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歌不甘的看了下方廝殺成一團的古戰場一眼,心中也是沒有辦法。
溯明光方才說的是有道理的,在千萬人的廝殺中,個人所能取得的作用還是很小的,況且,就算自己在這里等上兩天,那生命之泉也不會消失掉。
畢竟這落神澗不是什麼人都敢往里闖的,天材地寶這種東西,不僅是你需要知道它在哪,更重要的,還是講究一個機緣。
恨恨的一甩衣袖,凌天歌便也跟著溯明光走向了身後的山洞。
兩人盤膝坐在山洞中,彼此都沒有和對方說話。
溯明光一臉淡然的閉目打坐,就連旁邊的修羅小人也是一動不動,兩人仿佛在心念交流些什麼。
而凌天歌則是難以長時間的安靜坐在那里。
過去在明月樓的時候,凌天歌便經常征戰在外,很少有歇息下來的時候。現在雖然獲得了雙劍,踏入了以武入道的境界,但是碧瑤劍聖的仙逝,對他的打擊不可謂不大。更何況,真正的凶手,那個鮫人傀儡到現在還沒有抓到的消息,更是讓凌天歌煩躁不已。
良久,溯明光才緩緩開口道︰「凌天歌,你就不能老老實實的安靜坐一會麼?」
站在山洞口向著遠處眺望的凌天歌听到溯明光說話,頭也不回的不耐煩的回道︰「沒你那種閑心,等戰爭結束,要在第一時間趕往下一道。」
溯明光搖了搖頭,「有些事情,強求不來,盡人事知天命就好,何必想那麼多。」
「哼,好一個盡人事知天命,我凌天歌一生不信鬼神,不信蒼天,我只相信我自己。就算天要攔我,我也會對天拔劍」
溯明光這才緩緩睜開眼眸,淡淡的瞥了一眼凌天歌的背影,眼中是說不出的意味。
太狂妄了,凌天歌現在整個人就如同一把殺氣四溢的利劍一般,絲毫不掩飾他自己的鋒芒,和最初的那個明月樓之主,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溯明光緩緩的站起身來,擺弄著手中的傀儡,然後開口問道︰「凌天歌,你想過沒有,凡人仰觀蒼天,無明日月潛息,四時更替,六和之間,恆大者為天道。似你我這般逆天行事,他日必遭天譴,你不怕麼?」
「天道?既然天道有著他自己的運行規律,就是說他可以決定自己的軌跡,那為什麼眾生不能自己定自己的命?」凌天歌冷笑道︰「你我今日來這落神澗,若是按照你所說,也是命運中本該如此,若是會因此受到什麼懲罰,也是命該如此,況且,我根本就不在乎這些事,只要……為了師傅,其他的我根本不想考慮。」
溯明光眼前一亮,那暗淡無光的眼楮仿佛也是煥發出了什麼神采,「想不到,凌天歌,你的悟性竟然如此之高,竟然能夠看到這些事,看來,我還當真是小看了你。」
「不必說這種廢話。」凌天歌回過頭淡淡的看了溯明光一眼,「莫非是你在這里打了退堂鼓想要離開了?不過也沒關系,說實話,我倒是當真很感謝你,讓我知道了生命之泉的事,就算我會死在這里,我也會記著你這份恩情。」
溯明光微微一愣,想不到一向冷漠的凌天歌竟然會對他說出這種話。
「碧瑤劍聖對你真的很重要?」
凌天歌意外的沉默了下去,過了好半晌,方才緩緩開口道︰「你不是人類,所以自然是不能明白人類的疾苦,師傅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才是我的天。」
溯明光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淡淡的看著凌天歌。
「征天帝國的階級制度十分森嚴,這一點我想你應該知道。我不過是帝國旁系的賤民,當初我們這些人住在砂之國的旁邊的一個鎮子上。當時記得是砂之國嫌帝國的賦稅太重,想要讓帝都能夠妥協。于是便抓到了我們這些離他們近的人,想要用人質來要挾帝都,好讓帝都能夠做出一些讓步。」
「可惜,你應該知道,征天帝國掌控著黃泉大陸,是大陸上的皇權統治者,砂之國雖然看起來很大,但是卻也只是一個屬國,自然是不會理會砂之國的無理要求,而那些該死的沙蠻子,就在我們這些人身上找補回來。」
「他們將我們統統關在地窖里,大多數時候都不給我們吃喝,讓我們在悶熱的地窖中掙扎,那時候,病死的人有很多。」
「本來我們還想著帝都能夠派人來救我們,我們這些人苟延殘喘了三個月,到底是等來了帝都的人,不過,卻不是來妥協的,等來的是征天帝國最強的軍隊,征天軍團。」
「就是那些風隼還有比翼鳥的機械吧?」溯明光看著對方問道。
凌天歌點了點頭,「對付征天軍團,就算是紅衣大炮都沒什麼作用,因為根本大不了那麼高,和征天軍團戰士配合的,是以靈活性著稱的鮫人傀儡,就算是在大型戰爭中,也能夠很好的躲避外來的攻擊。」
「我一直很奇怪,征天帝國不是信奉神靈的麼?竟然能夠用‘格物致知’技術做出這種高級的戰爭機械?」溯明光感到很不解,「帝國中究竟是誰有如此淵博的知識?」
「是承天閣上的智者。」
「是他?」溯明光瞳孔一縮。
「不錯,從一千多年前,承天閣便建成了,智者從來沒有從上面下來過,時間過了這麼久,就算當年征天帝國的開國皇帝見過智者的樣貌,想必骨頭也早化成灰了。」
「一千多年前……」溯明光面色陰沉的思忖著,「難道說,當年能夠將蒼梧龍神擊敗的那數百架比翼鳥,就是現在的智者所造?」
「應該是這樣,因為智者听說從來沒有離開過承天閣,除了帝都中從選拔出來的伺候智者的聖女,沒人能夠上到承天閣的頂上,九重天闕,就是所有人能夠接近的最近的距離了。」
「壽命竟然能夠長達千年之久,是鮫人?」溯明光微微一想,但是很快把這個念頭否決了,鮫人不管是怎麼樣,都不會背叛碧落海的。
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智者是一名散仙或者是地仙。不是溯明光不想往高了猜,那些金仙和天仙都是超凡入聖的存在了,不會再滯留在人間界。
想了半天,溯明光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便繼續听凌天歌說自己的往事。
「征天軍團來了之後,近乎摧枯拉朽的將這些沙蠻子準備了多時的防御工事全部瞬間瓦解,要知道,普通的弓弩射在征天軍團的機器上,連搖晃都免了,砂之國草原上的牧民,雖然每一個都是好射手,可惜,面對征天軍團,他們也只能束手就擒。」
「當時我們以為是帝都來人救我們了,所有人都欣喜若狂,但是……」說到這里,凌天歌的聲音頓了頓,「他們不過是奉命來剿滅叛黨,根本不會顧及我們的死活。現在想一想,也是對的,就算是我,我也不會因為幾個帝國中最靠邊的普通居民而放棄剿滅叛黨的機會。」
「恩?你就不怕落人口實?」溯明光皺了皺眉頭,雖然他一直在外面游歷,但是對于這些軍國大事,從百姓口中還是能夠听到一些的。
「落人口實?」凌天歌仿佛听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哈哈,如果將叛黨和周圍所有的百姓還有人質全都殺滅,你覺得會落給誰口實?」
溯明光身子一震,仿佛明白了當年凌天歌他們的困境。
本來一直在苦苦的等待帝都中會派人來救,但是最後等來的卻是無情的滅殺,在求生被摧毀的時候,人是無比的脆弱的。
「你想象不了,我當時是什麼樣的情況。」凌天歌自嘲般的笑了笑,「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死去,腐爛的尸體也沒有人收拾,在地窖中根本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所有人都在黑暗和絕望中掙扎,而我,雖然當時年齡最小,但是我確是活的最久的一個。你知道這是為什麼麼?」
溯明光仿佛明白了什麼,沒有接口。
「你知道的吧,我吃了身邊還活著的人。之所以沒有去動那些死人,是因為我厭惡,與其都在這里苦苦的等待死亡,不如把生的希望留給我。」凌天歌眼中露出狼一樣的光芒。
「我x著那些活人的血,一直堅持了七天,而七天之後,我便看到了我生命中的曙光,也就是我的師傅,碧瑤劍聖。」
說到這里凌天歌臉上露出了崇拜的表情。
「師傅那時候好像從天而降的仙子一般,那樣輕柔的將我報出地窖,絲毫不顧我身上的血跡和塵土,只是低聲的安慰著我,那個時候,我就認定,這個世上,只有師傅是我唯一的牽掛,我要為她而活。」
「可惜,你是為你自己而活,不是麼?」溯明光輕描淡寫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