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休妻 卷二 第一百八十九 人暖花開(終)

作者 ︰ 離落城

而且,韓顯廷出夏府之前,打听了一下,近日來根本沒有人來找過他。所有的事,都太不合情理了。

察覺出端疑的韓顯廷,開始擔心夏末如的安危,她一走,就馬上有人來送信,如非世間真有那麼巧的事,那麼只能說明有人在背後搗鬼。毫無線索之下,他只得順藤模瓜,之後的事,不過是在韓側演戲的同時,他也演了一出戲而已。

「快把眼淚擦干,哭起來多難看……」韓顯廷一手撐在夏末如的肩膀上,一手幫她抹去眼角的淚痕。

「嗯……」夏末如點頭,可就在她想要看清韓顯廷臉龐的時候,突覺得天旋地轉,全身的力量瞬間被抽空,眼前一片漆黑。身旁似有過幾聲呼喚,但她來不及听清。

紛紛擾擾的一切,終于結束了,連同夏末如的生命一起。

一句話也沒說,一點征兆也沒有,夏末如合上雙眼,拋下世間的所有一切離開了。平靜的臉龐,就像睡著了一樣,卻怎麼也喚不醒。

「睡吧……睡一覺起來,我們就能看到桃花了……」一駕向著梁宇城外駛去的馬車中,韓顯廷攬著夏末如的肩,溫柔的對她說道。穿過車簾的風,吹亂了她額前的長發,他伸手將它們撫平。

世間有那麼一片天地,藍藍的天,白白的雲,清風徐來吹拂起青青的小草。仰頭,粉紅色的花瓣漫天飛舞著,美之極致。而那塊花海中,唯有兩個人緊緊偎依著。

「看到了嗎?漫天的桃花,真的很美……」韓顯廷把夏末如放在他的懷中,伸手接過幾片飄落的花瓣,輕輕的說道,似乎是怕驚醒了睡夢中的人。而一行清色的淚,無聲的滑下,恰好滴在她微閉的眼角,順著她的臉頰化開,分不清是他的淚,還是她的淚。

韓顯廷用錄天算留下的那顆冰珠,完好的保存了夏末如的身體,遠遠看去,她就似睡著了一樣。可每次觸及她冰涼的皮膚,他的心就撕裂般的疼痛,她死了,永遠也不會在醒過來。

他有多少的怨、有多少的恨、更有多少的不甘。夏末如為天下百姓爭來了太平,卻連看一眼的機會都沒有……可最終,韓顯廷的心亦如波瀾不驚的草地一樣靜了下來。她說過,生死相隨,不離不棄……一個月了,他真的真的很想她……

淒涼悲楚之聲余音不絕,四周依舊是暗無天日般的黑暗,不過吱吱燃燒的火盆,把眼前幾個人的臉龐照亮了。牛頭馬面,陰森恐怖,和戲台上的陰曹地府差不多,只是這里來得更真實。

正堂威坐著一個男子,一身官服加身,更是透發著震懾之勢,若以地府中的官階來算,此人就應該是閻羅王。只是灼燒的火盤忽明忽暗,看不清他的模樣。階下群臣整齊排列,氣派和正統的帝王沒什麼兩樣。唯一不協調的是,正堂的中間,站著一個清麗優雅的女人,渾身縈繞著一層淡淡的熒光,聖潔而不容褻瀆。

「孩子,跟母後回去吧。」女人牽住夏末如的手,語氣中帶著抽泣之聲,哀求道。

夏末如睜開眼後,沒有看到韓顯廷,而是來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身旁站了一群陌生的人。她的力氣恢復了,頭卻有點痛,想不起之前發生了點什麼。

看著女人的眼淚,夏末如心抽搐了下,腦海中一道白光閃過,似有什麼鑽進了她的記憶中。她的眼前浮現出一幅鳥語花香的畫面,白色的雲層也很美,里面還有些人,其中就有此刻站在她面前的這個慈目女人。

那是一段很久遠的記憶,當夏末如開啟記憶大門的時候,覺得是那麼的虛無,不真實。不過很快,她閉上雙眼,把強行闖進她腦中的記憶打散,白茫茫的雪花旋飛飄落,亦如朵朵的白梅。

「孩子,你這是做什麼?那才是你真正的身份,我是你的母親……」女人哭了,哭得很傷心,她知道這一次她依舊留不住夏末如。

「他在等我,我要回去……」夏末如把手從女人的手心中抽出,她不管她的前世的前世是什麼,更不想知道。她不是別人,只是‘夏末如’,韓顯廷的妻子,她要用她的余生,好好的守在他的身邊。

「為什麼受了那麼多的苦,你還要執迷在凡塵中。」女人的聲音是絕望的,無助的。

「即使是痛苦著,我也覺得很幸福。」夏末如輕輕的呼吸,似聞到一陣淡淡的花香,嘴角莞爾,溫馨而又甜美。

黑暗中一道大門被打開,微微的光線投射進來,不是很刺眼,夏末如毫不猶豫的從門的里面,走向了門的外面。門緩緩的從兩旁向著中間關閉,而她的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個身影。

「你真的不去見她?反正她出了那道門,不論是關于以前,還是這里發生的所有一切,都會忘記。」正襟危坐,從始至終未言過一句的閻羅王,哀嘆一聲,對著站在他身旁的男人說道,卻是傳出一個年輕的聲音。

「這樣,很好……」因為門外的光線,門里反而變得更加的暗黑,閻羅王和那個男人的臉龐都顯得很模糊,看不清晰。直至大門完全關上,夏末如的身影再也看不到,男人依舊久久的站立在原地。

「她從今往後的日子,都會過的很平靜,難道這樣,你仍然不準備投胎轉世?」恭送走那個高雅女人之後,重新回到大殿中的閻羅王,對著還站立在原地的男人問道。

「不必……」男人堅定而不帶一絲的遲疑,但話完之後,卻沉默了一會。再度開口之時,聲音比之前要猶豫得多,甚至還含有微微的顫抖。「你掌握萬靈的生死,一定知道幾世以後的事……我想知道,來生,還能不能遇到她。」

「就算能相遇,那時的她也不會記得你,你也不會再記得她……一世情,一世盡,你又何必那麼執著……」閻羅王知自己勸不動那個男人,地府中沒有所謂的天,他沒法長嘆,感嘆一句之後離開了。

地府中,再度恢復了安靜……

盛開的桃花,點綴在純粹的空中,韓顯廷抱著夏末如,任由她掙扎也不松手。他不在乎她失憶,不在乎她不記得他,只知道她醒了,這回他一定會牽著她的手,永生永世都不放開。

「你說我是你妻子,我就是你妻子?別以為我失憶了,你就可以亂來。」夏末如扭捏著身子,想要從韓顯廷的懷抱中掙月兌,卻像是陷進了一塊海綿中,軟軟的使不出一點勁。

至她醒來之後,唯一的記憶就是眼前這個男人。帶著孩童一樣真摯的臉龐,經常會傻傻的笑,痴痴的看著她,更是寸步不離的守著她。

「就算你不失憶,我一樣敢亂來……哈。哈。哈。」韓顯廷臉湊近夏末如,邪惡的盯著他,冷不防的吻上她的唇,就像在塞北第一次強吻她一樣。不過他動作很輕,更是小心翼翼,因為她的肚子里,有個幼小的生命正在成長著。

很多時候,夏末如也會朝著天空,傻傻的發呆,可卻什麼也想不起來。然後她伸手輕撫著月復部,跟著旁邊伴著她的韓顯廷一起,痴痴的笑。很溫暖,很幸福。

「你說我還有個哥哥,為何不帶我去找他?」夏末如撅著嘴,纏著院中劈柴的韓顯廷埋怨道。在這里,她和他已經生活了一個月。

「那哪里能怪我,當初可是你自己硬要把他送走,除了你以外,誰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這回,你讓我去哪里給你找去……」韓顯廷放下手中的柴,繃著個臉,這個女人失憶了還是那麼厲害。明明都是她折騰出的事,一個轉身又全都變成了他的錯。

「你說我是你妻子對不對?」

「孩子都有了,還能有假?」

「既然這樣,那我的事,是不是你的事?」

「那肯定……」

「那你幫我找哥去……」

好吧……韓顯廷算是徹徹底底的載了這回,還得載得心甘情願,載得掏心掏肺。「我已經讓鐘叔他們找去了,應該要不了多久就會有消息,所以,你就老老實實的在這里給我呆著。我也不求你心疼我,你心疼一下我們的孩子行不行。」

韓顯廷扶夏末如回到房中,對現在的她,他是一百二十分的關心,一百二十分的貼心,又是一百二十分的揪心。真不知道,她何時才能不讓他憂心。

「那我怎麼樣……才算心疼你……」夏末如擠著眉,瞅著面帶委屈的韓顯廷道。這段日子,她過得很開心,而眼前這個男人,她也越發的喜歡,更想疼惜他。

「你只要吃好,睡好,再給我多生幾個娃,就算是對我最大的心疼了……」韓顯廷輕輕擁著夏末如,呼吸著從她身上散發出的清香,整個人都飄飄乎的。直至看到她微抿的嘴唇,他的眉宇也刷的暗沉了不少。「就算讓你帶,我也不放心,你只管生就行了……」

之後不久,從夏府傳來信,說是已經查到了夏千少的行蹤。韓顯廷的心中揣著小小的算盤,並未把這消息告訴夏末如,他可想再享受一段二人時光。而後,夏末如也未再提及此事。

秋,是個收獲的季節,黃金的稻谷,艷紅的楓葉,都令人向往。而那一年的秋,韓顯廷比十年寒窗苦讀的學子,一句高中狀元更高興,原因無他,夏末如生了,還是一對龍鳳胎。兩個女圭女圭稚女敕的臉蛋,軟軟的,要多可愛有多可愛。

夜深之時,兩個嬰孩香香的睡了過去,夏末如躺在旁邊,溫柔的看著自己的兩個孩子。

「末如……我們……」韓顯廷貼近夏末如的身子,一只手搭在她的腰間,然後不安分的的游走。這一年來,他可是老老實實,什麼也沒有做過。

「孩子才剛睡著。」夏末如轉過身,窗外透進來的銀銀月色,折射在她的臉龐上,透發著一股迷人的魅惑。

「那兩個小家伙,一旦睡著,就算打雷都不會醒。來嘛……」

又一年過去

稻香的田園之間,有座宅子建在山水中,不時有歡聲笑語傳出。

「怎麼可以這樣?孩子總是粘著你……」院子中,夏末如坐在石階之上,看著韓顯廷抱著兩個一歲多大的孩子,玩得不亦樂乎,甚是委屈的道。

「那我粘你不就成了……」韓顯廷無奈的搖搖頭,湊近夏末如討好的道。

「小姐,你又欺負姑爺。」馨兒牽著一個三歲大的孩童,坐在院子曬太陽,听到身後的動靜,忍俊不禁。

「他人高馬大,我怎麼欺負他……」夏末如撅嘴,瞪了韓顯廷一眼。不過很快露出一個輕快的笑容,伸手向著其中一個孩子抱去,「琴兒,乖,來娘這……」

惠風和煦,一片朗朗乾坤,天下太平,夏末如一家人在山野之間,亦是很平靜的生活著。這里,有疼她的夫君,有兩個可愛的孩子,有憐惜她的哥哥,一切的一切,都很幸福,更是來之不易。

身處在南方,雨水充足,天氣也不似北方那樣的寒,自然這里沒有梅花。不過朵朵綻放的山茶花,倒是開得艷麗的很。

夏冠英、伊晨風、伊鴻翔的墓,全被被遷移到後山上。夏末如披了件厚實的衣裳,自己抱著一個孩子,韓顯廷抱著一個孩子,向著山頂上攀爬。

「琴兒,詢兒……這是你們的公公,這是大伯,這是二伯……」夏末如用手輕輕擦拭掉墓碑上微粘上的風塵,分別指著並排而立的三塊石碑,教兩個孩子喊道。

兩個少不更事的孩子,嘻嘻的笑鬧著,清脆的聲音縈繞在山間。頑皮的詢兒一不小心打翻了裝酒的竹樓,清澈的液體順著地面,漫進土壤中。

「我再去打壺酒上來……」韓顯廷撿起傾倒的竹樓,酒已經灑得一滴不剩,他伸手捏了下詢兒稚女敕的臉頰,抱起兩個搗蛋的孩子往山下走去。

風停了,山林中的蟲叫聲也安靜了,夏末如的嘴角,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很溫和,如同從地中涌出來的清泉。然後,她深深的看著伊晨風的墓碑,久久的凝視著。

「眼楮怎麼紅了……」半個時辰之後,韓顯廷左手提著一個竹樓,一個人走到了山頂上。夏末如轉身,他剛好看到她眼中的一片紅暈。

「可能是沙子不小心進了眼楮……」夏末如用手揉搓了下雙眼,一滴淚沿著她的指尖,滑進了她的手心。

風吹拂了起來,卻一點也不寒,夏末如肩並肩的與韓顯廷走下山。而藍藍的天際,似乎幻化出一個人影,亦有一抹溫暖的笑懸掛在他的嘴角。

大宅之中,時有些不速之客不請自來,最常來的就是錄天算,一個小小的院子,每日都被折騰得熱鬧非凡。看著韓顯廷與夏末如甜甜美美的生活著,他竟然開始有點嫉妒。

「天算,你也老大不小,是應該成個家了……」韓顯廷拍拍錄天算的肩膀,眼楮卻鎖在院子嬉戲的夏末如與兩個孩子身上。

「天底下最傳奇的女人我都見過了……哎……」錄天算唉聲嘆氣,他要去哪里找個有趣的女人,解救他苦乏的一生。

「好你個錄天算,逃得還真是遠,讓本公主一陣好找……」一個清脆的聲音,由遠及近,納蘭青青怒氣灼熱的推開宅子的大門,沖了進來。

「天算……哈。哈。哈……」韓顯廷隱忍著,終究還是笑了出來,看來錄天算的日子,開始變得沒法算計了。他可是清清楚楚的記得,納蘭青青以前是怎麼纏他的。

「什麼逃……我錄天算頂天立地,大大方方的走到這里來的……」錄天算眉宇勾勒起幾條黑絲,聲音很大,卻沒有什麼底氣。顧不上一旁看熱鬧的韓顯廷,一他邊說,一邊快速的從後門跑去,逃之夭夭。

沒有紛爭,皇帝勤政愛民,天下一片太平。深秋過後,來的是嚴冬,不過今年的冬,卻一點也不寒。

皇宮深處,嚴寒中的幾棵梅花樹,朵朵盛開著姿色。四周飄起了白雪,天與地之間,都白茫茫的一片。而其中一棵梅花樹下,一個白色的身影淡若的坐著,身前是一張雅致的古琴,透發著令人熟悉的氣味,是九霄佩環琴。

「皇上,外面寒,您還是進去吧……」仁井令人在旁邊的暖爐中,再添加了幾塊木炭。

至齊環笙的事情平息之後,乾離城每日除了勤理朝政,其余的時間都會到後花園賞梅,不論它們是開著還是沒開。仁井知道,乾離城是在用它們,思念遠方的一個人。

「仁井你看,今年的梅花,似乎比去年開得更好……」乾離城輕輕撥弄下手下的琴弦,然後一朵雪色的花瓣飄飛,落在了琴面上。他深深的看著那朵梅花,嘴角浮出一抹溫暖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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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後面還有四章續,是順著情節寫下去的,打算再寫幾篇番外,文就算真的完結了。看到此,不知親有不有特別想看的番外,就是有關誰的橋段。若有,請在月底前發評,不然文完結後,我就把全部心思放在新書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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