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茶肆 女丑掩面夢香隱(六)

作者 ︰ 柳洛影

汐娘向前一撲險險躲過利刃,但胳膊上仍被劃出了一道血口。

汐娘驚道︰「你做什麼?!」

「我之主雖是望你南行,然你已害他一次,怎可讓你再阻其道!」狌狌又起刀砍去,「那丑尸不可殺你,我卻可以!」

小槐越緊則身形越淡,行之越難。汐娘艱難地又躲過狌狌的一擊,刀入臂極深。在這樣下去,眼看將是性命不保,汐娘忽憶起宸宇曾贈珠與她。

‘你務必將之配于身上,若是遇上危難即刻將其捏破則可保一命,然若非大難則千萬勿要讓他人看去。’

狌狌毫不猶豫凶狠拔出,又向其胸口捅去。汐娘忙伸手拉出錦帶,隔著布直接用力捏了下去。

汐娘指尖一熱,忽然間胸前錦帶閃現耀眼靈光,狌狌靠得極近已是躲閃不及,其形在似是被侵蝕一般,從外往內飛快地分解,完全消失前只聞其不甘道︰「你果然也來了……」

原來狌狌非其本體,而為幻形,其法力高而能拾物。而狌狌不怕那女丑之力,也是因其本體不在此罷了。

而汐娘只覺溫暖的感覺從指間流遍全身,先前徹骨的寒冷完全消失殆盡,仿佛兒時被母親抱在懷中那般溫煦的感覺。汐娘昏昏沉沉地就要陷入睡夢中,她掙扎著不願失去意識,忽然像是被什麼人抱住一般,竟讓她有種令人安心的熟悉感,有個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沒事了……」

「狐狸……救救他們……」汐娘軟軟地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很快,汐娘才剛剛倒下,竟忽然手一撐地又坐了起來,像是被附身了一樣。這次她輕易地站了起來,對不遠的小槐命令道︰「你還不快去地府躲起來,過些日子再回來。」

听這口氣,竟是宸宇。

「可……」小槐嘶啞著嗓子說道,仍有猶豫。

「這里有我,她不會有事的。」

小槐一點頭,連忙鑽進地里拼命往地府跑去。先前女丑突然出現他就想跑回地府躲起來的,可是半路忽然听到有鬼友說汐娘竟然在往女丑那里跑去,小槐立刻掉頭決定回去找汐娘。若是汐娘有什麼三長兩短,那千年之計豈不是要功虧一簣……但如今有了宸宇,應是不用太擔心。

宸宇與小槐說話時,往前走了幾步至伏在其兄尸體上正在消失的書生鬼前,一把將其拉起,頓時書生鬼便不再消弭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甚至行動能夠也能自如。女丑亦覺汐娘這邊有異,然玉璧有咒為封,急之不得,其也只有加快解咒之速,玉璧隨其咒浮動而紅光愈甚。

書生鬼感激涕零,又伏于地,受其術則見其真。書生鬼磕頭謝宸宇︰「多謝公子相救。」

「非吾之願,要謝你就謝汐娘吧。若非其所托,我才懶得管這閑事。」言語間,宸宇手一揮,被困的匪徒皆一瞬間消失不見了。其又指著面前之尸對書生鬼道︰「其已死,魂魄怕是已經到了往生殿了。你去往生路上等鬼差吧。」

「吾執迷不悟,死尤戀世。如今自作自受,已看不到往生之路……」書生鬼哀,但不見有悔。

宸宇輕描淡寫道︰「我送你一程便是。」

宸宇言罷,未見其他動作,僅是抬手一拍書生鬼的額頭,書生鬼還來不及道出感謝的話就直接被送到了往生殿門前。其左右一看,竟見其兄正與鬼差爭執不肯走,果然兄弟一場其也非薄情之人。書生鬼心中感動不已,當即快步向其趕去。

再說這陽間,女丑之玉璧已是通體血紅,周圍燥熱無比,然不僅女丑,連那宰相公子王雱也不受其影響,仍是立于原地。(雱,讀pang,一聲。)

「果然是你。」宸宇嘆。宸宇想走近二人,然又恐溫度甚高,汐娘之體不可承受。宸宇欲施法護體,然屢屢皆不成功,只得施法干擾女丑。

玉璧已成,只待引出附于王雱之魄入夢香便可魂魄歸一。然宸宇傾力隔斷了其法與王雱之聯系,魄不受其魂引而不得出其體,魂魄不能合而女丑無法復活。女丑受其擾而怒道︰「低等孽狐竟敢阻撓吾!待吾出則必將汝碎尸萬段!」

「那也得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宸宇言罷,又施力,將王雱拖向自己,王雱卻是不願,努力想回到女丑之側。其有女丑之魄也有些能耐抗拒,大大減弱了宸宇之法。宸宇只得好言相勸︰「女丑降世乃為獻祭,以心誠訟,以念祈天,其離而身死,則祭祀可成。」

王雱卻堅定道︰「為天下蒼生祈雨,福降而我死而無憾。」

王雱言語雖是堅定,然面相卻顯出憂慮,其非顧慮己身,而是擔心那令人憐惜的女子。宸宇覺,道︰「那夢香呢?你之願而令其同死,何其自私也。」

「其、其為妖,有其力所護必能存活下來!」此言連王雱自己也頗無自信,皺眉深思。

宸宇卻道︰「夢香為樗樹,壽命僅五十年而已,其因女丑之法力而能成精,其依仗女丑之力而得以存活。如今女丑離,則其必死。」

「不要听其胡言亂語,吾必保其不死歸其體,並助其得道。何如?」女丑誘道。

宸宇卻搶先道︰「你可敢對己以命起誓?保夢香不死,否則魂飛魄散永不相聚。」

女丑色厲,心中又添怒,即使逆天,對天發誓自是無所謂,然己所得道是為守誓,此亦為法之所源,對己發誓,則不可違。

王雱本就從夢香口中知曉汐娘此人,又不知此汐娘實為宸宇,如今聞此言,以為其是為夢香,心中大感。其早已頓悟,已是不畏死而隨女丑同來,然自己死不足惜,卻是不應連累夢香。宸宇不再迫其遠離女丑,其便也不再掙扎,而道︰「若汝立誓,則吾願領死。」

女丑皺眉猶豫,紅唇微抿而心中越恨。

女丑為上古之仙,其未得道之時,天有十日而民不聊生,女丑為巫對己發誓,當日祈求天,恩澤不降則其不停,其受日烤而痛苦不堪卻仍訟咒祈福,終守其言而亡。天感其誠,降恩其身,引雲遮蔽一方天地,又遣後裔下凡射日。而女丑得天恩而月兌其體,飛身而登仙。

上古之神仙力源其身,力強,入世則易擾世之平衡。過往祭天之時,凡塵祈而天恩允之時,便令其降而附身祭品之中。人皆以為是為附體不可承受其力,因而其離則附體死,實則不然。其身具神力但有一弱,當其附身于他人之體時則受其限而法弱。當祭品被祭殺之時,其才得月兌而以己力引天恩降,而後得以歸天復命。因而數千年來,其被殺死了無數次。祭品再入輪回可一忘皆空,然其卻復有記憶,其妄逆天恐怕也有此緣由在其中。

數百年前,其降世途中魂魄分離,百年後才又聚而醒。那王雱不過是一介凡人,其魂魄合一需依夢香之身。若其不離則受其限,其離只有一法,便是夢香死。

女丑思量後,含糊其辭道︰「吾願對天起誓,保夢香魂靈不死,並助其修成正身。」

王雱未覺不妥,便要上前。

宸宇卻道︰「且慢,王公子你為附體應是能看見其之本形,其額有逆天印。其已逆天,對天起誓豈不笑話?且其言保夢香魂靈不死,而非其不死。身死而拘其魂,令其修,若有機緣,千百年後再得正身?」

女丑初現,王雱就見夢香額上浮現一個血紅印記,且其自己額上亦有淺淺印記,然他人皆不可見。本以為是那是仙人圖騰,如今听其言,王雱心中也起疑慮。此印記隱隱作痛,而夢香印記出現時其更是慘叫不已,手欲掩卻不敢踫。

「女丑,我曾听聞乃是守誓之人,如今怎墮落如此,竟妄以言語欺騙我等?若你真願保夢香不死,何懼對己起誓?莫不是你不願保她,才詐言?」

王雱見女丑不言,心中也覺其必是保不了夢香,猶豫道︰「祈雨乃吾所願,然非夢香之念。我怎可負其心而害其死……」

「爾這般兒女情長,如何成得了大事!」女丑不悅道。

王雱一听,卻正色道︰「天下蒼生是命,夢香亦是是命。吾願舍身,但不可舍他人身。」

「……罷了。」女丑無耐,嘆道,「然若保夢香,則汝之命毀,神形俱滅,不入輪回不存于世。你可還願意?」

如今保夢香,那便只有依王雱之身使魂魄合一,其為巫之後人身具靈力,且屬王雱靈最強,應是也能成功。然凡人之軀羸弱,女丑復生之時,其必是魂飛魄散乃至湮滅。

「願意。」王雱堅決道。

「那好吧,」女丑雖不情願,卻也有些被其感動,果然大丈夫也。其道︰「吾女丑對己起誓,以吾命保夢香不死,否則魂飛魄散永不得相聚。」

誓言立而法成,女丑誓言之咒化為道道金光,柔繞其身,以保其誓,若誓破則咒力發。

王雱得了其誓言便心定,欲往前,卻忽然受大力一抓,狠狠甩向後方。

周圍忽然景色一變,王雱忽然發現自己竟然立于外城河邊,來來往往是熙熙嚷嚷的小販及行人。忽聞清靈笑聲自後方傳來,回首望去,綠衣女子站于橋上,對其淺笑,猶如春風拂面。

王雱心中歡喜,也對其笑,開口柔情喚︰「夢香……」

熟料女子一听便羞紅了臉,掩面往橋的另一方跑了下去。王雱怕她逃走,顧不得其他,抬腳焦急地追了過去,「夢香,夢香,你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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