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姬家便下了拜帖,令我驚訝的是它的拜帖上居然寫著攜眷前往。意思很明確便是讓我偕同男子前去。這賞花會歷來只有姬姓男子才能參加,為何到我這里便破了規矩了?
我正拿著帖子端詳,一旁的琥珀臉色卻不怎麼好,一臉惶恐的模樣,站在那里,有些瑟縮,特意離得我遠遠的,好像我身上有什麼怪病會傳染一樣。
「十四小姐,可收到了帖子?」來人笑聲陣陣,行走間環佩叮當。
抬頭,入眼一身素白色的裙子,外面配上了織金裹素的纏腰,裙裾上用五色彩線繡上了金鷓鴣,一對對的,隨著裙擺像是活了一樣在游動著。華服的身後女子不說話,淡淡的斂目,看見我微微一笑,算是打過照面了。
來人不是其他正是何紛飛和蓮香。她們也收到了帖子,這便讓我更加的疑惑了。從姬老太太的口氣上來講,是只請了我一個這樣的低下女子。這樣看來,這老太太的意思,就大有變化了。
原先我以為她是看上了我,想讓我進姬家,就算不是姬流觴,也有可能是姬家的另外幾子。如今看來,倒是我猜想錯了。她這樣子,完全就是打算給我來個下馬威了。攜眷前來,分明是讓我成這賞花會上的異類,而且,這樣子擺明就是為了斷某人的念想而做的。
這麼一想,此番的宴會倒是凶險起來。看來,宴會上必然得有各種的刁難了。思及此,我微微皺眉,愁緒重重。這邊的何紛飛還未成功,那頭已經是虎視眈眈了。這處境真是困頓了。」十四小姐?十四小姐?」太過專注于拜帖之上,反倒沒注意到方才看見這何紛飛在一旁嘴一開一合的,全然沒有听到。
我忙回頭,笑容滿面道︰「何小姐,今日好興致,可是前來找朱明的?」
「卻是。」何紛飛完全沒有昨日的羞澀了,反倒很大方的承認了。
我腦內主意一閃而過,隨後吩咐一旁的小廝,讓他去請朱明。
這廂,站在一旁已久的琥珀像是按耐不住一樣,撲通一聲跪下,語帶求饒的口氣道︰「十四小姐,你且饒了小的吧。上回是小的,豬油蒙了心才會受四小姐唆使,將您騙了去的。你且行行好,放過小的吧。讓小的好早些回去復命。」
听他這麼一說,我恍然發現還未給琥珀答復呢。這樣將他涼在這里也有許多功夫了。從接到帖子起,我便一直心不在焉的,連他在身旁都忘記了。
「好了,你且回去吧。」我擺擺手,示意他可以回去復命了。
沒想到,琥珀反倒是跪在地上不肯走,帶著哭腔說︰「十四小姐,我家公子有令,一定請您回話帶哪位公子前往,否則,小的也難以復命。」
我皺眉沉思,一時間讓我說出個人選來,我到還真選不出來。若是從前,我一定毫不猶豫的便選擇九郎,可是如今,我和他像是有了裂縫,別說是精明的姬老太太了。連最為遲鈍的玉郎和小蘭也都發現我和他之間的不對勁,雙雙前來詢問。更何況那些幾乎要修煉成精的大宅子里存活下來的老人家。
其實狐狸是上上之選,他雖說瘋癲,卻還是看得清局勢的。可偏偏他同我之間太多的理不清剪還亂,我不敢這樣越雷池一步。青桐是我最想保護的,別說是那些宅院,我甚至不想讓他接觸險惡的外界。如今院子里剩下的只有那幾個還在的才子。可是潘越和還有幾個都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帶他們出去,明顯是從一個狼窩掉到另一個狼窩,沒有什麼區別。
如此一來,我便更加犯難了。正糾結著,卻看見朱明已經站在我的身旁了。款款的施禮,他的動作優雅不失風度,嘴角的七分笑容,恰到好處。
「見過何小姐。」他的聲音緩緩的如同七弦琴一樣,入耳便是一陣漣漪。
今日的朱明真的像是一顆明珠,光彩照人。穿上了華服,配上價值千金的紫金碧玉簪,梳著文人雅士的單髻,整個人散發出熠熠的光彩。好像突然除卻了外表淤泥的金子一樣,燦燦的,連眼角的弧度都是那麼的耀眼。
何紛飛幾近痴呆的笑容,久久的失神。一旁的蓮香,使勁的拉了好幾回何紛飛的袖子,卻拉不回她那痴迷一樣的目光。
我想我知道我該如何做了。喚來小廝,吩咐幾句,讓他馬上去辦。小廝點頭,匆匆的跑到後院里。不了,珠簾後傳來的砰的一記悶聲。接著便是男子的哎呦聲。
這聲音倒像是潘越。何紛飛對潘越原本是含著些許情意的,可是潘越一顆心落到了蓮香身上,拂了她的面子,負了她的情意。這時出現定是要惹她不快。如今不能讓他出現在何紛飛面前,得早些趕他回去。
「何小姐,如此,我便不打攪你們了。」我略略一施禮,便匆匆而去。幸而,何紛飛現在一顆心全在朱明身上,完全沒有注意到走廊那里傳來的動靜,連應付我都是草草了事,和朱明說過不停。
我走到後面,看見正從走廊深處匆匆奔來的潘越。看他的神情像是得了消息,知道了何紛飛在這里,趕著過來的。上前一把攔住他的去路,我佯裝不經意的調侃道︰「如此神色匆匆,做什麼去?難道是去私會佳人不成?」
潘越看見我,神色更加焦急,連忙問道︰「听說何小姐來了,可是真的?」
「如今才想到人家,你怕是去晚了。人家早已心上有人了。」他向左邊,打算從我身側過去,我也移到左邊,堵住他的去路。
「我不問那何小姐,我問蓮香。」潘越氣急的解釋道,又朝右邊走去。
我一個箭步,又堵住他的去路,接著調侃道︰「那是自然。我知道你說的是蓮香,可是,你之前這般得罪過何小姐,你且想想她見著你會高興麼?她不高興,能讓你見到蓮香麼?」
被我這樣一說,潘越頓時恍然大悟一樣,一拍腦袋道︰「我怎麼將這一出給忘了?」可是說著,還是忍不住往;簾子外面探去,隨後露出討好一般的神情,看著我,懇求道︰「十四小姐,你幫幫我吧。你看我和蓮香兩人同那苦命的鴛鴦一樣,被人生生拆散了。你就好事做到底吧。」
看潘越也是可憐人,仔細端詳他。眼見他昨夜一夜未睡的樣子,眼下是濃濃的青色,整個人顯得憔悴不堪,我也不忍。情之一字,世人人人奈何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