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為了勸阻她的父王,甚至不惜用性命威脅,她手持一把短刀頂在脖子上,血珠順著刀尖流下,沾紅了她胸前白淨的衣襟。終于,女人的父王妥協了,放棄了侵略商國的野心。可就在此時,宮外響起了嘹亮的號角聲,男人率領的軍隊突破重圍,已經攻陷平昌佔領了大半個江山。
兵臨城下,百年基業盡毀,女人年邁的父親受不了打擊,直直的倒向地面永訣人世。而女人則走到城樓上,親眼看著奮力廝殺的兩國軍隊,還有戰場最中央的男人。血,一片一片的鮮血,染紅了她的眼瞳,她痛,歇斯底里的喊叫,想要問他為何不相信她……因為隔得太遠,廝殺聲縈繞在整個戰場之上,她的聲音傳不出去,所以她也無法得到答案。
就在男人朝著女人的方向沖過去的時候,女人扶在牆沿上的手打滑,猶如一朵盛開的梅花,向著地面墜落而下……
夏末如知道,那個女人死了,因為她眼前的畫面一片漆黑,人也回到了現實當中。故事里的男人和女人,她曾經見過,就是密林深處的那兩尊石像,商國元帥齊逆天與平昌公主謝婉瑩。
從女人的記憶中,夏末如還知道了一些其他的事。女人的靈魂確確實實被封印在琴中,直至沉睡了幾百年之後,一滴鮮紅的血液把她喚醒。不過為何會這樣?女人自己也不知道。
有怨,亦有苦,隨著琴音的起伏,夏末如眼前被一片血紅侵染,最終全部幻化成憎恨,恨世間的所有戰亂……夏末如能清楚的感受到,那是謝婉瑩的怨恨,她想要毀滅一切。
夏末如想通過琴音的傳遞,對謝婉瑩說些什麼,可琴音卻在此刻斷了。再度響起的時候,她知道是蘇冰,因為琴聲中只有恨,沒有情。
「錄先生……」夏末如听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轉身,錄天算正站在後面,若有所思的凝望著魔音陣的方向。
「魔音陣,又稱招魂陣,商國與平昌兩國之戰後,齊逆天所創。陣分兩面,琴正者陣正,琴邪者陣惡。撫琴之人越執著,陣的威力就會越大。而他創建此陣的目的,就是為了喚醒寄存在琴中謝婉瑩的靈魂,請求她的原諒。
此陣耗費了他畢生的心力,因為有悖天道,威力之大絕非他之前的任何一個陣法所能比擬。在魔音陣將近完成之時,齊逆天已感知他的天命將盡,故把陣譜與建陣的方法記錄了下來。希望後世之人,能代他對謝婉瑩說聲對不起,釋放她的靈魂讓她投胎轉世。
卻不想被邪人所用,非但沒有釋放謝婉瑩的靈魂,還把自己的恨灌輸進琴中,想借此毀滅萬千生靈。」錄天算收回目光,有些詫異的審視著夏末如,難怪能逆天改命,這個女人不簡單。
「那有什麼辦法能破陣……」韓顯廷看著夏末如又漸消瘦的身影,憐惜,先開口向錄天算問道。
「都怪韓夫人的琴音太悅耳,我都沒注意到現在才辰時……啊……好困,恕錄某先行一步,二位請自便……」錄天算伸了個懶腰,揉了下睡眼惺忪的雙眼,抬眼往蒙黑的天際望去,似完全沒听到韓顯廷的話。
「錄天算,你給我站住……」
沒留給韓顯廷發難的機會,錄天算一骨煙的已經消失不見。人難免會都會自私,他也不例外,還是再等等吧……
在夏末如的預料中,以她的功力應該能支持三天,不過魔音陣的威力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殊不知,這是蘇冰在向她示威挑釁。
僅僅抵抗了半天的時間,夏末如已有虛月兌之勢,若非強行支撐,卡在咽喉中的血絲隨時都有可能噴出。
琴音中摻雜的怨恨越來越重,感情色調越來越淡,昨日音色中的不協調漸漸相容,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達到人琴合一的境界。蘇冰的恨,加上謝婉瑩的怨,那將成為世間最鋒利的兵器。
要阻止,一定要盡快阻止……到傍晚的時候,夏末如已經無力撫琴,韓顯廷背著她回到了房中。她緊閉著雙眼,心在劇烈的翻騰著。因為就算伊晨風回來,也改變不了什麼,所以,她必須要作一個抉擇。
「顯廷,口有點澀想吃棗……」夏末如躺在被子中休息了片刻,對著照料她的韓顯廷輕聲說道。
「你先睡一會,我馬上就回來……」韓顯廷伸手,憐惜的撫模著夏末如毫無血色的臉龐,然後不放心的再看了她一眼,合上門出去了。
就在韓顯廷離開的同時,夏末如匆忙用袖中的絲巾堵住嘴,一聲用力的咳嗽,絲巾包裹不住的血漬,浸到她的手心,幾滴落在了被褥上。
「對不起,有些事我必須要做……」夏末如披好衣裳,打開房門走了出去。她知道現在土城中物資缺乏,不可能有紅棗,就算韓顯廷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附近的鎮上,來回也要一個多時辰,那時,一切都應該結束了。
夏末如先是坐在床上調息內力,等能活動自如了之後,才從房間中走了出去。伊晨風走了之後,葉雲被調回了土城中,因為魔音陣的威力太大,普通士兵根本承受不了,所以魔音陣的外圍基本上無人看守,她很容易就來到了魔音陣的邊界。
魔音陣的上方,五光雜色亂穿,速度卻明顯比昨日夏末如見到的要快很多。而光芒之中,還摻雜著淡淡的綠光,如幽冥地府中的鬼火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夏末如,我可是等你太久了,你終于來了……哈。哈。哈。」魔音陣中的琴音戛然而止,傳出的是一個更加陰森恐怖,卻異常興奮的聲音。
夏末如沒有吱聲,也懶得理會里面的蘇冰,亦是沒有立即抬起腳邁進陣中。一旦進去,應該就再也出不來了。她不怕死,卻有著太多的牽絆,太多的放不下。
「哈。哈。哈……原來你不過也是個貪生怕死之輩。無所謂,我先殺死你身邊所有的人,再看你痛不欲生的表情,那應該會更讓人痛快……」陣中央有個透明的結界,蘇冰被禁錮在里面。那就是她不履行齊逆天的遺言,不放走謝婉瑩靈魂所要付出的代價。魔音陣就是她,她就是魔音陣,生生世世都要被囚禁在里面。
齊逆天建陣的初衷,是為了釋放琴中謝婉瑩的靈魂,若非鑄陣之人心有邪念,不會有任何的危險。只要建陣之人,按照他的方法少築一根陣柱,就能從里面平安的出來,但那樣魔音陣的威力勢必大減。
而所謂的把血滴進琴中,是喚醒謝婉瑩關鍵的一步,但並非是蘇冰口中所說的人陣合一。她那樣做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逼迫拖雷達幫她建陣。卻是讓拖雷達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築上那根陣柱,親手斷送了自己妹妹的命。
自然,從一開始,蘇冰就沒想著活著出去。只要能看著夏末如死,她什麼也無所謂,瘋了,她是徹底瘋了。放走謝婉瑩的靈魂,折損魔音陣的威力,她才不會作那樣的蠢事。蘇冰就是要利用謝婉瑩積累幾百年的怨恨,讓魔音陣發揮最大的威效。
等了很久,蘇冰都不見有人走進陣中,她刻毒的眼眸中顯得很不耐煩。這一天她等得實在太久了,再多等一刻她都不願意。
而另一頭,一切都如夏末如所料,土城中連米粒都少之又少,又何來的紅棗。逼不得已之下,韓顯廷只好出了城,朝著最近的城鎮奔波。駛出大約一百里左右的路程,他越發覺得哪里不對勁,素日里她絕對不會提出苛刻的要求……
韓顯廷越想越不安,心也在忐忑的上下劇烈跳動著,再也顧不上什麼紅棗不紅棗。他調轉馬頭,快速的奔回土城。
房間中,被褥被整齊的疊放在床頭,壓于底下的位置,沾有幾滴鮮艷的血跡。韓顯廷在屋里屋外找了個遍,根本看不到夏末如的身影。
「你們有看到夫人去了哪里嗎?」。韓顯廷抓了個士兵,瘋了般的問道。
「不久之前,我看到夫人出了城……」還未等士兵把話說完,韓顯廷已經快速的沖向城門口,卻是與錄天算撞了個正懷。
天命,天命,錄天算能看透其他人的命運,卻參不破夏末如的命數。時間拖得越久,他也開始變得躁動不安,而城中沒有傳出夏末如的琴音,他算不出發生了什麼事。隱隱覺得不安,焦慮之際,他便來找韓顯廷。
「韓顯廷,你這是去哪里……」錄天算不明所以的問了一句,卻不知是引火燒身。
「要是她有個閃失,我絕饒不了你……」韓顯廷原本想狠狠的給上錄天算一拳,卻是丟下一句話,頭也不回的朝著城門口的方向去。
夏末如……你又騙我……
遠在魔音陣外的夏末如,轉身,朝著土城的方向望去,暗黑的濃雲,遮蔽了所有的光線,她什麼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