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王府離伊府足有十幾里路程,我怕路途顛簸,蘇姑娘身子受不了。若是無事,可讓萍兒陪著在府中多走走」,夏末如有意的看了蘇冰一眼,不知道她的目的何在,但絕對不得不防。繼續道,「蘇姑娘家中的事,我也有所耳聞,人死不能復生,還請節哀順變。听說南平離梁宇路途遙遠,我一直想讓將軍在府中建一個靈位閣,以供拜祭。只是前幾日事情繁重,耽擱了,不知蘇姑娘意下如何?」
「多謝伊夫人對蘇冰的事如此掛心……我……」听夏末如提及自己的父母,蘇冰立時抽泣了起來,落淚之勢,聞者傷心。
「死者已矣,蘇姑娘保重身子重要」,夏末如關切的安慰道。
但這女人,一旦哭起來,又豈是那麼容易就能收勢得住。著實花了些功夫,才送走了泣不成聲的蘇冰。馨兒總覺得她那眼淚來的太快,心中有些奇怪,不過也不作細想。小聲嘀咕道,「這女人還真是厲害,隨時都能掉幾滴眼淚出來。不過小姐,寇小姐的事情已經解決了,你干嘛還要對她那麼好?」
「若不是將軍,蘇府也不會死那麼多人。建個靈位閣,讓自稱是蘇家小姐的蘇冰,為死去的人守守孝,也是應該的,不然死靈如何能得到安息。」夏末如隱晦的說道,在‘自稱’兩字上加重了語氣,見馨兒有些不明白,她也不多加解釋。經過幾日的觀察,她肯定蘇冰絕對有問題,現在只缺找到證據。反問馨兒,「馨兒,你覺得剛才她傷心嗎?」。
蘇冰萬萬想不到,天衣無縫分的身份,現在反倒成了累贅。守孝?……收起洋裝起來的眼淚,快步回到房中。但因夏末如話有理,完全在情理之中,她也沒多想。在渾然不知的情況下,居然被反將了一軍。驕兵必敗,若是輸,便輸在她太低估夏末如了。
「我娘死的時候,我整整哭了大半年,你看那蘇冰,來府中的這幾天,除了整天想著害人,半滴眼淚都沒掉過,真讓人懷疑,死的是不是她親爹娘」,馨兒想也不想直接說道,看蘇冰哪里都不順眼。
「難過,並不一定要哭的……」夏末如語重的說完,把外袍重新拿了出來,用布包好,然後站起身來,向外走去,「你留在府中,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馨兒倒是沒有跟上去,只要出了伊府,夏末如哪里都是安全的,她放心。不過之前的那些對話,听得她有些糊涂,隱隱的感覺到,三年之後回來的夏末如,有什麼地方似乎變了。
梁宇的街市依舊是熙熙囔囔,繁化似錦,並未因為任何事情而停歇過。夏末如慢慢游走在大街小巷中,速度不快,她想讓一直緊繃的心緒松懈下來,不過心中那絲隱隱的不安怎麼也化不開。還會有什麼事?就算蘇冰有問題,但這段時間守孝,應該玩不出什麼花樣……那會是什麼?……
郝王府中
「王爺,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我們什麼時候啟程」,仁井打理好府中的事物,走到書房中。見乾離城入神的坐在一張木琴前,沒有伸手撫琴,也未回答。他有些奇怪,試探的問道,「王爺,你是不是在等人……」
「王爺,伊夫人求見,現在已經在大堂中等候」,正在此時,另一個家僕走進書房,恭敬的稟告道。
「你先過去招呼,就說本王馬上就到」,乾離城的眉宇間,淺露出一絲的欣喜,站起身來便向著大堂的方向走去。
仁井跟于其後,對于乾離城此次回梁宇的反常,他看在眼里。剛才似乎又明白了些東西,然後嘆息著搖了下頭。
「……伊夫人……」夏末如與上次一樣,留下一個背影站于梅花樹下,微風拂過衣襟,似與此景溶為一體。乾離城踟躕,最終還是道了一聲伊夫人,「看來伊夫人很喜歡梅花。」
「白色,代表了潔淨,看到這些梅花,讓人不經意間想起一些美好的事」,夏末如失神的再看了一眼凌寒獨自開的梅花,才轉過身去,對著乾離城說道。然後把包裹好外袍遞于他,「郝王爺,前段時間忙于將軍之事,一直未有機會將外袍還與你……還有,郝王爺對伊將軍援手相助,實在是感激不盡。」
「伊夫人何必客氣,伊將軍是宇國難得的將才,身為王爺,替他洗清冤屈是理所當然之事」,伊夫人……郝王爺……稱呼的變換,乾離城覺得兩人產生了一堵無法跨越的高牆。他接過夏末如遞過來的外袍,上面還有些余溫,然後引著她進到大堂中。
「不知郝王接下來有何打算」,夏末如與乾離城一同坐在檀木椅上,順手把路過集市買的幾本書放于桌上,接過仁井沏的鐵觀音,開口問道。
「準備離開梁宇,去趟江南……」乾離城把喝完的茶杯往桌上放去,剛好看到落在一起的書,但下面幾本被壓著,只看到最上面一本書上的幾個字,《鬼谷子兵法》。他略微驚訝的看向夏末如,「伊夫人對兵法感興趣?」
從夏末如為救伊晨風,第一次到郝王府找他,乾離城便對她充滿了詫異。堂堂一個伊夫人,又為何要留在笑忘樓中作琴師?然後從她口中听到解救之法時,全然是震驚。破釜沉舟的一擊,並非尋常人的膽識。不過,或許在更早前,第一次見面時,他就開始在意她了。不是因為她的身份,不是因為她的謀略,而是她琴韻中頭發出的一絲惆悵。有情之人,方可彈出有情之曲。
「末如不過一介女流之輩,如何能看得懂這麼書。只是父親曾經當過將軍,雖然從戰場上退了下來,平時還是喜歡研讀兵法。這些書,今日在街市上偶然看到,用來緬懷而已……」夏末如看向兵書,有半刻的走神,繼續道,「江南是個好地方,听說那里四季如春,只可惜一直沒機會。看來郝王爺已經準備遠行,那我就不便再在這里打擾,若是他日有緣,再撫琴暢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