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的目光轉向我，眼里是怨恨，同女子的怨恨不同，是一個男子的怨恨，他在怨恨他奪走了他的摯友同伴。「就為了這樣一個女人」他的指著我，眼楮變得血紅，「月華，值得麼？你是我見過最好的殺手，是十里桃林里最鋒利的一把刀。大家都是因為你而聚集起來的。如今，你說走就走，連個預兆都沒有。你這樣還算是我們的兄弟麼你還算是頂天立地的男人麼」
「我追求的和你追求的完全不同。你還是回去吧。我知道你是故意在我離開的路上埋伏的。就算你如今來求我，我也不會回去的。」狐狸的臉好似寒冬里化不開的冰雪，鐵青冰冷。
這個時候，我很想說幾句來緩解一下氣氛。可是，我想了許久，實在想不出什麼冠冕堂皇的話來。一則這本來就是狐狸和白之間的事情，二則這些事情就算說到了我，可是實則與我無關。狐狸拋棄組織，說是為了我，到底是為了什麼，只有他自己清楚。
自從九郎的事情過去之後，我的心里就有了一個結。哪怕狐狸說得再天花亂墜，我始終還是設下了心防。九郎從前也是真真切切的說他願意陪伴我，說他願意給我一個地方，說他期望我能如何如何。可是，到最後，我才發現這一切不過是個騙局。我不能接受人生里出現第二次這樣的騙局了。
書房里四下寂靜，兩人間的氣氛比外面的寒風更加的蕭索。本該是兄弟情深的關系，可是如今兩人反目。我又飲了一口茶，狐狸也陪同我坐下，噓寒問暖道︰「可還好？這屋子比我們的房間冷多了，要不要放個炭爐暖暖？」
我斜了一眼白，白死死的盯著我。
「狐狸，我還是先回去了。你同他自己說吧。」我放下茶碗，起身打算出門。
「別。」他拉住我道，「我同你一起。」說罷，他推開門。
突如其來的寒風，讓我不禁瑟縮了一下。他握住我的手，一股暖意自手心傳到四肢百骸。
我頗為無奈的看著狐狸，身後視線冰冷，幾乎洞穿我。可是，狐狸仿佛是刻意將他忽略，自顧自的拉著我就走。
白的聲音從內室傳來，「你走了之後，你我從此恩斷義絕」
狐狸的身形一下子定在那里。我回頭，白的神情就像是一個被人遺棄的孩子一樣，悲傷絕望，執拗的用帶刺的話語將自己珍視的人越推越遠。
「狐」我還沒說完，狐狸已經拉著我大步向前走去了。他的腳步快得讓我有些跟不上。我幾乎是半拖半拽的被他拉出了沁園。門口，綠珠焦急的站著。
走出沁園，狐狸一下子將我抱緊，不停的叫我的名字。
「十四。」
「嗯。」
「十四。」
「嗯。」
他叫一聲，我就應一聲。他不厭其煩的叫，我耐心的一一回應。
這一夜，狐狸睡的極其不安分，翻來覆去。我偷偷的在床前看他，他的英挺的眉目皺起，滿頭大汗，臉痛苦的扭曲成一團。到底是怎樣的夢魘能讓他這樣害怕呢？
其實，我不明白狐狸何以非要和組織劃清關系。其實，我並不對他是殺手感到排除。與其說是排除，我更加傾向于依賴。他殺手的身份能待給我許多的幫助。一些不明白的事情，見不得光的事情，都可以交給他去做。如今，他硬是將我拿來做擋箭牌，實在是不合常理。
狐狸的身上實在太多秘密，我沒有心力去一一研究。我想是時候和他分道揚驃了。
冷月如霜，敲梆的聲音陣陣。已經四更天了，我卻依然睡不著。狐狸的夢話說得更加大聲，幾乎歇斯底里。我模模眼角，赫然發現一片晶瑩。白的眼神像是烙印刻在了我的腦海里。
我知道狐狸是不忍心的，否則不會做這樣的噩夢。曾經出生入死的同伴，他說拋棄就拋棄，怎麼可能？他的心也是在滴血的。
實在是睡不著了，五更天的時候，我就起身了。窗外還是一片漆黑。冬日里的黑夜長得好像永遠不會天亮一樣。推開門，干冷的空氣霎時吸入胸月復，讓人不由抖了一下。
光禿禿的樹枝上結了厚厚的一層霜，銀白色的枯草凍得結塊的泥土，都昭示著冬日的肅殺。臨近十一月底了，很快就要到臘月。一年馬上就要過去。明明是將要喜慶的日子，卻讓人一點都提不起興趣來。
不知不覺，我就已經站在了沁園門口。里面是呼嘯的劍氣，寒鐵劍在空氣里揮舞著，氣流相撞，發出類似動物鳴叫的聲音，尖銳急促。
夜里小廝都睡了。我大大方方的走進園子，借著聲音走到了白練劍的地方。
他換回了一身男裝，白衣勝雪，長發高束，刀削一樣的臉龐，眼神就像是出鞘的利劍。他無意是成功的殺手。
我站在寒風里看他練劍，劍氣如虹，行雲流水間，是剛勁的招式，出招利索，從不拖泥帶水，也沒有半點花哨的劍花。這樣一個鋒利的男子實在看不出，他有什麼弱點。也許，唯一的執念就是狐狸了。
「白。我想同你說幾句，你能暫且停停。听我說麼？」我覺得這樣等下去，到天亮他都不會停下來，還不如自己直接和他說。
收劍入鞘，他做了最完美的收尾，轉過身看著我道︰「你想說什麼？」
我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可是，心里就是有個聲音不斷的提醒我，讓我不得不去做點什麼。
「白，狐狸今日的話都不是他的真心。」我決定將我心中所想全都說出來。有些事情始終是旁觀者清。他們兩個人這麼互相別扭下去，一輩子都不會解決這個事情的。
他不說話，但是我看得出他的臉上微微有些動容。「白，狐狸的性子你是最清楚的。他心里始終是有你這個同伴的，不然，他也不會背過身不敢看你。」我看到有希望，就更加鼓足勁的說道。
「可是，他還是打算放棄組織。我從一早就知道，他是為了一個女人而建的這個組織。如今，他找到了你，這個組織就沒有用了。這些，我早就知道的。」他說著，神情有些落寞。
「那個女子不是我。」我堅定的說道。
「怎麼可能」白激動得一下子抓住我的肩膀。
我幾乎听到我的骨頭格拉格拉作響的聲音，「等等，等等。你先放開我我疼。」
白連忙放開我，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道︰「失禮了。你請說。」
「他喜歡的女子叫夭夭。他曾經在夢里喊了許多次。可那女子似乎已經死了。他在夢里始終喊的都是夭夭，從來沒有叫過我。之所以和我在一起，也許是我長得和夭夭很象，也許是我的行徑和夭夭有那麼七八分相似。總之，我不是夭夭，也不是狐狸找的那個人。」我一口氣將這些說完，白的嘴都能塞下一個雞蛋了，硬是愣了半天。
「你，你，你。」他一時間結巴了。
我皺眉道︰「你結巴什麼？」
「你不生氣麼？」他的表情比之前更加的吃驚。
「生氣什麼？」我反問道，「我從開始就知道狐狸是別有目的，我們之間只是交易罷了。我圓了他的夢，他就給我辦事。大家合作無間。公平交易，有什麼可生氣的？」
白看著我的眼神更加的吃驚，仿佛看見了鬼怪一樣，「你真是個薄情的女人。」
「多謝夸獎。」我沖著他揚起了一抹自信的笑容。薄情大約是我這一生中最為自豪的一項技能了。因為薄情，所以能看到許多溫情背後的陰謀。
天色漸漸的亮起來，地平線上露出微光，刺破這一片混沌。黑暗的夜已經過去了。我和白一前一後的站著，白的臉龐染上一層柔和的光華。晨曦的初光，像是大家閨秀一樣姍姍來遲。
「十四小姐。」白的臉上帶著感激的笑容。
「怎麼？」我淡淡的回答。
「多謝你。」
我驚訝的轉頭看向他，白的臉上布滿紅霞，連耳根都紅透了，整個人像是煮熟的蝦子。
「不用謝。這算是我給狐狸的回報。」見到預料之外的東西，讓我整個人心情愉悅起來，不自覺的微揚嘴角，「我可以幫你，讓狐狸回心轉意。」
「果真？」白瞪大了眼楮，隨後有換上一副懷疑神情道，「條件是什麼？」
「爽快，不愧是聰明人」我贊許的點點頭解釋道，「我打算一個人離開。但是，我沒有錢。我要一筆銀子，能在各大錢莊都能取出來的一筆銀子。」
「我如何能相信你。你不過是空口白話。」白的手放在劍柄上，蓄勢待發的樣子。我知道，我若是此刻說錯話，必然會被他關起來。到時候自然能成為要挾狐狸的人質。
「若是我不能，你自可以不給我錢。這筆交易反正是你說了算。況且，你如今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我毫不畏懼的直視他的眼楮。
半響，他像是是確認了我沒有耍陰謀之後，才點點頭道︰「好。我便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