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美夢,夢里面,她終于不必再為一篇篇冗長的論文而忙得焦頭爛額,不必再為合適的工作而奔走于各大招聘會現場,不會再為成為家人的驕傲而一定要成為模範優等生。夢里面,她月兌去了成人的外套,變成了一個只有五歲的女孩兒,並且有了一個新的名字,一個她很喜歡的名字——寧夏。
寧夏雖然是一個早產兒,身體一直盈盈弱弱的,總是深受感冒之類的小病困擾;雖然腦袋總是呆呆笨笨的,一歲才開始開口說話,兩歲才開始蹣跚學步,直到現在五歲的年紀,說起話來還是常常顛三倒四,邏輯感十分混亂。但這些並不妨礙父母對她的寵愛。
寧夏的童年很幸福,幸福得讓她在夢里面也不禁甜甜的笑出聲來,她有一個博學的父親,父親叫寧學文,是鎮上的教書先生,記憶里,父親總是抱著她,用軟軟低低的聲音教她說話,一遍一遍、一聲一聲不耐其煩的反復的說著,直到寧夏也能夠跟著重復,他才滿意而欣慰的親親她的小眉心。
她有一個溫柔的母親,母親叫夏玉荷,小時候的寧夏總是貪戀著母親香香軟軟的懷抱,只要鑽進去,就舍不得再出來,母親是鎮上最手巧的女工,鎮上只要有什麼喜慶的事情,就總有人上門求母親給他們繡花面。一看到母親拿出針線簍子,寧夏便會乖乖的站到一旁,不再打擾,而忙完的母親總會親親她的小臉蛋兒,夸她乖巧。
她有一個十分好玩的舅舅,不過她一看到舅舅就忍不住邁著小短腿兒跑得遠遠的,倒不是她討厭舅舅,相反,除了她的爹娘,她最喜歡的就是這個舅舅,只要跟舅舅呆在一起,她總是止不住的笑呵呵,只是這舅舅有個很不好的毛病,就是愛咬她的小鼻子,不咬的她淚眼汪汪,還不肯撒嘴兒。
她還有一個漂亮的姐姐,姐姐是舅舅的女兒,叫夏芸溪,姐姐比她大三歲,姐姐不僅漂亮,還格外的聰明,爹爹教給他的東西,她總是听了一次就記下了,不像她,不過娘娘說了和聰明的孩子一塊兒玩兒,她也會變得聰明,所以,小小的寧夏就成了夏芸溪的小尾巴,即使單純如她,有的時候也能感受到姐姐的不耐煩,但她卻還是很固執的抓緊了姐姐的衣角,她只是想變得和姐姐一樣的聰明,她只是不想再被叫做‘痴兒’。
「文哥,夏兒,怎麼又哭了。」一直守在床邊的夏玉荷,看到寧夏眼角滲出來的淚珠,連忙拿起手帕愛憐的揩去她的淚水,反而,讓她的小臉兒越來越濕。
「唉!」寧學文重重的嘆了口氣,扳過妻子的身體,拿起她手中的巾帕細心的擦著妻子的臉蛋「我看啊,你比夏兒還愛哭,如果夏兒醒過來看到你腫著的核桃眼一定會狠狠的笑你的。」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說笑。」被丈夫這麼一打趣,夏玉荷奪回手帕,自顧自的擦了起來,「我只是心疼夏兒而已,她還這麼小。」
「唉,又要哭了。」寧學文挨著妻子坐下,摟緊她的肩頭「禾大夫不是說了麼,只要過了今晚,我們的夏兒就會平平安安的走完這一生。老天在每一個人的一生中都安排了或多或少的災難,我們的夏兒這麼小就經歷了這麼大的痛苦,老天爺一定會看得清清楚楚,將來也就不忍心在這孩子身上追加別的痛苦了,所以夏兒以後一定會順順遂遂的。」」
雖然知道這是丈夫安慰自己的說辭,夏玉荷倚在丈夫的肩膀,心里面卻很贊同的點點頭,只听丈夫接著說道︰「今晚一定會很累人,如果你也哭壞了身子,你叫我如何是好,是照顧夏兒,還是照顧你啊?」
「我才不會累倒,夏兒由我親自照顧。」夏玉荷賭氣的揉了揉眼楮,孩子氣的動作讓寧學文笑著搖搖頭。
正當兩夫妻之間的氣氛甜甜蜜蜜的時候,李媽便喘著粗氣推門闖了進來,「呼呼,不好了,小姐,姑爺,沫沫快被少爺給打死了。」
沫沫是夏芸溪的小名,一听到這話,夏玉荷連忙跳了起來,剛才她一門心思的投到了女兒身上,對于佷女的認錯就沒放在心上,而寧學文也只顧著和禾大夫說話,也沒有顧及到那父女兩人,「李媽,夏兒就交給你照顧了,我們這就過去。」匆匆交代了一句,兩夫妻就趕緊跑了出去。
「爹,好疼!」一直跪在地上默默忍受著父親抽打的夏芸溪,在父親的藤條毫不留情的落下之後,也忍不住開口求饒道。
「疼,你也知道疼,那你知不知道,夏兒那孩子又多疼!」一想到寧夏額頭那道駭人的傷口,夏玉青就不由的緊了緊手中的藤條,「還有二十下,家法過後,你親自去求姑姑一家的原諒,只要有一個人不肯接受你,你就再也不要叫我爹爹了。」
夏芸溪知道這次真得是自己理虧,如果不是自己把妹妹帶到那條荒廢的小徑,如果不是自己留下妹妹一個人去找朋友,如果不是自己因為貪玩而忘記了時間,那寧夏就不會發生這次意外。
想著想著,一直咬著嘴唇不肯出聲的夏雲溪也終于忍不住哭出了聲音,她深知父親的脾氣,父親絕對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而她卻還不能肯定寧夏到底會不會原諒自己,她真得好怕爹爹會就此不再理會自己。
听到女兒的哭聲,夏玉青的眉頭擰成了川字,手指顫抖了幾下,還是狠心的抽在了夏雲溪的背上「十九!」
兩夫妻一進屋,就看到了眼前的情景,「夏玉青!」夏玉荷連忙沖上去抱緊了受罰的女孩,而寧學文也奪下了他手上的藤條,狠狠的摔在了地上。「青弟,你太過分了。」
哪知夏玉青卻突然跪倒在兩夫妻面前,寧學文連忙去扶,卻硬是沒有拉起他。見懷里的女孩也掙扎了起來,夏玉荷安撫的拍了她幾下,對著地上的弟弟冷冷的開口︰「一個大男人,像什麼樣子,快給我起來!」
「姐姐,姐夫,你們不知道,其實我隱瞞了你們一件事情。」夏玉青並沒有起身,看著姐姐的眼楮充滿了自責。
「青弟,有什麼事情起來說。」寧學文見妻子的臉色很難看,又去勸道。兩兄妹都是十分倔強的人,寧學文雖然也知道自己在做無用功,,還是不能不勸。
「姐姐,姐夫,你們听我說,其實禾大夫說,夏兒因為傷口太深,額頭上的疤痕恐怕會留一輩子。」夏玉青深深的垂下了腦袋,在這個社會,即使是身體上的明顯疤痕也會讓一個女孩子產生濃濃的自卑感,何況這疤痕就長在額頭這麼明顯的部位,夏玉荷夫婦聞言也不禁身體一僵,甚至她懷里面的夏芸溪也知道這件事情意味著什麼。
一時間房里面沉默的可怕,夏芸溪突然大哭了起來,祈求的拉住了夏玉荷的衣服「姑姑,都是我的錯,你不要怪我爹爹。都是因為我貪玩妹妹才會受傷。」
女孩的舉動喚回了幾個大人的神志,夏玉荷連忙安慰哭泣的佷女,而寧學文也勸解道︰「夏兒,還是孩子,有點小磕小踫,落下點傷疤也是難免的事情,況且,夏兒離長大還遠著呢,總會有辦法的。」
總會有辦法的,幾個並不算確定的字眼兒,卻足以安慰了三個大人不同的心情,「玉青,以後的事情,現在說還為時太早,我只求夏兒能夠健健康康的,這是我最大的心願,一切等夏兒醒來,由她做主,只要她不怪沫沫,你就不許再責怪孩子。」
「青弟,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禾大夫也說了今晚是個關鍵,夏兒一向很喜歡你和沫沫,如果有你們兩個守在她的身邊,我想她一定會沒事的。」
當天夜里,寧夏果然發燒了,圍在床前的大人們忙了大半天,也不見好轉,情急的夏玉青只好大半夜把禾大夫從熱被窩里拉了出來,幸好這禾大夫是個熱心之人,一直忙碌到天空破曉,寧夏總算退了熱。一家人也終于長長的舒了口氣,夏玉荷疲憊的倚在床邊,用手指戳了戳熟睡中的寧夏,異常寵溺的說道︰「夏兒,你啊,真是折騰死娘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