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洋蘭花有專門的研究機構,這批東洋人都來自愛知縣園藝科學學會,領隊的是東洋蘭花株式會社的外交長都彥宏博,他們的蘭花專職研究人員雖然不多,但設備和經費上遠遠高過國際水平。
這正是他們趾高氣揚的原因,可惜他們培植蘭花需要的質料大多由國外進口,其中最大的供應商就是S城的水苔,每年來S城召開蘭花評鑒交流會,同時進行大規模的采購。
為了配合這次交流會,白雲會所不僅精心布置了和室,連禮儀小姐都是精挑細選的美女。
在悠揚的古琴聲中,兩個身材姣好的小姐端著一個紅木托台款款走到台前,那是一盆東洋寒蘭,品名「豐雪」。
寒蘭是東洋本土少數自產的蘭花,這盆已經培育了十年,花姿艷麗,頗有俊秀的美感。寒蘭主人大河內之助,洋洋得意地端坐榻榻米上。
不僅是東洋人,在座的各位國內蘭花行客都紛紛點頭稱贊,這盆「豐雪」是難得的珍品,恐怕整個東洋都找不出幾盆能與之相媲美的寒蘭。
但就是這盆寒蘭,曾在愛知縣國際蘭花大賽上輸給過「雪楓」。
都彥宏博微笑著說道︰「蘇君,今天這‘豐雪’和‘雪楓’不能相映,實乃一件憾事。」
他看著蘇老說出這句話,要是沒有遇到樂悠之前,蘇老肯定得氣得吹胡子瞪眼楮,此刻他神閑氣定,並不和都彥宏博一般見識。
幾個先他們之前來的人自然知道這兩盆蘭花之間的公債,雖覺得東洋人出口不遜,但「雪楓」不再開花是事實,只能露出惋惜和同情的神色。
樂悠伸長了脖子看向「豐雪」,她不懂蘭花品種的貴賤,只覺得還不如她洞天福地里那開得燦爛的普通蝴蝶蘭,索然失了興趣,低頭撫弄著雙肩包的包帶,冷不丁扭頭和蘇子閑目光撞個正著,頓時心中又是月復誹。
妖孽,不看蘭花來這里做什麼!看她?當心眼楮爛掉哦,她頭頂又沒長草……
待眾人交口稱贊告一段落,禮儀小姐撤下「豐雪」,接下來該上的是S城這邊的蘭花,蘇老正襟危坐,面帶笑容,司儀夏小姐款款報曰——
「下面有請S城蘇老先生的‘雪楓’。」
頓時四下一片嘩然,S城這邊不知情的眾人交頭接耳,對面那群東洋人面色驚疑不定,他們明明一周前才去探查過,「雪楓」當時並沒有開花的跡象,怎麼,要送上一盆蘭葉來品鑒嗎?
「蘇君,您這個玩笑有意思。」都彥宏博沉聲說道。
「老頭子我不開玩笑,你,看了就知道。」蘇老笑眯眯地回答,極其滿意地看了一眼無所事事的樂悠,怎麼看怎麼滿意,可惜他沒有兒子,不然這個兒媳婦是搶定了,多給他長臉。
子閑不錯……佷媳婦的話,可以接受啊。
蘇老竟然在這個時候動起了月老的心思,明明神游天外,看在東洋人眼里卻是另外一種有恃無恐的感覺,都彥宏博按捺下心中不滿,等候禮儀小姐將蘭花搬上來。
門打開,白瓷盤上盈盈一盆濃綠,濃綠之上白雪嬌紅,一時風情無兩,連兩個嬌媚的禮儀小姐都黯然失色。
「雪楓」本就是花色極其美艷的品種,雪白的花瓣上點點淡紅,猶如美人啼淚,胭脂凝露,更何況這盆的品貌與三年前相比,尤勝一籌。
蝴蝶蘭一串上開多朵花不稀罕,稀罕的是每一根花梗上都是滿滿地二三十朵碩花,就像無數撲飛的蝴蝶棲息在花枝上,配以濃翠欲滴的葉片,可以說,這群人從未見過如此「雪楓」。
樂悠做賊心虛地看了一圈,怕他們發現這盆蘭花有什麼不妥,可現場的其他人都被這盆花吸引住了,除了一臉輕笑的妖孽男。
蘇子閑早知蘇老將蘭花給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女孩照料,這事和他沒什麼關系,「雪楓」出乎意料的表現只給他心中對樂悠「價值」的定義加分了而已。引起他一開始關注樂悠的不是這盆蘭花,而是在杭家琪插手下打開的雙肩包。
那里有他感興趣的東西。
「不,不可能!蘇君你這是……」回過神來的都彥宏博幾乎坐不住,大河內之助面色晦暗,渾身發抖,眼神恨不得將面前這盆蘭花燒成灰燼。
「這正是我的‘雪楓’,諸位看過如何?」蘇老抱抱拳。
S城這邊一個人稱贊道︰「真不愧是絕世名品,蘇老好福氣好運道!依我看來,‘豐雪’還是略遜一籌!」
這邊S城眾人紛紛點頭,東洋人雖然憤怒,但事實擺在眼前,自家的花比不上人家,難道還能睜著眼楮說瞎話?
這一輪,毫無疑問,蘇老的「雪楓」勝出。
之後的「素冠荷鼎」和「紅月蝶陣」更是讓東洋人顏面掃地,任憑他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怎麼S城里出現了這麼三盆不世出的珍品,事先竟然一點風聲都沒走露。
就拿蘇老的「雪楓」來說,來路一定有問題!
肯定不是這老頭子家里的那盆!都彥宏博鐵青著臉,偷偷在身後比了個手勢。
此刻禮儀小姐已經將六盆蘭花都搬了進來供大家欣賞,蘭花嬌弱,沒人會對它們伸一根手指,但大河內往前走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了一個東洋人的腳,頓時身體控制不住平衡往前撲倒,而他正前方,恰巧就是蘇老的「雪楓」!
事出突然,所有圍觀的人都沒有反應過來,樂悠忍不住一聲驚呼。
一只手,輕輕松松提住了大河內的衣領。
這只手很漂亮,修長白淨,大河內碩大的身體竟然動彈不得,蘇子閑輕輕一用力,大河內就往相反的方向飛了出去,撲通一聲砸在地上。
大家的目光都隨著他巨大的身軀跌落,不敢置信竟然會發生這種危險的事情。如果是為了報復,那這人的氣量也太小了!甚至有些東洋人都覺得大河內根本不配來參加這個交流會,簡直是東洋人的恥辱。
「它很貴。」蘇子閑指指「雪楓」。
「對不起!請原諒他的無心之失!」感受著周圍各種異樣的眼光,都彥宏博咬牙切齒,狠狠地瞪了一眼大河內,蠢笨的家伙,連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
「唉呀!」
正當東洋人心頭惱恨,樂悠慶幸的時候,蘇老突然發出了一聲慘叫。
只見「雪楓」上面的一枝花梗不知什麼時候被折斷了!
如此一來,蘇老虧大了。
都彥宏博換了笑臉,假惺惺地過去打量了一番,那笑容看起來極其可惡︰「蘇君,節哀,我相信明年一定能再見‘雪楓’的風采。」
蘇老蹲在花前不說話,杭老爺子他們也不知道說什麼安慰才好,求助的眼神竟然都落到了樂悠身上。
樂悠看著蘇老難受的模樣,心里無名冒出一絲惱火和憤怒。
這時候都彥宏博又說道︰「現在看來,還是‘豐雪’更為完美,諸君認為呢?」
豈有此理!
要是她現在能進洞天福地,一定挖一堆「雪楓」出來砸死他這個東洋豬!可這樣行不通,她沒辦法解釋蘭花的出處……樂悠郁悶了。
蘇子閑悠閑地踱到她身邊,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所有人都听得清楚︰「凡品有什麼可惜,真正的無價之寶,在這里。」
樂悠腦袋嗡地一暈,無價之寶?
這妖孽難道發現了她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