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連山暈在廁所里的事跡一夜之間流傳于醫院的各個角落，本來暈過去是一件很低調的事情，在醫院里這個見慣了死人的地方，暈過去一個人實在是不足為奇，關鍵是楚連山暈之前的那聲哀嚎，實在是慘絕人寰，響徹雲霄，看到的人太多了，所以各種版本相繼誕生，什麼楚連山在廁所里見鬼了，被嚇的暈了，什麼楚連山其實是拉肚子拉的虛月兌了，暈過去了，還有比較奇特的版本是，楚連山其實是精神病患者，最近網文看多了，想穿越想瘋了，直接把腦袋塞進了……坑里，被憋暈的……當然這個版本是不可信的，因為腦袋塞進去了，怎麼會哀嚎那麼一聲，但是後來也有人反駁了，塞進去那也是可是發出聲音的，那個聲音如此響亮，說不定正是因為坑位產生了放大聲音的效果……
總之一句話，楚連山在醫院算是出名了，為平靜而無趣的醫院生活，增添了鮮活的生命力，成為大家茶余飯後的談資，當然這一切楚連山不知道，楚連山還在病床上躺著。
楚連山這一暈，直到了第二天中午才醒。
而張姐眾人，就在醫院的長椅上坐了一夜，晚上張姐實在扛不住，就在虎哥的懷里眯了會，實在是太累了。
中午，醫生給楚連山檢查完，從病房里出來，眾人圍上去，想問問情況。
醫生苦笑著說道︰「病人醒是醒過來了，就是精神還有點不正常，剛才拉著我，非要跟我說什麼妖怪，什麼虎哥是老虎……我看這是驚嚇過度，導致神智不請了，病人以前有過精神病史麼？」
「額，這個倒是不太清楚。」張姐說道。
醫生嘆了口氣，說道︰「我勸你們帶他去看看精神科吧。」
「那我們現在能進去看看他麼？」張姐問道。
「人不要太多，免得病人受刺激，你們一個一個進去看吧，唉，挺精干的一個小伙子……」醫生說道。
「那我先進去看看他吧，你們在這等著。」張姐說道。
「張姐我跟你一塊進去吧。」小白眼巴巴的看著張姐。
張姐搖搖頭說道︰「不了，我先進去看看他，你們在這兒等著，听話啊。」
其實昨晚上值班醫生過來檢查，說楚連山是因為驚嚇過度暈過去的，張姐也琢磨了一晚上，楚連山為什麼會嚇的暈過去，他到底害怕什麼，張姐思來想去，等到天蒙蒙亮的時候，心中才隱隱覺察到了什麼，如果真的是自己想的這樣，那麼小白他們進去就壞事了。
張姐深吸了口氣，打開了病房的門，緩步走了進去，就看見楚連山呆呆的躺在病床上，午日陽光透過窗戶照在楚連山的臉上，灰白的臉色，慘白色的嘴唇裂開了幾道縫，神色憔悴，楚連山看到張姐進來，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張姐看著都心酸，快步走到床邊。
「小山，你沒事吧？」
楚連山搖搖頭，絕望的說道︰「張姐，什麼也不說了，我知道我跑不了了，好歹我也叫你一聲姐，我就求您一件事，你們吃我之前能不能把我先殺了，咱別活吃行麼？」
楚連山恢復了神智，就知道自己這次肯定是跑不了了，沒想到公寓里全是妖怪，也沒想到師叔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跟這群妖怪廝混在一起，肯定要干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正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別說自己是他的師佷，估計就算是他的親佷子，肯定也容不下自己了，自己死那是必然的了，經過這兩天生生死死，死里逃生，生不如死，楚連山連活命的心都淡了。
反正是一死了之，還不如死的痛快點，只求在死之前少受點罪。
張姐心疼道︰「你這是說什麼胡話呢？」
楚連山輕輕搖搖頭，自顧自的說道︰「張姐，我知道虎哥是虎妖，蘇小秋是狐妖，狗哥是狗妖，猴子他們我也都知道是什麼妖怪，就是不知道你是什麼妖怪，你吃我前好歹也讓我知道，讓我知道是被什麼妖怪吃的吧。」
張姐坐在床邊，一指楚連山的腦門，沒好氣道︰「誰跟你說我是妖怪了？」
楚連山悲道︰「別看公寓里，虎哥和狗哥都是威風凜凜，還不是都是听張姐你的，這還不能說明問題麼，你肯定是比虎哥還厲害的大妖怪，到這會兒了，你為刀俎，我為魚肉，你還不肯告訴我真相麼？」
張姐靜靜的看了楚連山兩秒鐘，緩緩問道︰「小山，你竟然害怕妖怪？！」
楚連山帶著哭腔說道︰「你們都要吃我了，我能不怕麼，昨天腸胃都給我清了，我也明白了，今兒我是跑不了了，只求個痛快，張姐你就成全我吧。」
張姐一捂額頭，沒想到竟然真的是這樣，和自己想的一模一樣，張姐听醫生說楚連山沒啥病，就是驚嚇過度，一直百思不得其解，這小山到底害怕什麼，後來才想到，難道小山是怕妖怪，可是公寓里除了她，剩下的全是妖怪，楚連山作為一個修道者，應該是知道的啊，但是除了這個原因，實在找不出其他原因，張姐心里也是懷疑，卻不敢肯定，沒想到一問之下，果然如此。
「小山，我不是妖怪，我就是個普通人……」張姐解釋道。
「張姐，你就別騙我了。」楚連山悲哀道。
「真的，我騙你干嘛。」張姐說道。
楚連山仰望著天花板。
「我是親眼看到虎哥是妖怪，你是她老婆，你竟然說自己只是個普通人，真當我是傻子嘛，唉，我也真是傻子，相處了這麼長時間竟然沒發現你們是妖怪，我這是活該啊。」說著兩行清淚，緩緩從楚連山臉頰劃過。
看到楚連山已經絕望的眼神，張姐既心疼又好笑，真不知道布懷運那胖子，怎麼會想到讓小山當公寓管理員的，這不是故意整小山呢麼，原來小山在公寓里住了這麼長時間，一直都不知道公寓里住的是妖怪，這事……
張姐苦笑著搖搖頭。
「小山，布懷運就沒給你說過，公寓里住的全是妖怪麼？」
楚連山冷笑道︰「他怎麼會跟我說，說了你們的陰謀不全都暴露了麼。」
「你想的太多了，其實這個公寓就是給妖怪住的。」
「別把我當傻子行麼。」
「我說的是真的……」
「恩，真的，真的，哈哈……」楚連山悲聲笑道。
張姐無奈了，拿出手機撥通了布懷運的電話，氣沖沖的問道︰「喂，布胖子，你到底怎麼回事啊，你讓小山來當管理員，怎麼什麼都不說清楚，你這是故意整小山呢是吧，做人不能這樣……」
布懷運正在辦公室里抽煙，心想著今兒是不是去公寓里看看楚連山，畢竟好久沒見這小子了，也不知道他在公寓里待的怎麼樣，昨天晚上還打電話騷擾自己，但是能听出來似乎很急，自己打過去電話也是關機，下午還是過去看看吧。
沒想到張姐的電話就來了，一接起來，就被張姐劈頭蓋臉的一頓搶白。
「怎麼了，什麼沒說清楚？」布懷運疑惑道。
「你自己跟他說吧，小山差點沒被你害死，現在尋死覓活呢。」張姐氣道，把電話遞給了楚連山。
楚連山看張姐的行為不似作假，連忙伸手結果了電話。
剛才張姐給布懷運打電話，楚連山腦子里瞬間冒出了許多念頭，現在張姐給師叔打電話，說不定真的還有一線生機。
自己應該是正義凜然的指責布懷運竟然和妖怪同流合污，要明白，在我黨的英明領導下，一切牛鬼蛇神都是紙老虎，最終只有滅亡的下場，師叔你還是把我放了，主動去自首，將功贖罪還有一線生機，否則等待你的只能是灰飛煙滅。
但是這個想法，只是在楚連山腦海里過了一下，而且張姐還在旁邊虎視眈眈。
楚連山覺的現在唯一的生機就是和師叔同流合污，與妖怪們稱為自己人，這些妖怪才不會對自己下……嘴，所以接過電話，楚連山眼淚就嘩嘩的往外流。
「喂，師叔，師叔，我可是你親師佷啊，我在這世界上就你一個親人了，你還記得咱倆小時候，你吃飯的時候我經常給你夾菜麼……」楚連山對著電話哭叫道。
楚連山在電話里與布懷運憶往昔崢嶸歲月，說咱倆的情誼堅不可摧，我是絕對不會背叛你的，楚連山堅決而強烈要求和布懷運站在同一陣線，所謂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有什麼陰謀詭計，咱們叔佷一起合伙干，只求師叔饒一條小命，自己願當師叔的馬前卒，腳下蹬，為師叔沖鋒陷陣，當槍挨炮，生死不離，直至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楚連山的嘴突突的像個機關槍一樣，布懷運在那邊听得雲山霧罩。
張姐倒是听明白了，只是心里想，要是楚連山生在抗戰時期，肯定是當漢奸的一塊好料。
「喂，小山，你說的什麼啊，什麼陰謀，什麼願意追隨我生死不離，我怎麼听不明白啊，到底怎麼回事啊。」布懷運郁悶的問道。
「師叔，你明白的，公寓里的住戶全是妖怪，我全都知道了。」楚連山咽了口唾沫說道，抹了把眼淚，「我願意跟著你一塊干。」
「是啊，公寓里全是妖怪啊，你現在當管理員不就是跟著我一塊干呢麼？」布懷運奇怪道，「對了，我最近在上頭申請了三千塊錢，修葺一下妖怪公寓，一會我把錢打你卡上，你可別給貪污了，知道麼？」
「師叔，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不會真心想入伙的，真的……」楚連山叫道。
「什麼入伙，你說什麼呢，對了你昨天晚上說大事，然後手機關機了，你小子是不是故意整我呢，讓我挺你放了半天屁……」布懷運郁悶道。
「師叔你就把我當個屁放了我吧。」楚連山哀求道，「師叔我不想死啊。」
「不是，誰要殺你啊，你小子不會又出什麼ど蛾子吧，想從我這兒弄錢？我告訴你，我現在身上就二百塊錢，工資全在我媳婦那兒呢，真沒錢，剛才那公款只是修葺妖怪公寓的，你別中飽私囊啊，最近和公寓里面的住戶相處的怎麼樣，我也沒仔細問過，里面住的妖怪脾氣都比較怪，你多听听你張姐的意見，有啥問題找他，記住，在公寓里一定要和張姐打好關系……」
「妖怪公寓，妖怪……」楚連山瞪大了眼珠子看向張姐。
「妖怪公寓啊，那個公寓里面的住戶全是妖怪，部門里的人也就這麼順口叫了。」布懷運解釋道。
「部門里的人？」楚連山傻傻問道，難道整個部門都參與了這個大陰謀？
「是啊，部門里都這麼叫的啊，唉，其實我按照我的想法，你這人性子跳月兌，不穩重，不太適合當這個公寓的管理員，要是得罪了里面的妖怪，我也護不住你啊，可是沒想到你還干的不錯，我記得你小時候還挺怕妖怪的，現在長大了，連性子也轉了。」布懷運忍不住唏噓道，夸了楚連山幾句。
楚連山蹭的從病床上蹦了起來，輸液的管子，也被拉斷了。
他忽然明白到了什麼，對著電話吼道︰「師叔你的意思，是說這個公寓本來就是個妖怪住的，不是修道者？」
布懷運震的耳朵疼，把手機遠離耳朵，對著電話說道︰「怎麼了，小山，你這麼激動干嘛，就是給妖怪住的啊……」
說著布懷運就把妖怪公寓的形成的原因經過告訴了楚連山。
話說應該是全國解放以後，國家領導特意召開了會議，來解決妖怪們進入人類社會，這是中國歷朝歷代的一個重要問題，各個朝代的處理方式都不太一樣，像周武時期，妖魔鬼怪其實都是可以人世間行走，後來又經歷了幾個朝代以後，到了明清以後，妖怪才被妖魔化，變成無惡不作，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領導人以其遠見卓識和大無畏的精神，做出了，只要妖怪能與人和平共處，咱們應該報以和平的態度。
後來經過各方會談才有了這個公寓的存在，其實也是為了方便妖怪進入人類社會，便于管理，整理妖怪的動向。
楚連山呆愣了半響，緩緩問道︰「也就是說這個公寓本來就是為妖怪準備的？」
「是啊，就是住妖怪的。」
楚連山呆呆的拿著電話，回想著自己在當這個管理員時種種不對勁的地方，為什麼王坤知道自己主動去當公寓管理員會欽佩自己，為什麼在飯桌上不能在虎哥面前吃肉，為什麼小白會在公寓里出現，為什麼孫胖子要去招惹三爺爺，為什麼孫胖子被打成了那樣，一切的一切都像是電影在楚連山的腦子里過了一遍，全都清楚了……我竟然給一群妖怪當管理員，我竟然還和猴子打了一架……師叔竟然把自己放在這麼個地方，而且還不告訴自己事情，哪怕是自己欠他錢了，我是他親師佷啊，……
「喂，小山，你還在嘛……」
楚連山越想越氣，哆嗦著對著電話破口大罵︰「呸，別叫我小山，我就沒有你這樣的師叔，哪有把自己師佷往火坑里推的，我告訴你，布胖子，從此以後咱們一刀兩斷，老子不干了，堅決不干了，愛誰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