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個月,我娘都很受聖寵。賞賜也源源不斷的來到我的無雙殿里。我看著那些個金子笑得合不攏嘴。我叫梅姨去把金子都換了銀票,我把這些銀票都藏在了枕頭底下,每晚睡覺前都要數一遍。
我整日的都我在這宮殿里,數著銀票,還想著怎麼把這些個金銀珠寶都帶出宮。我為這事能的煩躁的很,有正值初夏,人熱的不行,就乘夜跑到御花園上次我娘跳舞的亭子,為了不讓過多的人看見我的容貌,我還戴了面紗。
那亭子造得十分破費,竟是用昆侖玉石做的,又瓖上了金子。昆侖玉石本是極寒之地才能采到的,是用來消暑的聖品。我依著柱子覺得涼涼的,全身暑氣盡消,夏風拂過戴著點湖水的味道很是舒服,眯著眼睡過去了。睡到一半,忽然听到兩個侍女在吵,只隱隱听到她們說著「帶宮中物品出宮給那些離宮殿老嬤嬤們。」
我那個腦子突然的就那麼靈光一現,猛地站起來,以迅雷不知掩耳之速飛奔著回宮了,嚇得那兩個侍女跪在地上直哆嗦。
有了主意,我便不再煩躁了,連晚上睡覺都更加香甜了。
次日清晨,我就去了紫微殿,把已經多日不早朝的父皇和娘親吵醒,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說了我梅姨服侍我娘親多年的功勞,又說了她待我如何如何的好吃了不少的苦,說得是听者傷心聞者落淚。但一看我父皇好像還沒睡醒,一愣一愣的,什麼反應都沒有。最後一狠心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求父皇放梅姨出宮並帶著我的無盡賞賜一起。
我父皇一口答應了,估計是見我滿臉的鼻涕眼淚的,看不下去了,不能忍受我這樣的惡心,立馬答應,馬上把我趕出了宮殿,匆匆去早朝了。
我走出宮殿前,模模額頭,表示三個響頭磕得很不值。鑒于這頭磕得是實打實的疼!我決定要順走點東西才值,就順走了皇上那塊九龍戲珠的玉牌。
回宮後我同梅姨說了這個好消息,誰知她咬著手絹說︰「小姐是嫌奴婢老了麼?是奴婢老了,手腳也笨了,正是不討小姐歡心了。小姐不用趕,奴婢收拾收拾自己走就是了。」
說完,眼神還很哀怨的瞧著我,那小臉上掛著淚珠,遠山一般的眉蹙著,就跟個林黛玉似的,說得我小心肝一顫一顫的。
我在一旁親昵的喚她「好梅姨,梅姨,我的梅姨最疼我了,梅姨∼」
梅姨似嗔似怪的啐了我一口說︰‘說有什麼要我幫你做的?」
我吐吐舌頭,笑一聲說︰「還是梅姨懂我。我想請您出宮後把我給你的珠寶什麼都賣了,去買處酒樓,您幫我照看,好不好?」
梅姨寵溺的看著我說「好好好,都隨你,小祖宗。」
我知道梅姨的身份不一般,但我卻親近她比親近娘親的時間還多。更多時候我把我娘親看做是一個可憐的女人。她一個戲子出身的女子,在宮中沒身份沒地地位的,有的就是帝王的寵愛。可是有一日,她懷了孕,日漸臃腫,無法承歡聖意君王便忘了她。她生下了我,我不是王子,沒辦法繼承他的皇位。她心有不甘,她不願讓他忘了她。
所以,她保養自己的容顏,不讓時光在自己身上流逝。我幫了她一把,又讓她站在了他的面前。風采依舊,容貌不變,她就算是十七年過去了依然還是當年嬌艷的玫瑰,那盈盈的笑仿佛在說著此生君不來我不老。
他卻已連她的名字都忘了,叫她愛妃。
而梅姨不同,梅姨性子溫順堅韌,她叫我寫字,無論是我是多麼的吊兒郎當,她還是會執著我的手一筆一畫的寫。我躲著她爬樹摘梅子吃,她便在樹下等我,有時一兩個時辰都站著,一直等到我下來。梅姨從不罵我,也不體罰我,我的娘親也是。
我的功課一直是梅姨教的,她甚至還教我觀星把脈什麼的。我七八歲便和她一起偷偷去藏書閣偷書看。什麼野史雜記,婬詞艷曲,陰陽五級,穴位脈象都翻了一遍。梅姨會武功,但她只教了我輕功。她輕功極好就算進出御書房都不會發現。但我的確一般般,主要是我偷懶不肯練習。我原則從來就是過的去就好。有時候我甚至認為梅姨才是我的娘親。
日子本該是風平浪靜的過的,但是宮里卻是對我這個十四公主起了莫大的好奇心。連朝堂都對我猜測紛紛。
我躺在貴妃椅上,吃著荔枝,听著梅姨從外面探听來的消息。朝上對那一日我父皇上朝受到了莫大的鼓舞。正好那一日我去父皇寢宮鬧的事情不知怎麼的被傳開了。又不知怎麼的,被人說成了我身在宮闈卻見識遠大,為國為民不惜觸怒聖上,勸皇上不要沉迷美色,要勤于朝政。又有宮人說我貌美如仙子下凡,步步生蓮。
我听著就從貴妃榻上滾下來了。這也太無忌了吧,我就是一貪財公主,借著我娘受寵的那點光,沒被忘記。這麼一鬧,我估計我就得去和親了。不行我得趕緊跑了。
我覺得我可以去欽天監去當神官了。我的猜想在第二天就成了現實。宮人們紛紛議論說皇上打算派公主去齊王封地和親。那倒霉的公主極有可能是我。
听到這話的時候,梅姨正陪著我大中午的在御花園里飯後百步走。那那如火如荼的當午,我竟覺得一絲寒氣直逼我而來。
幸而這事情被我娘親一番話擱後了。她依偎著皇上一邊哭一邊道︰「無雙,在宮內十幾年從未在陛下眼里出現過如今好容易得了承歡膝下的時光,早早的就將她嫁出去。皇上,你如何舍得!」說罷,伏在皇帝懷里嗚嗚哭泣。我那皇帝老頭子心酥了手軟了腳麻了。于是這般那般諸多搪塞的將婚事延後再議了。
我想不通以我這平庸的姿色何以有人夸大說我是美若天仙。雖然我鮮少露面,但是幾個宮里服侍過我的宮女應該都知道我其貌不揚,並無任何特殊。如此一來只有我娘親了。三日前,她由小小的美人破例提為昭儀,過級晉封已是少見,更賜其風印,掌管**。想她死從三品的品級何以管制**妃嬪,何以服眾。
興許是到了晚年,皇上越發任性妄為起來,完全沒有了開國大帝的睿智。任誰勸也勸不住,將前來進諫的人通通趕了出去。
皇後之位已空懸後*宮二十余年,自孝謹皇後逝後,皇上一直沒有再立。這些年一直是由大公主的母妃德佳貴妃和四公主的生母金蓮貴妃共同管理**的。兩人互相盯著,這些年倒也沒出什麼大事。如今我娘異軍突起,畢是擋了那些有意鳳冠的人的路,大約是想以我為警告吧。
不過任他們誰都不會想到我的娘親連後位都不放在眼里。
六日前,皇上已經下旨赦梅姨出宮。太監尖銳的嗓音還在我耳邊回響著。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宮女梅蘭,敦厚賢德,守節知禮,侍奉無雙公主十六載盡心盡力,深得主子歡心。今皇上仁德,特赦其十日後告老還鄉,並許其帶公主賞賜出宮,欽此。」
梅姨磕頭謝恩,太監在我面前贊了一堆的好。許多宮女也求著想到我這里來做事。我見她們心煩,便全都收下了。
終于挨了十日到了梅姨出宮的日子,我帶著面紗依依不舍的看著梅姨。我怕那些個宮人把我的那些個寶貝磕了踫了的,我一直送到了宮門口。我看著寶貝再三叮囑她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