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流觴的眉皺的更深了,我想這賞花會上定然是出事情了。這麼想著,低頭無語,小廝很快的給我端來一碗安神茶。
安神茶喝下,不安神,卻解困。我的腦子越發的清晰起來。之前那渾渾噩噩的感覺完全消失不見,現在反而腦子里一片清明。那雨荷這麼久都沒回來,去找的燕飛和另一個女子也沒有回來。這也太過蹊蹺了。一個人可以說是迷路了,三個人也不至于這樣迷路,而且還有丫鬟帶路。
看小廝和管家的樣子也沒有要去尋找的意思。堂堂的姬姓小姐不見了,都沒有人去找,這台說不過去了。這之中肯定有古怪!
「泉州姬春雨小姐獻藝。」管家報幕說著,「刺繡《牡丹》」
接著,姬春雨便上台了,盈盈拜倒道︰「小女子拙技,還請指點。」
而後,丫鬟如魚灌水的捧著一捧的針和各色的線站在一旁。又有丫鬟推來一架空白的屏風姬。春雨雙手兩指分別拈起一根針,針上已經有了線,身後是一個大架子上面有各色的絲線。
春雨走到那空白屏風前,手落,針出,飛快的繡著。丫鬟捧著針就站在一旁,架子上的線團咕嚕嚕的滾動著。
五彩的絲線像是有無形的手在控制著一樣,一道道的劃出漂亮的弧度。姬春雨的手飛快的動作著,三種色的線用完,三個針,被她隨手一扔,都穩穩的飛在了針線包上。
丫鬟立刻地上三個針,白色的絲線剛剛穿入,紅色的絲線就從那布上破出。衣訣舞動間,發絲在空中劃出一個漂亮的弧度。看似溫柔風春雨居然還有這麼雷厲風行的一面,下手快準,一進一出,都是完美到無懈可擊,就像是一套氣勢如虹的劍法,行雲流水間沒有一點多余的疑惑。簡潔,可就是這樣的簡潔到讓她生出一種堅韌的傲氣來。
可笑,那泠霜為了標新立異而裝出的孤傲,到了她的眼前就是戲曲里的小丑,滑稽不堪。春雨無意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這台子下面的所有人包括泠霜都被她精湛的繡功所折服。
誰說閨房里的針線只是無用的玩意。你若是真的精通了,這也是你的寶貝。落在人前,也能讓針拍手叫好。
我們緊緊的盯著她,生怕錯過了分毫。最後一針落下,她蘭指縴縴,將線打結,貝齒一咬,最後的一點香灰落地,整好一柱香不多不少。
丫鬟們將屏風搬到前面,之見上面繡著滿滿一幅的牡丹,花開富貴,美艷滿目。那些牡丹爭相開放,艷麗多姿,栩栩如生。果然好功夫!
我不禁拍手稱贊。在場的人也紛紛鼓掌稱贊。姬春雨微笑著行禮道︰「女兒家房里的雕蟲小技,獻丑了。」
一旁的姬五公子開口道︰「這也算是天下的奇門異技了。怎麼算是雕蟲小技呢?春雨小姐,讓我們大開眼界啊。」
姬流觴看著姬春雨也露出微微驚訝的眼神。
在看過姬春雨這樣精彩的絕技之後,那些平常女子的歌舞都不再入得各位少爺的眼。而後本應該是相安無事的。可偏偏有人卻不甘寂寞,非要來場面上鬧。
姬容若巧笑連連,在一個姬家小姐下台之後,突然站起來沖著老太君方向行禮道︰「今日幾位小姐的表演雖說是好,卻還不是最讓人過目不忘的。我記得十四姐姐曾經以一曲《青青子衿》名動秦淮,不知今日可否有幸,能听姐姐唱一曲。」
姬容若,你到底是為何?今日再三的挑釁!以你從前的手段斷然不會做得那麼明顯,到底是為何?今日偏偏這麼張揚,直接得罪了那些小姐們。雖說她們是旁系卻也是姬家的人,在外人在場的情況下,無論如何也不該這麼得罪她們。就算是打算給我樹敵,你也不會笨到連自己也搭進去的程度。
這其中必然是有陰謀!
這樣猜想之後,我更加不敢輕舉妄動,也沒有推辭只是客套道︰「我也沒有姬小姐說的那樣,不過是山野小曲,不能入耳的。若是姬小姐想听,我便唱就是了。」
說著,我吩咐一旁的小廝讓他去取把古琴來。
姬流觴在一旁擔憂的看著我,半響覺得還是不放心道︰「你方才受了驚,還是不要勉強了。」
「不了,你的妹妹的性子,你自己是知道的。若是我現在不依了她,她還會找機會的。還不如就按她的意思來好了。」我沖著姬流觴小聲的說道,眼里是濃濃的倦怠。這里我真的片刻也不想待。
姬流觴不再言語,眼神卻依然是充滿了擔憂,而後想小廝吩咐幾句。小廝得令而退。
「姐姐,」何紛飛也很擔心的望著我。朱明看著我,深沉的眼里說不清情緒,卻也是一臉的愁緒。
「怎麼了,今日我成了動不得的大小姐了?不過是上去彈琴唱歌吧了。」我笑著拍拍何紛飛的肩膀讓她安心。
小廝已經擺好了器具,一架上好的古琴下面是琴台,後面墊上一個軟墊,坐在也不會疼。我走上台子,伸手一滑,琴聲悠悠,音色澄清,響亮。果然是大家隨便取來的琴都是上好的琴。
這琴雖然沒有我的清絕那樣潺潺,卻也是上等的好琴。若是市面上估價也是上千兩的好琴了。我稍稍調了一下音色,按著自己的喜好將琴調到我平日所熟悉的音調。
手指一撥,古老沉厚的音韻就四散開來。歌曲依然是那是《白頭吟》。卻再沒有那日的淒絕,像是要將一切都斬斷的決絕和哀愁。這里沒有我的一心人,更加沒有我的幸福。
悲是悲,卻不再是那麼的激烈。淒淒復淒淒,魚尾何簁簁。哪里有這種哀愁,我只是悲傷,這一生我怕是不能和我的九郎一起過了。
我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棄。可是,我如何能與你共白首呢?也許我明日就將死去!
曲子是哀傷的,也並無多大的過人之處。在座的人大約只听到我的悲。就像是一個棄婦哀怨的唱著日短情長一樣。不過膚淺,不過幼稚,怎麼會比得上文人雅士們崇高的報國之想呢?
一曲終了,大家還是應列給我了掌聲。我走下台,姬流觴迎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