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燈結彩,伊府因為馨兒的婚事倒是熱鬧了起來,各自忙活著。大門上懸掛起大紅簾幕,每戶窗上也粘上了紅色剪紙。夏末如站在院中瞅著這喜慶的氛圍,微微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
不過外表的平靜,並不代表可以掉以輕心,一個身份不明的蘇冰,足以讓夏末如忐忑不安。馨兒回了夏府待嫁,偌大的伊府,真的就只剩下夏末如一個人。身邊是忙碌的家丁,突然之間,她感到那麼一絲的孤單。形單影只,似乎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
仰頭,望向高牆之外的天空,一片蔚藍映入她的眼簾,心中有點想他。然後夏末如轉身進了房,站于書桌前,拿起筆遲疑了半刻,終于在一張白紙上寫下了兩行字。在裝入信封折疊起來的時候,取下發梢上的銀制步搖一同放了進去。
三日後的塞北土城
瞭望台上一個人靜靜的佇立著,目視著遠方,一站便是一天,然後一天又一天樂此不疲的站在那里,從土城一戰平息之後便是如此。夏千少走上城樓,站到韓顯廷的身旁,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無法刺穿黃沙席卷的天空看到更遠處。「顯廷,為何一直站在這里?」
「等人」,韓顯廷的眼中懷著期望,出口之話是堅定。已經十幾天了,不知道她過得怎麼樣,不管是她發號施令時威嚴的神態,還是嬌羞的澀狀……他懷念她在塞北時的一切。夏末如,你可別讓我等太久,若是幾十年後,就連抱你的力氣都沒了。
「什麼人……」夏千少感覺,似乎自己從梁宇回來之後,韓顯廷除了容貌發生了變化,心性也變了。從他那雙再度蘊含光芒的眼瞳,他知道,應該是好的。
「等一個我喜歡的女人出現……」韓顯廷回頭,對著夏千少詭異的笑了下,皎潔不含邪惡。「千少,難得空閑,不如說說你妹妹的事,以後若是我要找妻子,也好有個比對。」
夏千少愣的看了韓顯廷一眼,不過他怎麼也想不到,韓顯廷口中的那個女人會是自己的親妹妹。談到夏末如,夏千少的目光是溫和的,語氣也是溫和的,「只可惜,天下之大,恐怕也找不到第二個末如……若不是她已經嫁給了伊大哥,我倒想把她介紹給你。」
是不會有第二個,因為夏末如,你在我心中是獨一無二的。韓顯廷把頭轉回遠處的天空,那個方向一直通向梁宇。沒有打斷夏千少,他想要知道有關她的更多事。
「她從小就很懂事,不任性,也不嬌慣,笑起來像一朵盛開的梅花,很美。雪女敕的臉蛋,掐起來軟軟的,還會白里透紅」,夏千少談及到夏末如時神色是異常的溫馨,有這樣一個妹妹任誰都會憐惜。「只可惜我從小身體不好,也沒能好好的照顧她,還反倒是讓她替我操心。記得五歲那年,我不甚打碎了父親珍視的硯台,她說父親疼她,肯定不會責備,硬是幫我把罪攬下,還有……」
一眨眼,不知不覺中已經過去了十幾個春夏秋冬,日子過得真快啊。夏千少談及往事,難免生出些緬懷。「六歲那年,和現在一樣是冬天,我病重咯血,昏迷不醒。她听說無根之水有養生之效,居然獨自一人偷偷的跑到城郊的後山,等了整整一個晚上,就為采集幾滴晨露。不過因為受不了寒在山上暈了過去,等人發現之時整個人已經完全凍僵,卻緊緊的抱著懷中的竹簍……」
「看來你妹妹的膽量還真不小,才六歲就敢獨自一人上山」,韓顯廷像在說別人一樣,口氣中全然是不羈,心卻有些糾結。六歲……一個人……夏末如,那一夜你是怎麼撐過去的。突然想起一起去找錄天算的的那晚,她的顫抖一直記在他的心中,會害怕嗎?
「膽量……」夏千少兩字吐得有些無力,天應該靠男人撐起來,而不是一雙稚女敕的胳膊。「我寧願末如是一個看到哥哥病了,只會在一邊哇哇大哭的女孩。那次若不是及時找到,她差點就凍死在了後山上……為了,那個根本就沒有醫書記載的偏方。真是個傻丫頭,也不知道心疼自己。」
哭……女人遇到問題,原本就應該那樣。夏末如,那你的眼淚呢?流在了哪里?即使面對千軍萬馬,也要瞞著所有人強撐下去。韓顯廷沉重的嘆了口氣,就這樣松手放她回去是不是對的?「不過現在有伊將軍照顧,你應該放心了。」
「不是很清楚,總覺得她有很多的事情瞞著我」,再度談及夏末如,夏千少突然發現,好久也沒有看過自己的妹妹那般燦爛的笑過。「不過我想,伊大哥應該會好好照顧她……」
夏千少口上雖這麼說,但心中明顯不肯定。三年前夏末如的失蹤,不久前伊晨風迎娶寇焉,很多的事卡在他的心頭,經久也化解不開。末如,你一定要好好的活著才行……
風伴著腳步聲,狂亂的吹了起來。在韓顯廷與夏千少對話的時候,從城樓上跑上來一個風塵僕僕的灰色衣裝男子。停在韓顯廷面前,試探的問了句,「請問這位是不是韓公子?」
「我就是」,韓顯廷轉過身去,站在自己面前的並非夏家軍,他不認識。介于自己特殊的身份,心生警惕之意。
灰衣男子再度看了一眼韓顯廷,似在確定,然後小心的從懷中出去一份信,遞交給他。
「誰的信?」信封外面並未落款,韓顯廷接過信時手微一沉,疑惑的問道。
「韓公子看過信後自會明白」。送信之人把信交于韓顯廷手上之後,不再多說,便自行快速離去。
「顯廷,天快黑了,我先行會軍營,你也早些回去」。夏千少覺得不便,拍了拍韓顯廷的肩膀,往前方的天際看了眼,那是梁宇的方向,然後下了城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