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連山接到布懷運電話的時候，正切著小油菜，鍋里熱著油，一看是布懷運的電話頓時樂了，心想這次考察的事情已經十拿九穩，可謂是完美完成，看老大爺那喜上眉梢的樣，楚連山心里還挺得意。/.吧.
「喂啊，師叔啊，我……」還沒等楚連山表功，布懷運那邊已經開始咆哮了。「你跑哪去了，不是讓你接待呢麼，考察團的人都等半天了，你在哪呢？！」
「不是啊……」
「不是個屁啊，人家現在就在樓下，你現在趕快給我下去，我給你說，這事要是辦砸了，你小子就卷鋪蓋滾蛋……」
「啊……」
「啊什麼啊，趕快去啊！」
布懷運掛了電話，腦門都疼了，這小子就是不讓人省心啊。
楚連山听見電話里傳來「嘟嘟」的聲音，心情頓時緊張起來，慌忙跑到客廳，從窗戶里往下看，就見樓下站了五個人，仰著頭對著公寓指指點點。隱約間還能听見。「這什麼破公寓啊……」「怎麼連個接待的人都沒呢……」
楚連山的臉頓時變了顏色，對著還坐在沙發上滋著茶的老大爺急急問道「大爺，你不是考察團的啊？」。
老大爺茫然道︰「考察團，什麼考察團？」
楚連山差點就想哭了。「大爺，你怎麼不早說呢？」
老大爺愣道︰「你也沒問啊！」
想想當時的情況，知道自己肯定是認錯人了，這事弄的，楚連山後背已經開始微微出汗了。
「大爺，我這邊有事，您先回去吧，我就不招呼你了……」楚連山心急火燎的半拉半拖的把大爺從沙發上拉起來，就往門外推。
老大爺不滿道︰「你不是請我吃飯呢麼？」
「下次，下次！」楚連山敷衍道。
老大爺嘟嘟囔囔的下了樓。「就知道你們這些人就會騙我，說請我吃飯，又不請，再也不信你們了，還想要我的身子……」
楚連山擦了把頭上的汗，匆匆忙忙的把客廳稍微收拾了一下，關鍵時刻，楚連山還是分的清輕重緩急，既然考察團的已經等了半天了，也不在乎再等等，關鍵是屋子里得收拾干淨，剛才老大爺喝茶的杯子還在茶幾上擺著，廚房里還熱著油鍋呢……
……
考察團一行五人，在公寓底下等了有個十分鐘，今兒天氣還不錯，陽光普照，都快到帶秋天了，沒想到天氣還這麼熱，孫主任站在陽光下一張胖臉上已經微微出了細汗，看上去油光閃閃，臉色越發的陰沉。
「孫主任看您熱的，我給您擦擦汗。」一個年輕人從兜里掏出面巾紙，拿出來小心翼翼的給孫胖子擦擦汗。
「孫主任要不咱先進去看看？」有人提議道。「這日頭有點毒啊。」
「進去，進去坐哪，讓孫主任坐在台階上，虧你想的出來……」
後來小周提議，四個年輕人站在孫主任的前面，替孫主任擋住陽光。
楚連山從樓上沖下來的時候，就看見公寓面前站了四個大小伙子，心里還納悶剛才不是有五個人麼，這怎麼才四個，不過楚連山也來不及多想。
要說這四個小伙子里面最有氣質身材最高大的就是小周，楚連山沖過去就拉住小周的手。「唉，怪我啊，怪我啊，剛才公寓里有點事，我去處理了一下，沒想到幾位在這個空當就來了，這位領導可是真年輕啊。」
小周被楚連山死死拉著手，尷尬說道︰「我不是領導，領導……」
「我知道，我知道，現在叫領導那就是罵人的，看那些領導個個個肚子，跟十月懷胎一樣……」楚連山還想夸小周身材好，雖然沒有領導的樣子，但是有領導的氣質。
可是小周一听楚連山這麼說，頓時一驚，這孫胖子可還在身後，連忙使勁掙月兌楚連山的手，閃開身子，露出後面的孫胖子。「這位是我們執法部的孫主任，這次考察團是孫主任帶隊。」
小周知道孫胖子這人心眼小，手段黑，剛才雖然是楚連山認錯人了，但是保不準孫胖子已經記恨上他了，在這位手底下做事，當真是少活幾十年啊。
楚連山沒想到這四個人身後還藏了這麼一位，而且這位才是真正的領導，頓時有些傻眼，本來一番說辭全部噎在肚子里，這胖子少少說也有二百多斤，布懷運雖然也胖但跟這胖子一比，簡直可以說是偶像明星了，這胖子不但胖，而且身高還低，楚連山約莫一下就一米五的樣子，怪不得剛才沒看到，這幾個小伙子身高最低的都和楚連山一樣高，剛才四個人站在前面，把這孫主任遮的嚴嚴實實。
「孫主任，你看我這眼神……」楚連山囁嚅道。剛才說領導的肚子，像是十月懷胎，這位的肚子已經不能用十月懷胎來形容了，可以說是即將臨盆，而且懷的還是雙胞胎。
楚連山心里也委屈，這你妹是鬧哪樣啊，哪有幾個人站在領導前面，把領導遮住啦，一點規矩都不懂啊。
孫胖子一張臉陰的已經快要能滴出油來了，惡狠狠的瞪了楚連山一眼。「小周，記著，公寓破敗，年久失修，布懷運有可能貪污公款，回去後請有關部門嚴查。」
小周從兜里拿出小本子，嘩嘩的開始記。
楚連山大驚失色，要是這麼報上去，師叔別說想升官了，沒被罷官都是好的。「孫主任，咱公寓外表看著破，可是里面裝潢的可好了，你看這公寓殘破只是表象，表象啊！」
孫主任指著公寓樓上那個大裂縫，冷笑道︰「這不只是表象吧？」
我去，楚連山心里暗罵，自己不是拿床單把那罩住了麼，誰把我床單給偷了，我那床單可是牌子貨啊。
要是讓我知道誰把我床單偷了，我弄死他！楚連山心里暗暗憤恨，但是臉上只是微微一怔，說道︰「那間屋子不住人的……我師叔可是個清官啊……」。
楚連山還想解釋一下，就見那道裂縫的口子上站著一個面容蒼老，白發蒼蒼，胡子足有尺長的老人，那不是剛才被自己誤會成考察團的老大爺麼。
「誰地床單啊，咋掛咱俺家窗戶外面了，不道德知道不，誰家床單啊，木人要就歸俺啦，有木有人要啊……」老大爺一只手揮舞著床單，火紅的床單迎風招展，倒像是迎接領導的旗幟一般，老大爺中氣還挺足一嚷嚷整個公寓都听到了。
楚連山差點一頭栽到在地上。
「小周，記著，有人試圖掩蓋公寓住戶的真實情況，疑似布懷運指使。」
楚連山的冷汗嘩的就冒出來了，忙對著孫主任解釋道︰「不是，這個床單是我蓋在那的，跟布主任完全沒有關系，這全是我弄的。」
孫主任冷笑道︰「不是布懷運指使的？」
楚連山連忙點頭說道︰「不是，真不是，真的是我自己弄得，布主任什麼都不知道。」
「我說是就是。」孫主任冷冷道。
楚連山冷汗嘩的就冒出來，想說什麼但是喉嚨又干又澀，露出一個不知是哭還是笑的笑容，這矮個胖子真……不是東西。
「啊，看您說的，這可不是您說是就是唄，唉，一看孫主任就是大領導，大氣派啊……」馬屁這個東西該說的時候，楚連山從來也不省。
孫胖子看著楚連山心里憋屈，但是嘴上馬屁如潮，心里一陣快意，孫胖子早年出身低微，學了一套死皮賴臉的功夫，早年間也是受上頭領導的壓迫，全靠不要臉的吹噓遛馬上位，現在上了位，就有個變態的愛好，就是喜歡看著別人在自己面前受憋屈，卻無力反抗，還得拍自己馬屁，這種感覺，真是美妙，就是這小子馬屁功夫不太好，不過倒也讓孫胖子心里一陣舒爽。
小周在旁邊嘆了口氣，知道孫胖子這個人心眼小又月復黑，子眥必報，就喜歡看著別人在他面前都比他矮一頭，喜歡別人求著他，看著楚連山汗流浹背，低著頭諂笑著說︰「孫主任，其實那個大爺腦子不太清楚，布主任幾次想給他裝修一下，但是都被他強硬拒絕了……」，再看著孫主任的眼楮已經開始眯起來了，孫胖子已經開始享受這種感覺了。
小周忽然有些可憐這個公寓管理員起來。
其實這次來考察公寓，說是跟布懷運的升遷息息相關，其實來之前小周就知道布懷運肯定升不上去，上面有個大佬已經發話要了那個位置，給自己的孫子留著，但是就這麼把布懷運給捋下來，似乎又說不過去，所以這事還得糊一層紙做做表面文章，正是因為這樣才有了這次考察之旅，讓孫胖子這麼個大野豬帶隊，就是專門來找茬的，你說這個管理員在這說這好話有啥用。
小周幽幽嘆了口氣，這孫胖子就是把這公寓管理員當猴耍呢……
老大爺揮舞著床單，還在樓上嚷嚷著問，誰的床單啊，楚連山在旁邊諂笑著說好話，孫主任眯著眼楮四處瞧來瞧去，還有點不耐煩。
楚連山既無奈又有些悲憤，可是想想關系到布懷運的前途，能怎麼辦，是要臉還是要官，關鍵在于師叔倒台了，他這公寓管理員還怎麼干。
孫胖子似在不耐煩，根本不搭理楚連山，心里卻已經有點飄飄然。
「你給我說這個沒用，我們是按規章辦事的。小周，記著，公寓生活管理不善，公寓管理員工作流于表面，布懷運用人不當。」
小周只能心里苦笑，還是把孫胖子的話記在小本子上。
楚連山仰天長嘆，真想一腳踩在這矮胖子臉上，說一句「給老子滾蛋，爺不伺候了。」可是想想這麼多年師叔的照顧，雖然兩人經常吵架，但是師叔的恩惠可是實實在在的，楚連山雖然嘴上說師叔一點不照顧，可是心里總記著布懷運的好，可是眼看師叔的前途就毀在自己手上，楚連山心里怎麼能不著急，當然更主要的原因，這事要是辦不好，楚連山自己就得從公寓里面滾蛋，這可是一個月四千塊錢，包住宿的工作啊。
「孫主任，你看已經中午了，咱們先吃飯，先吃飯，您大老遠來一趟，都在這呆了半天了，連口水都沒喝上，我這心里可過應不去啊。」楚連山努力擠出張笑臉，聲音卻已經已經干澀了。
「你是不是挺恨我的。」孫主任眯著眼問的。
楚連山心老子我現在恨不得弄死你啊。「那里，那里，孫主任秉公辦事，正是我輩楷模啊，是我學習的對象……」
孫胖子笑眯眯道︰「你還是恨我吧。小周，咱們走……咦？」
楚連山一听這胖子要走了，心里已經沉到了谷底，轉念想著，回去收拾收拾東西，卷鋪蓋走人吧，自己是沒臉見師叔了，突然孫胖子有「咦」了一聲，楚連山定楮一看，就見孫胖子本來抬起的腳又收了回去，抬頭直直看著還在樓上嚷嚷著的老大爺，目露奇光，張個大嘴，似乎看到什麼了不起的東西。
突然，孫胖子一巴掌拍在楚連山肩膀上，咽了口唾沫，高聲笑道︰「喲，小兄弟，你這還有這種好貨色，你怎麼不早說呢！」
楚連山差點被這巴掌打趴下，這一聲小兄弟叫的熱情又親切，楚連山頓時就虛了，看著這矮胖目光中泛著貪婪，還咽著口水，難道……看上這老大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