拗不過夏末如,韓顯廷在她面前只有順從的分。而且,隨著越來越逼近塞北,他的心就越發的不安,仿佛一個巨大的危險正向他們包圍而來。經歷了那麼多的磨練,韓顯廷的心智比以前成熟很多,更重要的是,他還要保護她。
韓顯廷用手輕輕撫模過夏末如的臉頰,閉眼,很快就進入了養身階段,他必須要用最快的速度恢復精力,面對那即將要到,而又不可預知的明天。
蒙蒙亮的天,大地上蓋上了一層稀薄的霧水,絲絲沁涼浸透著清早的萬物生靈。夏末如听著韓顯廷均勻的呼吸聲,眼角輕緩的斂著,然後向火堆中繼續加柴,幫他驅散襲身的寒氣。
地平線的那頭,沒有暈紅的光線渲染而出,厚厚的濃雲把天嚴嚴實實的遮掩著,低沉,似乎還隱隱散發著邪惡的氣息。利用韓顯廷休息的那點時間,夏末如仔細的觀察起四周的環境,而讓她有些在意的,無疑就是不遠處的那座密林。
昨夜因為天黑的原因,面對憧憧的婆娑樹影,夏末如基于沉澱在心底深處的陰霾,她刻意的去回避它。而隨著天亮,一切都像撥開霧層的湖面,鏡光水色一覽無遺。令她詫異的是,密林的外圍已經沒有那層神秘的迷霧,赤luo果的暴露在空氣中,與普通的林子並未有太大的區別。
更是,她穿透層層的巨木,在密林深處能隱約看到一堆廢墟。確切的說,是一堆巨大的亂石與十幾棵大樹交錯的倒在一起。
里面,一定發生過什麼。從倒木干枯的程度來看,應該還是在不久前,至少是近期一兩個月……夏末如不是很清楚,就感覺那里似乎與她有著緊密的聯系,她已經開始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那些巨石被毀之前,應該是一座石殿或石屋之類的建築,曾經有人在那里生活過?但那個人是誰?又是誰毀了哪里?天災,亦或是人為?
韓顯廷一覺睡得有點長,足有三四個時辰左右,怕是真的太累的關系。夏末如用手輕輕的貼著他的臉龐,眼楮卻一直未從那堆亂石中抽回來,神情肅穆,陷入進深度的沉思當中。
「那里有什麼?」清醒過來的韓顯廷坐直身子,慵懶的伸了個腰,然後順著夏末如的視線看去,並未察覺出其中的異樣。
「不知道,進去看看……」夏末如順手把火熄滅,答了韓顯廷一句,就一步一步的朝著這座落在荒郊野外,而又不為人知的密林中走去。
密林里面,很多地方都堆砌著散亂的石頭,大小不一,不過從形狀來看,倒塌之前應該是有規律的排列著。距離大概十步左右,就會有一堆被破壞的亂石,越往里面走,夏末如越確定密林中曾經住過人,而且還是一個精通五行八卦之術的高人。雖然她對于具體的算術並不太了解,但從那麼多年來,這里一直未有人涉足,就能肯定里面的人,其布陣之術決不再錄天算之下,或許更甚。
因為密林深處的巨石表層,附著了一層厚厚的苔蘚,瀝青色,陳舊而悠久。很容易就能判斷出這座密林,應該很久沒有人居住過,包括建築巨大石殿的主人。無人管理,里面的建築與草木卻能保存那麼久,可見其中的真章。
夏末如一眼掃過大地上撕開的十幾道裂痕,那就應該是石殿倒塌的原因所在。近處的樹木並未有燒灼的跡象,雷擊不太可能。那麼是地陷,還是有人觸動了其中的機關?她便不得而知。
然後夏末如把視線轉移向層層疊著的亂石,似想要透過那些痕跡,找尋些什麼。突然,她的目光鎖定在亂石的正中位置,腳步也跟著快步過去。
「顯廷……把上面的幾塊石頭搬開……」夏末如指著幾塊石頭說道。
巨石之下,被掩埋著兩尊石像,雖然四分五裂,但經過拼湊之後還是能辨認出原來的模樣。石像雕刻得很精致,應該寄托了很多的心思在里面,即使經歷了長久歲月的磨礪,依舊能感覺到石像本身蘊含的韻味。
其中有一尊女人的石像,真的很美,莞爾的嘴角,似乎能牽動萬物為之觸動。頭微微向上抬起,似乎在仰望著天際,一雙靈動的雙眸中,閃爍著期冀。
另一尊是一個男人的石像,身穿一身長袍,雖僅僅只是一尊石雕,卻也能讓人感覺到他體內透發出的睿智與霸氣。回溯幾百年,那個男人一定是個風雲驚動的人物。他的目光平視著前方,里面透著柔光,不過帶著的是更多的憂郁與苦楚。
在沒有別毀壞之前,兩尊石像的位置應該是女人在前,男人在後面深情的凝視著她。
不懂為什麼,看到那兩尊石像,夏末如心中會有幾許的楚痛。從男人懊悔,痛苦,又別無選擇的神態中,她能感覺到,曾經應該有過那樣一段悲劇存在過。
不過這兩個人到底是誰?追溯歷史,夏末如還是無法考究出他們的身份。而且,又為什麼會隱居在此?那就更讓人不得而知了。
出于尊重,或是惋惜,更或是其他原因,夏末如讓韓顯廷和她一起,搭建了一個林棚,把兩尊石像重新放置在了一塊。
除了兩尊石像外,巨石深處就還剩下一些生活日需品,不過都非常的陳舊。隨著石殿被毀,徹徹底底的沉埋在土地之中。
「上面寫著什麼?」處理好一切,韓顯廷見夏末如撿起地上一張殘破,而又泛黃的紙片,認真的端詳著,他開口問道。
「應該是一本曲譜的其中一頁。」夏末如一邊說,一邊再次回頭,凝神向著身後的兩尊石雕看去。
那里,是否隱藏著什麼秘密?那兩個人的身份又是什麼?在這個特殊的時刻浮出水面,是否又預示著什麼?或許有,或許沒有,至少現在的夏末如是不知道的。
緊接著,便是日夜兼程的趕路。兩日後的傍晚,夏末如與韓顯廷來到了塞北。只是那樣的場景,實在是令她觸目驚心。
生于戰亂邊緣的城池,不繁華亦是毋庸置疑的事,可映入夏末如眼中的卻是一片蕭條,死寂般的蕭索。所有店鋪、民宅的房屋皆是半開半閉,偌大一個城鎮,連個人影也看不到。街道上附上了一層厚厚的黃沙,散亂丟棄的桌椅板凳一半已經被掩埋。
夏末如用力閉了下眼,總覺得眼前的一切,是錯覺,仿佛走進了一座荒廢已久的古堡中一樣。才僅僅的一個月之久,為何會發生如此大的變化。而且這里還只是塞北的近界,生于禍亂正中的土城?她實在是無法去想象。
「大爺,這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鎮上的人呢……」夏末如見從一戶人家中走出一個瘦弱,而又蒼老的老人,他枯瘦如柴的身子唯能用拐杖才能支撐,搖搖欲墜的走在弱風之中。她顧不得再胡思亂想,上前扶住那位老人。
「姑娘……你們快走吧……鎮上所有能動的村民,都離開了,就還剩下幾個經不起折騰的老人……這里,很快就會變成一座死城……」老人半眯著眼,兩眼疊著的皺紋,看起來無比的滄桑與痛苦,就連有氣無力的幾個字,也透發著無比的傷痛。
祖祖輩輩都在這里生存,若非逼不得已之下,又有誰會背離故土,遠走他鄉?作為飽經滄桑的老人,又豈會有不痛之理。不管是貧瘠,還是艱苦,這里所有的一切,都蘊含著老百姓對它們的感情。
「老人家,究竟發生了什麼,你告訴我?」夏末如的聲音有些急切,轉眼間面目全非,更是慘不忍睹,若是說沒有觸動,怎麼可能。她不由自主的朝著土城的方向看去,濃濃雲霧滾滾遮天蔽日,仿佛末日的盡頭,令人心顫。
「所有的一切,都是從那個陣開始。听從土城逃難的人說,那個陣雜亂光澤亂穿,邪異之極,更是無比的恐怖。沒日沒夜,還不間斷的有琴音從里面傳來,凡是听到琴音的人,先是心煩意亂,然後緊接著一個又一個似發了瘋一樣……自殘的自殘,自殺的自殺……真的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你們听,琴音又來了……快點離開吧,這里遲早會變成人間烈獄……」老人搖著頭,一臉的驚恐,似乎在說著一個比死亡更加驚恐的事。
雖然听得不是很清楚,聲音也不大,是一曲琴音絕對錯不了。但只是幾段琴音入耳,夏末如就感覺整片天地頓然灰暗了起來,縱橫交錯的畫面快速的在她腦海中重疊,然後再分離。痛不欲生,無比的絕望,猶如曾經經歷過的痛苦,再一次毫不留情的撕裂她的傷口。
「末如……末如……」直至夏末如听到一陣熟悉的呼喚聲,手心傳來一股踏實的溫度,她似做了一場噩夢,愕然驚醒過來,整個人也似虛月兌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