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曉戚今天到幼兒園接狄瑯瑯時晚了一個小時,幼兒園的門口已經沒了人煙,白曉戚熟門熟路的停好車,一個人走進幼兒園。
小綠苗班里安安靜靜的,小趙老師托著腮發呆,而身旁兩個小孩子趴在小圓桌上似乎已經睡著了。
「趙老師。」白曉戚輕輕走過去。
小趙老師一激靈,這才發現教室里進了個人。
她一見是白曉戚,急忙笑著站起來輕聲問︰「白先生,來接瑯瑯吧?瑯瑯他們今天下午一起種樹苗來著,這會兒大概是累了,就睡著了。」
白曉戚朝瑯瑯看了一眼,輕聲道︰「沒關系,我抱他走就好,不用叫醒他。」
小趙老師笑著點點頭,突然臉上閃過一絲為難,隨即抬頭問道︰「白先生,您知不知道花小小的家長在干什麼?今天一直沒來接小小,而且提前一點聯絡也沒有,打電話也不接……我看您平常跟花小小的爸爸似乎挺談得來的,您能不能試著幫我找一下人啊?」
白曉戚一怔,凝眉看向趴在狄瑯瑯身邊的另一個水靈白女敕的小家伙。
小趙老師被白曉戚嚴肅深沉的面孔嚇了一跳,以為人家不願意自找麻煩,正要開口道歉,卻听白曉戚輕輕一嘆,說︰「那我把小小一起接回去好了,小小爸爸這兩天可能都比較忙吧。」
「那……那真是太好了。哈哈。」小趙老師一愣,隨即干笑了兩聲︰「真是不好意思麻煩您了,其實今晚我還有點私事,要不然一直陪著小小也沒關系的,哈哈。」
白曉戚理解的點點頭,走過去輕輕的抱起狄瑯瑯,一指旁邊的花小小︰「麻煩趙老師了。」
「哦,我來。」小趙老師急忙湊過去,也將花小小抱起來,隨著白曉戚來到車旁,將兩個孩子都放在了後座上。
「那開車注意安全,再見。」小趙老師站在路邊擺手歡送。
「好的,再見。」白曉戚微一點頭,按上車窗,車子慢慢駛離。
小趙老師一直目送著直至黑色奧迪消失在視野里,才微微舒了口氣轉身離開︰「其實白助理各方面條件也不錯啊,不知道還是不是單身……」
白曉戚慢慢的開著車,怕驚醒後座還在熟睡的兩個小家伙。
兩個搗蛋鬼湊在一起時破壞力簡直不是地球上應該出現的級別,他的耳朵還想要再多清淨一會兒呢。
白曉戚自後視鏡中瞥了一眼腦袋搭在狄瑯瑯肩上恬靜睡著的花小小,慢慢的眯起了眼楮。
其實,孩子從來都是最無辜的,只可惜卻沒辦法選擇自己的父母罷了。
他想此時焦頭爛額的花大發一時半刻是顧及不到花小小了,雖然不想攬上這麼個麻煩,但是看著花小小不諳世事、毫無防備的弱小樣子,他還是沒辦法徹底狠下心來個不聞不問。
畢竟,讓花小小失去最後一層保護傘的正是自己。
陳峰交代下來對付花大發的手段讓白曉戚大開眼界,畢竟他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子,雖然有心整治花大發,但和陳峰這種老江湖一比,白曉戚才發現曾經的自己是多麼的幼稚青澀。
幾天下來,花大發的公司便接連遇到了莫名的麻煩,每一個處理不當都足以致命。
簽署進程中的幾個商業合同突然就泡了湯,一直合作良好的銀行也突然停止了對花大發的公司放貸,手頭上進行的工程突然要求提前完工,而工程款卻遲遲不肯到位。
研究所投資的新能源項目出了事故,不但預期結果無法達到,還著實損失了一筆巨額投資,一起參與投資的合作方天天追著花大發問責。
一鼓作氣被這麼多麻煩纏身,也難怪花大發忙亂的連親生兒子也忘了。
而這還沒有結束,陳峰交代過他,讓花大發再掙扎些時日,等到到處踫得頭破血流好容易看見點曙光的時候,就把花大發手下能源工程有環保問題的消息放出去,給花大發一個致命的打擊。
白曉戚不禁暗暗感嘆,如果花大發的公司經歷這麼多的磨難還不能破產的話,那就真是打不死的小強了。
不過他還是嘴欠問了一句︰「如果這樣花大發的公司還不破產的話怎麼辦?」
當時陳峰只是微微一笑,眼中一閃而逝的寒光卻令他心底禁不住打顫︰「那就從他的私生活下手,人這一輩子總有些難以啟齒的秘密不便讓人知道,不是麼?」
白曉戚太陽穴隱隱作痛,他不斷地回憶陳峰那一刻的眼神,總覺得陳峰像是窺到了他的內心的隱秘一般。
那種感覺令他異常不安,白曉戚幾乎都要後悔利用陳峰來擺平花大發了。
那個男人,和現在的自己完全不在同一個層次上。
也許,結局他也會被陳峰吃的連渣也不剩,可是即便早有了預感,他仍舊在按照陳峰預設的軌道穩穩前行。
「嗯……」後座的花小小輕哼了一聲,揉揉睡眯的眼向前望過來。
白曉戚慢慢的將車靠在路邊停下,回過頭來看他︰「小小。」
「叔叔?」花小小迷迷糊糊的叫了一聲︰「……爸爸呢?」
白曉戚伸手溫柔的揉了一下他的頭發,輕笑︰「爸爸這幾天會比較忙,叔叔來照顧你怎麼樣?」
花小小還懵懵的,只是似懂非懂的點頭,軟軟的說︰「好,我要跟叔叔去吃披薩。」
白曉戚微笑,看著花小小又在他眼前睡了過去。
這個天真無邪的孩子要是知道正是他將自己的父親逼到走投無路的話,不知道會露出什麼樣受傷的表情?
然後也一定像他現在這樣滿心憤恨著,自我折磨著,最終也只有走上復仇這一條不歸路吧?
那時便是他等著他來報復,然後將這仇恨越演越烈,無限循環下去。
狄闕已經被陳峰明令禁止去幼兒園接狄瑯瑯了,看著陳峰正在氣頭上的樣子,狄闕豈敢妄動?
他通過上次被花大發下藥一事也警惕了些,也想要是再遇到花大發未免難堪,便一聲不吭的由著白曉戚每天接送狄瑯瑯。
不過他老媽眼看就要歸國了,狄瑯瑯便也自然會回到他父母住處。
狄闕回想這短短的時間里狄瑯瑯和自己相處的點點滴滴,總是覺得對狄瑯瑯的關心似乎太欠缺了。
又是生病、又是冷戰,折騰的人仰馬翻,父子倆好好地相處在一起的時間掰著手指頭就數清楚了。
而狄瑯瑯一見他和陳峰還是傻呵呵的亂皮,一點生疏的感覺都沒有。
「哎……」狄闕心緒不禁起伏,看了看表,給白曉戚撥了個電話。
白曉戚莫名其妙的把狄闕迎進門,不解問他︰「狄少怎麼非要過來?我一會兒喂瑯瑯吃了飯就把他送過去了。」
「啊,我想也不能總是麻煩你,今天正好有空,就來接他好了。」狄闕笑笑,站在玄關伸著脖子往里看。
屋里傳來一陣清脆爽朗的笑聲,接著一顆皮球飛速的朝著狄闕的面門而來。
「呃!」狄闕一嚇,也不知道飛來的是個什麼玩意兒急忙抱頭下蹲,白曉戚卻擋在他身前。
皮球砸在白曉戚身上彈在地上,白曉戚深吸一口氣,撿起皮球略顯不悅的走上去責問道︰「不是跟你們說了皮球只能拍著玩不能踢了嗎?屋子這麼小砸壞了東西怎麼辦?」
狄闕抹了把冷汗,心里想白曉戚竟然比他更有當爹的威嚴,真是威信掃地啊。
他急忙深吸一口氣,想要跟上去說教兩句,卻在看到花小小精神清爽的面孔時怔住了。
「……他怎麼也在?」狄闕心里說不清是個什麼感覺。
花小小是狄瑯瑯的好朋友沒錯,不過花小小的爹卻是打他壞主意的禽獸,這一點,白曉戚不應該不知道厲害關系啊。
白曉戚見狄闕臉色難看,便輕聲將他叫到了一邊︰「我去幼兒園的時候,花小小還沒有人來接……」
「那你也不能把他接過來啊。」狄闕不爽的瞪著白曉戚︰「不是我沒有愛心,可是助人為樂也要看人的吧?萬一我過來的時候撞上花大發,你讓我做什麼反應啊?」
「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會來接瑯瑯。」白曉戚淡淡凝眉︰「只是花大發最近恐怕是沒時間管小小了,總不能讓他一個人流落街頭吧?」
「什麼意思?花大發要是忙,就找個保姆啊。憑什麼要咱們管?」狄闕連連呼氣。
這花大發太不是東西了,主意打到他身上不說,現在自己不管兒子還要他和陳峰的人幫忙照看嗎?他是有多善良無私啊?
「我的意思是說花大發恐怕連找人幫忙照看小小的時間都沒有了。」白曉戚別有深意的看著狄闕。
狄闕被白曉戚怪異的神色弄愣了,半晌才了然的看看正和狄瑯瑯互扔皮球的花小小,小聲的問︰「是陳峰做了什麼對不對?」
白曉戚沉默,算是默認了。
狄闕突然語塞,只能點點頭,擠出來一句︰「那你隨便吧,不過這事別讓陳峰知道。」
「我明白,這完全是我私人的行為,我只是覺得這孩子畢竟是無辜的。」白曉戚淡然道,看不出什麼表情。
狄闕瞟他一眼,不禁唏噓︰「沒想到你這個人還挺有人情味的。不過陳峰打算怎麼對付花大發?」
「公司破產是一定的,至于花大發個人……我也不清楚。」白曉戚照實回答。
「啊……」狄闕心里猛然一凜。雖然他現在也討厭花大發,但是畢竟只是未遂,就把人家辛苦建立的公司搞破產會不會太狠了一點?
「爸爸,讓小小跟我回家住行嗎?」狄瑯瑯跑過來揪著狄闕的褲腳抬眼期盼的看他。
「瑯瑯,這兩天不太方便……」狄闕頭疼。
他這時候帶著花大發的兒子回家,不是火上澆油麼?
話說花小小以後要是知道是他們家里把自己家搞破產的,恐怕就不會再和瑯瑯交好了吧?
狄瑯瑯當然不明白大人口中的「不太方便」意味著什麼,只知道得不到的東西就要撒嬌,軟磨硬泡的弄到手。
「爸爸,爸爸,我想要小小陪我玩,我和小小一定听話,我自己洗澡,自己換衣服,自己睡覺,不讓干爹給我講故事了。」
「……」狄闕被狄瑯瑯纏的頭暈,無奈的看向白曉戚求救。
白曉戚只好將同樣一臉期待的花小小抱起來,哄他道︰「小小,讓瑯瑯和狄叔叔走吧,你和叔叔住好不好?爸爸也許晚上會來接你哦。」
花小小眨眼,和白曉戚對視半晌,終于還是點了點頭。
狄闕如臨大赦,趕緊抱起來失望的撅起嘴的狄瑯瑯就跑。
白曉戚抱著花小小送到門口,隨手關了門。
花小小小肉手攬著白曉戚的脖子,定定的看著他︰「叔叔,我爸爸真的會來接我嗎?」
白曉戚一怔,點頭道︰「當然,爸爸只是這幾天工作很忙。過段時間,爸爸就會有很多時間陪著小小了。」
「爸爸不是找了後媽就不要我了吧?」花小小突然皺眉,漂亮的小臉做出大人似的糾結表情看起來有幾分滑稽。
白曉戚忍不住驚訝,隨即捏了捏花小小的鼻子,笑道︰「你個小人精,腦子里都是些什麼東西?」
等把花小小哄睡了,白曉戚試著聯絡了花大發,花大發接了電話,聲音透著濃烈的焦躁疲憊。他剛一提起花小小,花大發果不其然「啊。」的一聲恍然大悟,才想起兒子的事來。
之後他表明可以幫忙照看花小小一段時間,花大發沉默一刻,飛快的說了一句「麻煩了。」便匆匆掛了電話。
白曉戚心中五味陳雜,突然不確定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確。
他看了會花小小恬靜的睡臉,拉開攥著他衣角的小手,輕輕地退出房間進了書房。
打開書櫃的玻璃門,白曉戚將放著留學時的畢業照的相框拿了出來。打開相框背後,畢業照緊緊地貼著另一張已經泛了黃的老照片。
白曉戚拿著那張照片滑坐在地,靜靜地捧著那張照片出神。
那是一張合照,一群孩子站在一個破舊的鄉村中學門口,校門牌子上拿黑漆簡單刷著的黑字還清晰可見。
每個孩子臉上都髒兮兮的,被風沙吹得黑紅色的皮膚閃著喜悅的光芒,笑容那麼刺眼。
所有人手上都拿著一個紅彤彤的信封,高高舉在胸前,為了讓相機拍的清楚。
一個年輕的男人站在一群孩子中間,抹著油亮的分頭,穿著現在看來十分蹩腳的肥大西裝,掛著「慈善助學先鋒」的大紅飄帶,笑的耀眼。
但是此刻,那笑容卻怎麼看怎麼透露著偽善邪惡。
男人兩手搭在兩側的男學生肩上,左側的那一個正是自己,而右側的……
白曉戚眼神驀然暗了暗,呼吸急促起來。
他猛地起身將照片塞回了相框,惡狠狠的喘氣,隨後咬牙握緊了雙手。
他沒有做錯,那種人渣就應該下十八層地獄。
做了父親又怎麼樣?有一個無辜可愛的孩子就能消除他曾經犯下的罪孽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我到底寫了什麼喵……我嚴肅的CP觀開始動蕩鳥
罪孽,又好幾天沒更,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