呆若木雞的呂蓉護在身後,恨恨地看著人群。
縣令見大家不敢動,對幾個捕快吩咐到︰「給我拿下!」幾個捕快沖上前來,準備拿呂娃母女。
呂蓉見勢不對,頭一抬,胸一挺,從呂娃身後站了出來,顫著聲音大聲說︰「好,今天我就來贖罪!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們放過我女兒!」說完,俯身向祭台階梯沖去。
呂娃一看,大勢不好,這呂蓉是準備撞死在祭台階梯上了。
她急忙一伸手死死拉住呂蓉,朗聲說︰「我娘有罪,但也許是受到別人強迫。我是野種,流著野漢子的血液,更有罪,有事你們沖我來!你們跟我說!」
這時,村長從呂員外身邊站起來,大聲說道︰「大家稍安勿躁,我們听听小丫頭怎麼說!」
村民稍稍安靜下來,捕快也停了動作。
呂娃想了想,說道︰「是我觸犯了神靈。三天後,我便齋戒沐浴,自己上山,到陽泉洞向神靈謝罪。是死是活,不連累大家一絲一毫!」說完,人群又一陣騷動。
村長看看縣令,縣令抿著嘴,不再說話,他又看看呂員外,呂員外別過頭去。
于是,村長點頭對大家說︰「好,事情就這麼解決。三天後,我們送你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