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嶇,木制的車輪翻滾在不平的鄉間石子路上,顛簸得寧夏的兩根小辮子滑稽的上下跳躍著,可她現在已經無暇顧及這些,小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劃著圈兒的揉著。「唉!」看來自己暈車的老毛病又延續到今生了,她索性爬到寧學文的身邊,躺倒在他的大腿上。
寧學文一直半閉著眼楮斜倚在車窗邊,見女兒難受的皺著小眉頭,他忙把車窗的簾子拉開,讓外面的涼風盡量驅趕走車內的悶熱。「夏兒,不舒服的話就吸幾口涼氣,別急,舅公家很快就到了。」
「嗯。」寧夏依言用力的深呼吸著,爹爹的大掌貼著自己的胸口揉按著,果然讓她好受了幾分。只是她沒發現寧學文不適的臉孔和自己同出一轍。夏玉青有些無奈的看著暈車二人組,一面催促著車夫快點兒趕路,一面從懷里掏出一小袋野山楂遞了過去︰「受不了的話就吃一顆,會舒服點兒的。」
舅公家住在十幾里開外的一個較大的鎮上,夏玉青听著車里面一大一小的唉聲嘆氣,不顧車夫的不耐煩,一遍一遍的要求他再快一點兒。終于趕在最後一顆山楂被消滅前,馬車停在了一家小戶門前。
暈暈乎乎的寧夏伏在舅舅的肩膀,耳邊響著的是大人們爽朗的笑聲,「喲,這就是玉荷的女兒吧,來讓舅姥娘抱抱。」見自己無法回避,寧夏只好用力的扯出一個笑臉,對上了一張慈祥的老臉。「嘿嘿,舅姥姥好。」
「呵呵,真乖!」老人家賞了寧夏一個大大的響啵,口水沾在了臉上,她倒也不嫌棄,只是隨後又圍上了一大群親戚,像個小木偶一樣寧夏機械的對著屋子里的親戚們一一問好,免不了又經受了新的一輪口水的洗禮。
夏玉荷有些心疼的看著女兒的倦容,應付完親戚之後,便把她抱進了舅母的屋子里,想讓她小睡一會兒,寧夏本就不愛湊熱鬧,躺在安靜的里屋,真的就睡了過去。直到一陣 里啪啦的鞭炮聲響,她才一個激靈坐起身來。
夏芸溪輕輕的推開了房門,探出個腦袋,想偷偷的看看妹妹的情況,在這里的兩天,她初到時的新鮮感早就被大人的絮叨給磨的精光,再加上大家都為了表姨的婚禮而忙得不可開交,根本就沒人帶著她玩兒,夏小姑娘前所未有的懷念著以前被寧夏纏在後面的小日子。可妹妹一到,就被那些討厭的大人圍在了中間,後來爹爹又嚴禁自己打擾小夏休息,好不容易得到了赦免令,她趕緊屁顛顛兒的跑了過來。
見寧夏已經醒了,夏芸溪也放開了手腳,大咧咧的跑到了床邊,「妹妹,你可醒了,外面說花轎馬上就到,你再不快些就錯過了熱鬧。」
剛睡醒的寧夏帶著點兒小迷糊,直到夏芸溪的小手在自己的眼前晃啊晃,她才反應了過來,伸手模向了自己的頭頂,夏芸溪見狀,又笑道︰「放心啦,姑姑已經幫你重新梳好頭了。爹爹和姑父也真是的,怎麼能讓女孩子這麼就出門了。」
「啊?大家都看到了吧。」寧夏回想著自己剛才見過的那些臉孔,無力的把臉埋進了被子里,完了,她在夏家人眼中的形象啊,算是全完了。
夏芸溪很體貼的接著說︰「甭擔心,姐姐已經交代下去了,那些人誰也不會說出去的。」
「是麼?」寧夏還沒哀悼完自己已逝的形象,就被夏芸溪拖下了床,此刻,一陣更響亮的鞭炮聲傳來了過來,夏芸溪一喜道︰「花轎來了,小夏你快點兒。」
兩個小娃手拉著手跑到了大門口,便看到夏玉青正抱著頭披紅蓋頭的新娘朝著花轎走去,夏芸溪大驚,忙跑了過去,著急的拽住了她爹爹的衣擺,大聲的喊道︰「爹,就算表姨再漂亮,你也不能搶新娘啊!」
周圍的人都被小丫頭的話逗得哄笑了起來,就連嫁女的舅姥姥也被孩子的童言無忌逗得破涕為笑。夏玉青的臉色青紅交替了好一陣,他才扯著假笑,瞪著小丫頭說道︰「沫沫,別礙事兒。」
寧學文上前把小人抱了開來,對著夏芸溪好笑的解釋道︰「沫沫誤會了,妹妹都是要由哥哥抱著上花轎的,你的幾個舅舅不在,只好由你爹代勞了。」
夏芸溪這才放心的拍拍小胸脯,一本正經的又說道︰「真是嚇死我了,表姨要是被搶走了,那新郎官兒還不得哭死去了。」
夏玉青唯恐女兒再語出驚人,忙把懷里笑得直顫的新娘塞進了花轎,回頭沖著她威脅的虎著臉,夏芸溪一縮脖子,馬上把手按在了嘴巴上︰我保證不說話了。
「起轎!!」一聲大喊,鑼鼓齊鳴,花轎一起,舅姥姥馬上掩著手帕大哭了起來。雖然寧夏也知道這只是一種嫁娶的形式,還是忍不住心里微微的泛酸。夏玉荷陪在舅姥姥的身邊也跟著掉了些眼淚,直到花轎拐進了街角,嗩吶的聲音已然飄遠,老人家才在別人的攙扶下回了院子。
夏芸溪抱著爹爹的脖子,不滿的問道︰「爹,這就完啦,我還沒看到精彩的入洞房呢?」
夏玉青憤憤的捏著女兒的小臉蛋兒,咬牙切齒的說道︰「小孩子家家,連洞房是怎麼回事兒都不明白就別給我瞎起哄!」
「爹~~」夏芸溪含著兩泡眼淚,揉著自己發紅的臉頰,很委屈的用眼神向他控訴著。寧學文忙解圍道︰「沫沫,別急,雖然我們看不到新人拜堂,但晚些時候,你爹會帶你過去吃喜酒去。」
聞言,夏芸溪的嘴巴馬上大大的咧開了。寧夏看到她豐富的表情不禁‘撲哧’一笑,寧學文見她高興,遂說道︰「夏兒別急,再有個一個時辰,我們就去吃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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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紅的燈籠高高的懸在朱漆的大門兩側,火紅的燈火把‘趙府’兩個金漆的大字照得格外的醒目,不遠的巷口處站在兩個華服男子不時的朝著門口張望著。許久,其中一個年長的男子開口道︰「徒弟,求你了,既然遇上了,不沾點兒喜頭我不甘心。求你了,讓我進去討杯喜酒喝,就一杯。」
男人明顯撒嬌的口氣讓被稱作徒弟的年輕人不滿的一哼︰「上次你也這麼說。可結果呢?」
做師傅的面上馬上緋紅一片,甚至比他身上的紅衣還要艷上幾分,半晌,他才扭捏的開口道︰「上次不算。」
「哼,那上上次呢?」徒弟不依不饒的說道。
師傅又被噎住了,又是一陣沉默,他猛的一跺腳,氣呼呼的說道︰「我不管不管,就是要去,你不去我自己去。」
徒弟頭疼的揉著額角,另一只手拉住了作勢準備往大門里沖的師傅,妥協的嘆了口氣,說道︰「要進去可以,換身衣裳再去。」
「為什麼呀?」師傅不解的模著自己身上的布料,自豪的一挑眉道︰「這可是最好的緞子,怎麼你嫌我給你丟臉,徒弟,你這樣不對,俗話說子不嫌母丑,我好歹——」
「閉嘴。」徒弟手上的青筋突突的跳了兩下,他深吸了一口氣,才開口道︰「你忘了上上上次的教訓了麼?」
「哎呀!」師傅一拍額頭,懊惱的說道︰「好,我這就去換。徒弟你也換一身兒吧,總穿黑的,多嚇人啊,明明是個可愛的小孩兒,干嘛總擰著眉毛,害得人家總以為我欠了你多少銀子似的。還有——」
「閉嘴!」一聲低吼下,小巷總算安靜了下來。
不多時候,外罩一件紫色長褂兒的師傅領著一身黑衣的徒弟大搖大擺的朝趙府走去。對著大門前的兩個管事兒一拱手,師傅很熟絡的說道︰「恭喜啊恭喜!」
「同喜同喜。」管事雖然納悶,怎麼來了兩個面生的人,但見兩人衣著不凡,便以為是自家老爺的朋友,也不攔著,就請他們進了院子。
走在師徒兩人前面的寧夏,趴在寧學文的肩膀上,微張著小嘴,驚訝的盯著著那個紫衣的師傅猛看,半天,才月兌口說道︰「好個大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