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李隆基听了羲和的那一番話,心里久久不能平靜,雖然表面上不承認,但他心里不得不承認,羲和幫他分析得確實很有道理。如今的他,雖然在朝野也有一些勢力,但卻遠遠不能與太平公主抗衡,特別是他們兩人各自擁有的兵權。
那太平公主自從武皇以後,便一直牢牢掌握著朝中的兵權,武皇以後的皇帝,說白了一個個都只是個空架子而已。以前能迅速平了韋後之亂,把傀儡皇帝李重茂趕下台,擁立父皇為帝,完全都是因為她手中重權在握。
最近,那太平是越來越張狂,前一次就差點被她逼了讓出太子之位。雖然沒有得逞,但恐怕她是不會就此善罷干休的。羅道士說得有道理啊,與太平的輸贏可是關系到自己的前途,關系到自己以及眾多的性命啊
但是想想自己對呂娃的感情卻是有些割舍不下的,自己都近而立之年了,遇到女人無數,卻還沒有踫見過哪個女人讓自己如此的牽腸掛肚,如此的舍不得放手,哪怕明明知道她心有所屬,卻也願自欺欺人,一廂情願地付出,希望有朝一日能贏得她的芳心,那麼此生也就足也。現在,決擇擺在自己面前,愛江山還是愛美人?真是讓人頭疼
想到這里,李隆基不由深嘆了一口氣。
就在李隆基難以決擇之時,發生了一件事情,讓他迅速地下定了決心。
金光門事件後的第三天早上,李隆基正在煩惱如何作出選擇之時,听外面高報︰「太平公主駕到」他心里一驚︰「她來干什麼?」
不一會兒,太平公主便笑吟吟走了進來,李隆基作勢要起,太平公主制止道︰「算了吧」
李隆基又躺下,然後令人端了椅子來請太平公主坐下。
太平公主坐下後,開口問道︰「太子你的傷勢如何?」李隆基背靠床頭,手放在被面上,聲音有些微弱,答道︰「還好,只是行動不便」
太平公主用手理了理發鬢,不經意說道︰「按說,刺傷你的人是我的手下,我本該倒個歉的,可是你卻是為了一個女子白白受的傷,讓我覺得倒不值了。」
什麼白受的傷?這不擺明了罵我不該呂娃的事嗎?李隆基听了,心里不高興,悶著不說話。
太平公主見他面色不高興,也不理,又自顧說道︰「我是你姑姑,我才不得不說你幾句。你說你喜歡一個普通女子也就算了,還興師動眾,最後還要替她挨一刀,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份,跟一個沒身份,沒地位的野丫頭混在一起,這要傳出去,天下人怎麼說?」
這一通話說得李隆基心里來了氣,冷冷說道︰「野丫頭怎麼了?姑姑不是也跟那野丫頭身邊的那個羲和不清不楚麼?」
太平公主沒想到他會頂嘴,不由氣急,怒道︰「喝,長輩在說話,你這當佷兒的倒學會頂嘴了居然還拿自己與本公主比,你可別忘了,自己這太子是怎麼當來的?」
李隆基听她口中惡語,也不示弱,反問道︰「怎麼當來的?是我父皇親自封的?是全朝大臣同意了的?是我在平韋後之亂中表現突出後,大家共同認可的」
「哈~哈~哈~」太平公主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才停住說道︰「你父皇親自封的?平韋後有功?真是好笑」
她又笑了幾聲,才盯著李隆基說道︰「我問你,你父皇的皇位又是誰幫他坐上去的?」
沒等李隆基說話,她又厲聲說道︰「當年要不是念及你父皇與我有兄妹之情,又想他從小老實本份,不爭不搶,淡泊名利,又見你可憐兮兮做著那寒酸的臨淄王,我才不會找到你父子,讓你們共同參與諸殺韋後,平息宮中之亂最後推舉你父皇坐上這皇位」
她隨即又語氣輕蔑說道︰「哼,你以為你們真的有多大本事麼,要不是我殺那韋後是打著女人干政的旗號,要不是怕天下人說我也是女人干政,我還用得著找你們?若沒有了你父皇的皇位,又何來你的太子位?」
她這一番話說得李隆基又羞又惱,臉色如豬肝,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
太平公主說完,拍拍手站起來說道︰「好了,我也不多說了,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只是我得警告你,以後我與那羲和的事,你少參與若是你有那本事將那呂娃哄來,或是搶來,我倒不反對,但是若是沒有那本事,你就離他們遠遠的,免得壞了我的好事」說完,不再離李隆基,自顧走了出去。
看著她招搖走出寢宮,李隆基心里憋著的一口惡氣沒處發,掄起一拳打在床沿上,「叭」地一聲,竟然一下把床沿整整一根好木給打斷了
門外候著的將領、羅道士等人听得動靜,慌忙沖了進來,問道︰「太子怎麼了?」
李隆基也不答話,只咬牙蹦出一句話︰「速去把那羲和給我請來」將領領命而去。
羅道士大喜,小心問道︰「太子終于下定決心了?」
「那太平公主真是欺人太甚了況且我看我不動手,她也容不下我了」李隆基咬著牙擠出這句話,猶還怒不可抑。
羅道士沉吟道︰「也是,如今這局勢,誰先動手,誰就會佔先機,我們得抓緊時間」
李隆基臉上神色緩下來,愣了一陣,嘆了一口氣,說道︰「「唉為什麼要鬧到這個地步呢?大家都流著相同的血液……」
羅道士怕他反悔,勸解道︰「身為皇家人,都是人不由己的啊太子的命不僅僅是自己的,還是天下百姓的一將功成萬骨枯,太子這關都過不了,以後如何統治江山?」
李隆基眼色黯淡,嘆道︰「我知道……只是那呂娃……」
羅道士又安慰道︰「若太子當了皇上,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屈屈一個呂娃算什麼?」
李隆基嘆道︰「你不知,那呂娃真的是不一樣的女人……」
「其實,我也知道那女人不一般,」羅道士沉吟說道︰「想貧道也算精通玄術之士,閱人無數,無論什麼人,我一眼便可瞧出他的命根,來歷,可是這呂娃,貧道早就仔細查看了她的面相,卻是讓人看不透啊」
李隆基奇道︰「哦?有這事?」
「貧道絕無虛言」羅道士正色道︰「所以請太子自重,我看那呂娃絕非池中之物,恐怕太子難以駕馭啊萬事隨個緣,強求只能是圖勞一場啊」
李隆基嘆口氣道︰「如今這局勢,我又有何能力去強求?」
二人正說話間,外面有人報︰「羲和師父到時」羅道士趕緊站一邊,並囑咐道︰「太子待會兒可千萬別動搖啊」李隆基沉吟不答。
這時,羲和已大步走了進來,近前看到破碎的床沿,疑惑問道︰「太子這是……?」
李隆基不想讓他知道太平找自己談過話,于是笑著扯了個謊掩飾,開口說道︰「剛才與羅道士擺談,我說我身體已好了大半,他不相信,于是我就使出力氣給他看,他才信了」
羲和半信半疑,看向羅道士,羅道士微微一笑,道︰「太子身體恢復神速,讓貧道寬慰啊」
羲和雖覺得情理不能,心里不相信,卻也不再深問,轉頭問李隆基道︰「太子今日找我來有何要事?」
李隆基不知如何開口,悶頭不說話。羅道士有些著急,怕他反悔,提醒道︰「昨日羲和師父不是說了皇位與呂姑娘的事麼太子考慮了一夜,終于可以給你一個答復了」
「哦」羲和笑道︰「想不到太子這麼怪就作出選擇了?」
李隆基自己心中不舒服,看著羲和臉上的笑容,怎麼都覺得他那笑帶有譏諷之意,于是本來想好的話頓時掛在嘴邊卻是說不出來。
羲和見他不說話,又追問道︰「那太子到底作出什麼決定了?」
李隆基猶豫低頭,看到破碎的床沿,心一狠,說道︰「昨天你要我在江山與呂娃之間作出選擇,我認真考慮了一下,我對呂娃的感情那是不容懷疑的,若她同意,我馬上便可熱熱鬧鬧迎娶過門」
羲和心知有下文,也不說話,望著他。
果然,李隆基用舌頭舌忝舌忝嘴唇,又說道︰「可惜她的一顆芳心卻是在你身上…羅道士勸我,退一步海闊天空…我想了一夜,也是,我們三人糾纏不清,最終三個人都會痛苦…不如我就退一退,讓我們大家都好過一些」
羲和心中有些好笑,什麼三人糾纏不清,明明是他自己一廂情願卻也不點破,只淡淡笑道︰「太子肯做出退讓,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李隆基又舌忝舌忝了嘴唇,說道︰「既然我退了出來…那麼我們以後就從情敵變成好兄弟了,所以…昨天你說的…幫我登上皇位之事…?」
羲和見他說出最終目的,也干脆說道︰「大丈夫說話一一言九鼎,你放心,我說過的話,絕對不會反悔的」
李隆基听了,大松一口氣,訕訕說道︰「那就好那就好」
羅道士怕羲和只是敷衍李隆基,同時也怕李隆基反悔,于是在一旁趁火打鐵說道︰「既然羲和師父已經答應了,那我們就趁早議一議,如何實施這個事情?」
羲和卻道︰「改日吧我得回去把這個事情給呂娃講一講,她足智多謀,改日議事時,我把她也帶來,讓她也出一出主意」
李隆基听他說要找呂娃商量,面色變得有些難看,訕訕說道︰「師父可否能不把我們之間的約定告訴呂娃,讓我在她心中還多少保留一絲好感?」
羲和想了一想道︰「好吧,我只告訴她,你為她擋了一刀,我們得替你做些什麼報答報答」
李隆基頓時長舒了一口氣,感激道︰「那多謝了」
羲和不再多說,轉身離去。
李隆基看著他走出,怔怔地坐了半響,心里酸甜苦辣一起涌出,卻又說不出來,不由啪嗒啪嗒地掉下眼淚來,隨後卻想卻傷心,竟「嗚嗚」地哭了起來。
羅道士知他心中難受,也不相勸,只是嘆了一口氣,走出門去,吩咐門衛不準放人進去打擾太子
李隆基越哭越厲害,禁不住自己的感情,哭了一陣,又笑了一陣,笑了一陣,又禁不住哭起來,直到筋疲力盡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