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造地設 正文 上 161、爬牆

作者 ︰ 三千界

十月二十三號,星期天。

農歷九月二十一,霜降。

北京的十月下旬,氣溫已經下來了,早晚尤其冷。

消息只說是星艦被劫持了,星艦不扔垃圾,哪怕尸體,所以艦內人員情況,這邊暫時還一無所知——馬路上丟一個易拉罐,車子直接碾過去;宇宙中扔個罐頭,可怕的高速之下,星艦一撞上去,相對速度巨大,那對外部護甲會造成的毀損就大了。如果換成障礙物,比如隕石、廢艦、大塊金屬之類,那更糟糕。戰艦還能看看防護級別,商用星艦統統都得完蛋。

事實上,戰艦遇到了路障,會直接攻擊攔路物體,將其打散乃至汽化,讓它們變成沫子、再與自身的防護護甲較量——這樣,就只會造成一些護甲損耗。

但商用艦不行。它們的武器未必有那麼好,它們的駕駛組里也沒有配備經過專業射擊訓練的炮手——這就像地球上,很多人會開車,可是有幾個能操縱坦克炮轟擊靶子?讓他們坐在車上開開手槍,只怕都打不中目標呢

所以哪怕是劫匪,為了他們自己好,也均沒有亂丟星際垃圾的習慣。

所以瑞森的邊防巡邏隊收到信號趕到之後,無法確定任何一個人員的情況——他們根據動力痕跡,追蹤了一段路,再後面就斷了。

也所以,瑞森目前一方面是在向上提交控告、申請支援,一方面則是在雇佣兵的渠道商那邊下功夫︰八艘商艦恐怕還沒這麼快出手,雇佣兵們習慣擱一段時間,等風頭過去再計較;但貨物往往會化整為零流入市場。

只是貨物不像登記在案的星艦那麼明顯,查起來可不容易。

這樣下來,瑞森那邊也好,地球這邊也好,其實都在等待——等待做下這單子「買賣」的雇佣兵主動聯絡,要求贖金。

沒人能保證能等到對方的聯絡。

以慣常的經驗,在這一帶星域,這種事情如果二十天內沒有傳來消息,那麼有消息的可能就很小了。

瑞森那邊了解「文明獨立原則」的可怕,考慮到星艦上二十一個地球人,他們對人質安全信心更大一些,甚至對艦上其他人的生還也抱有不小的希望。

地球這邊大多數人不了解這一點,情緒就較為悲觀;各國情報部也有在分析中注意到了「獨立原則」的,一邊觀望等待一邊翻查往年的案例。

唐勁是地球人。

唐勁不是情報人員。

結果唐勁覺得日子一天天長得要命,又呼啦啦短得要命……

眨巴眨巴眼,這就二十三號了?

十號出事,到如今,二十天人質生還的「黃金期」,都過去一大半了

于是唐勁看啥啥不順眼——譬如他老爹

……

其實唐啟松只是想寬慰唐勁兩句,又不知道怎麼說;正好他那兒的《金麟傳》看完了,于是拿去還給唐勁,順帶問了一句︰「這小說前頭幾本去哪兒了?我還沒看。」

結果唐勁慢吞吞轉過頭,瞅了眼那書,直瞪唐啟松。

唐啟松莫名其妙、一頭霧水、徹底冤枉換做往常,唐勁這樣子,唐啟松劈頭蓋腦就罵過去;可這幾天情況特殊,到底是自己兒子,唐啟松怎麼可能不心疼,所以他也就只是把書往唐勁電腦旁邊一擱,沒好氣地搖搖頭,端著茶杯走了,出門找老鄰居下棋去了。

唐勁沒人可瞪了,接著瞪書;瞪了一會兒,扒拉過來、往上頭一趴,發了會兒呆,闔上了眼。

而後劉澄紅買菜回來了。她這幾天忙于給唐勁做好吃的,忙著忙著,又精神回來了。一進門,她就探頭往唐勁房間里看了看;見唐勁蔫巴巴的,不由暗暗嘆口氣︰「糖糖,媽買了小排,你要椒鹽的還是糖醋的啊?」

「噢。」唐勁心不在焉,「啊,都行。唉,媽,你自己喜歡哪個就哪個」

劉澄紅又暗嘆一口氣︰「得兒,那就糖醋。」去了廚房。

廚房里起了響動。

唐勁听見了,起先沒管,又過了一會兒,他起身轉出來進了廚房,看他老媽忙活去了。

房子老,廚房里小,劉澄紅一個人還寬裕,等到唐勁人高馬大地往那兒一塞……哪還有空兒讓劉澄紅轉身?

所以唐勁沒呆過久,劉澄紅就洗了一碟子櫻桃給唐勁,將他趕到客廳里去了。

唐勁吃了一個櫻桃,瞅著他老媽在廚房里忙,嚼了好一會兒才吐出核兒來——光潔溜溜的。

他以前對父母只是免不了內疚,現如今他自己嘗過這種滋味,這就不止是內疚了。

……

這天中午祁棟特地跑過來蹭飯,小區門口的水果店里胡亂買了個西瓜,拎上來——之前他上班,昨天周六還教師培訓。這是唐勁這回休假里第一個周末。

劉澄紅與唐啟松自然歡迎這個客人,格外歡迎。

唐勁也知道祁棟是為什麼來的,只是他也就欣慰了,要他笑他勉強。

祁棟看著就心酸,拍拍唐勁,什麼安慰的話也沒說,只是幫著擺了桌子,然後就埋頭吃飯,用風卷殘雲般的行動奉承劉澄紅的好手藝。

劉澄紅樂了,干脆把留到晚上的那盤炸排骨也下鍋做了糖醋端上來。

唐勁自己胃口沒那麼好;可他看著祁棟捧場消滅了他老媽這麼多糖醋排骨……又不順眼于是唐勁瞅了祁棟好幾回,末了殷勤起身幫祁棟續飯去了,一大碗白米飯拿飯勺使勁在那兒按——撐不死你

結果這頓飯吃完,祁棟揉揉肚子倒去了唐勁的床上,飽得直想睡覺。

唐勁存心跟祁棟作對︰「起來,起來您不沒事兒嗎,陪我去那邊」

「那邊是哪邊兒啊?」

那邊是那個四合院。

等消息很難熬。唐勁沒什麼事兒做,而這種事泛泛之交那種的廉價的同情只能讓人更難受;可平日里發小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

所以唐勁每天下午走過去報到,坐一會兒,有時還喝點水,然後再走回家。

如此好歹也能打發掉小半天。

這樣子,再加上早課晚課、吃喝拉撒,他晚上總算能睡得著。

……

祁棟來的時候沒開車,這會兒撐得不想走路,就叫唐勁開上唐啟松的老大眾。

可唐勁正跟祁棟過不去呢,死活不答應,拖著祁棟步行過去,還振振有詞——「散散食啊,我是為你好」

祁棟才不信只是他也算了了唐勁的脾氣,知道唐勁是憋著股邪火,犯別扭呢——看見什麼跟什麼作對

再說了,這種小事……

這個季節,下午這個時候,太陽正好,走路也挺好的嘛

于是這兩人就「啪噠啪噠」走過去了。

唐勁自己一個人走,雖然不是趕路,可他心里壓著事兒,埋頭往前、無暇兩邊路景,還挺快的。

但今天有祁棟在,這就不一樣了——首先,祁棟胃里還撐著呢,走得慢;其次,祁棟東張西望,三分閑心七分存心,老是打岔,還拐去幾個店里胡亂看了看,這就慢了。

結果兩人到那廣亮門前時,差不多都下午…了。正好看到夏曉雪在胡同前頭一段停了迷彩似的吉普,從車頂貨架上解了長盒往肩上一背。

夏曉雪也看見了他們。她冷冷打量了唐勁一眼,徑自進了大門。

唐勁前幾天也看見這車了,卻還是第一次踫到車主人,一時間對夏曉雪的冷漠與敵視莫名其妙,還惴惴不安——並非唐勁膽小,而是因為唐勁看到過這種眼神

不止一次

不是在被他揪了辮子弄髒了作業本的女同學那兒——是在敵人那兒

有那麼一瞬間,唐勁幾乎懷疑這女人會給他來上一槍

倏忽騰蛟、霎那封喉

所以唐勁寒磣著了,繼而惱火,跟祁棟叫屈︰「我哪兒得罪她了?我都不認識這妞」

可祁棟並沒注意到夏曉雪那一眼,他看了看人,心里暗喜了一聲「也是練的」,接著他就光顧著從頭到尾目估那盒子的長度去了;眼看夏曉雪進了四合院,與他們同一個目的地,祁棟更喜,拉著唐勁就跟進去了︰「哎,你說,那盒子里頭是啥?」

「……槍。」

「我看就是快,咱們去瞧瞧。」

「……」

——你丫個武痴

夏曉雪進了東邊的小跨院。

祁棟與唐勁進不去——那圓滾滾的機器「嗖」一下伸出了長長的攔路臂。

祁棟大嘆可惜,唐勁暗叫「幸好」,拖了祁棟去主院正房。

近幾天還是有記者守著。人不是很多,但總是有幾個蹲點。

而這天下午,竟然有個小報記者混進了家屬等候的地方……打算采訪家屬

那人一開始沒明說,只是閑聊套話。唐勁沒心情跟人侃大山,那人反倒嗅出了新聞價值,瞄了眼唐勁手上的戒指,感慨似地道︰「你老婆念書挺厲害啊。」

唐勁「唔」了一聲還沒意識到,祁棟听著不對,看了眼那人,忙踫踫了唐勁。

唐勁反應過來了……他哪里受得了這個啊,豁然起身一腳踹開了那人底下的椅子,強忍了沒動手揍,睨了眼人當即走了

主院有三進,前面也有記者,唐勁直直去了最後一進。有兩個瑞森人看見了,祁棟忙忙跟他們解釋。唐勁來了這幾天了,這里幾個人對唐勁都面熟了,而整個主院都是辦公的,屋子里還要想一想,院子里乃是公共活動場地,唐勁沒什麼不能去的。加上他們擔心同僚之下,對選拔生的家屬格外同病相憐,所以就沒攔,由著兩人進去,其中一個還幫著指了東廂的茶點房。

唐勁拿花壇里的雜草出氣︰「我呸他是嫌他老婆命長了?冒充,我叫你冒充我叫你冒充去你**腦子有病什麼東西」他一腳又一腳踢過去,帶著戾風,可憐的草兒們當即就斷了。

祁棟佔了幾分旁觀者清,知道別人也是糊口,氣歸氣倒還不至于這樣兒,當下幫著罵了兩句又勸了一句,拍拍唐勁的肩搭了一摟;而後祁棟听到了東邊第二進小跨院里的破空呼嘯聲。

「——噓」

「……干啥?」

「听。」

「 ?」

「咱們上去看看?」

唐勁直覺不妙,慢吞吞轉頭、順著祁棟指的方向瞅去……

——那是東廂房房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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