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頭野獸般,推開所有的護衛,嘶吼道︰「都給我滾!滾!這個姬家,到底誰才是宗主!竟然如此對我!」他周身散發著戾氣,狂暴,讓人懼怕。
姬夫人噤聲不敢多語。這家是姓姬的,而她說到底只是個外姓人。饒是輩分比姬流觴高,可到底是沒有大權的。姬流觴給她幾分薄面,她才是夫人。若是生氣遣送出府,到其他地方,她便是不得終老了。
大廳里一片寂靜,賓客們幾乎大氣都不敢喘。這宴會是完全沒有當初的興致。算起時辰,曇花還有一個時辰就開了。可人的心思都不在那花朵上了。
何紛飛扶住我起來,我搖搖晃晃的站直。方才被壓倒在地上,膝蓋上磕到石子,到現在還隱隱作痛。我想我的樣子一定是狼狽不堪,如同瘋子一樣的發,上面滿是沙塵,一張臉上半黑半白,華服松散開來,纏金束腰上面破了好幾道口子。
「姬夫人,小女子不平。為何姬夫人單听半夏小姐的只言片語就將我捆起來。這定罪要講的是人證物證,而且,雨荷小姐也不一定是因為落水而死的。為何姬夫人就那麼篤定呢?」我這回不再向前方高坐上的華服婦人行禮,而是直視著她的眼楮。
姬夫人的不甘的看了我一眼,而後又小心翼翼的看了姬流觴的臉色,才趾高氣昂的說︰「本夫人所見的便是事實。那帕子就是物證,小廝就是人證!你還做何狡辯!」
「那我求同那小廝當堂對峙!」直覺告訴我,一切的突破口就在這個小廝身上!我從那水池子旁出來的時候,也覺得蹊蹺為何會遇到小廝。照理,前面那麼多客人,小廝應該都去忙活了。為何有這麼一個人像是在這里等著一樣的站著。而且見到我,便直接說將我引到宴會廳去。
在這之前,我以為是姬流觴授意的。可是如今,听了半夏的話,明顯這就是姬容若安排來的。我不知道她們之前做了什麼交易,但是從姬夫人偏袒半夏的程度來江兩人必然是達成了什麼協議。而,姬容若從頭到尾的笑容,讓我更加確定這事情是她一手策劃的。
姬容若,今日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到時候怨不得別人!
姬夫人還打算反駁什麼,一旁的沉默很久的老太君開口︰「將那小廝領過來。」蒼老的,幾乎是無力的聲音卻帶著不可違抗的威嚴。
老太君身旁的劉媽媽立刻走下去,吩咐一個穿得比其他丫鬟更加體面的丫鬟。她得令,退下去尋那個小廝了。
約莫半柱香的時間,一個面容清秀,身形瘦小的小廝被帶了上來。之前在水榭旁沒有燈火,看得不清楚。如今走近一看,那小廝長得真的十分的矮小,像是平日里受了虐待一樣。
他明顯是沒見過這種大陣仗,上來就抖如篩糠,低著頭幾乎是整個人趴在地上。
三成把握!我眉毛一挑,隨後走到小廝的面前。
一時間我不發話,眾人也不作聲,大廳里悄然無聲。那小廝的額頭禁不住冒出一層又一層的汗珠。已是入秋的天氣,雖然不冷,卻也是要穿長衫的了。可是我眼皮子低下的小廝,豆大的汗珠,滾落到地上。
繞著他走了幾圈,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出聲道︰「果然,一看就是。」
那小廝抖得更加厲害了,跟得了癲癇似的。突然,我大喝道︰「你為何偷我的帕子?」
他剛想抬起頭來,被我一嚇,連忙低下頭,不小心磕到了地上,破了皮流了血。他仿佛是顧不得疼似得,不住的在地上磕頭道︰「小的知錯了。小的知錯了。小的也是受人指使的。是姬夫人讓小的偷您的手絹的。她說是仰慕兩位公子的字和畫,想要這帕子。可是,十四小姐您不願割愛。所以,便讓小的趁著您和姬四少爺分開的時候,偷偷的將您的帕子給偷出來。小的實在不知道,這帕子是怎麼到雨荷小姐的身邊的。雨荷小姐的死和小的半點關系都沒有啊。」
他一直磕著,磕得前額都幾乎磨破了。血水從眉心流下來,十分嚇人。
「姬夫人,這你有何話可說!」我仰起頭,看著姬夫人的臉漸漸的變得蒼白。
「單憑小廝一言,也不能說是大女乃女乃命人偷你的帕子的。況且大女乃女乃一直在場,從未離席。必然不能殺害雨荷。這事情還有待考證。」姬容若終于也等不住開口了。看來是真的猜到了她的計劃了,才讓她如此不安。
我立刻轉過身,想盯住獵物一樣死死的看著姬容若。姬容若明顯是被我這充滿殺意的眼神給嚇到了,略顯害怕的撇開頭。
「那姬小姐說說這到底該如何判斷?」
嚴詞反問,讓姬容若有些慌亂,但是她立刻恢復了平靜說道︰「我看,這事情還是得去官府說個清楚。」
「不能送官!」老太君斷然否決了姬容若的建議,「一切事情等這里弄清楚了再行解決。」
這也難怪,姬家是大家族,鬧到官府去畢竟顏面掛不住。今日之事傳出去,已經對姬家的聲譽有大大的影響了。如果直接保管,到時候這事情必然成為揚州城里的笑柄。這麼一想,姬老太太的做法也不無道理。
我點頭同意老太君的說法︰「是不能送官。」可我卻不是為了姬家的聲譽,只是突然想通了整件事情,所以認為沒有鬧到官府的必要。
所有的視線又一次落在我的身上,我信心滿滿的宣布道︰「雨荷小姐的死,純屬意外。沒有人是凶手,如何送官?」
姬容若听到這話之後,突然瞪大眼楮,不可置信的看著我,顯然沒料想到我能猜到這個事情的起因。
老太君露出一絲欣賞的微笑,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我猜想雨荷小姐大約是不小心失足落到池子里去的。天黑人稀,沒有人見到,才溺水而亡。你看這場子里的所有人都是有人作證的。而唯一一個沒有人證明我不是凶手的人,卻也沒有物證。這明顯是場意外吧了。」
我一番話說完,大家都覺得十分有道理。可是,半夏卻不依了,大吵大鬧道︰「你胡說。我姐姐就是被你害死的。試問我姐姐為何一一個人大晚上去水榭旁散步的?肯定是你將我姐姐約出來,從背後將她推下水的!」
半夏情緒激動,說著又打算上來給我幾下。不了卻被朱明擋住了,她只能用要吃人的眼光一直瞪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