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家的老宅也是有些規模,出了西院兒,走過幾個回廊,才來到府內的正房大院,大廳里寧家兩兄弟才扶著老夫人坐下,一個小丫鬟便踩著碎步前來報信,說是二夫人已到了門口。
夏玉荷帶著李媽領著三個女娃剛跨進大門檻兒,就听大堂里一老婦爽朗的大笑道︰「哪個是我的小孫女兒啊,快過來讓女乃女乃好生的瞧瞧!」
夏玉荷輕輕的拍拍寧夏的後背,小人兒會意,便小跑著直奔坐在堂首的一素衣老婦的懷里,仰著小臉兒甜甜的說道︰「夏兒見過祖母。」
「呵呵,真乖!」老夫人把小人兒抱在了膝上,借著燈光細細的打量的寧夏的模樣,長繭的手指劃過寧夏的五官,老人家失神了一陣,喃喃的說道︰「真像啊!」
老夫人的聲音雖小,但鑒于兩人之間的距離,寧夏還是听到了老人的輕嘆,可她知趣的沒有追問下去,歪著小頭,乖乖的問道︰「祖母,您說什麼?」
老夫人方才回過神來,異常溫柔的撫模的寧夏的頭發,但笑不語,老人的心里藏著個秘密,那是和比她小兩歲的妹妹有關,妹妹也是這般的瘦瘦小小,惹人憐愛,可惜那時她被嫉妒蒙蔽了心智,對于她的感情除了厭惡還是厭惡,終于在一次爭吵過後,她扔下妹妹一人,獨自生著悶氣,直到天黑回家才知道妹妹出了事。
幾十年間,妹妹的死一直是她心間抹不去的陰影,此時見到了寧夏,似乎勾起了她所有的愧疚與心疼。
寧夏也看出祖母的目光雖落在自己的身上,卻是在尋找另一個人的影子,她不介意祖母的移情,最重要的是老人對那人的感情是寵愛而全無惡意。寧夏知道自己沾了那人的光,便笑得越發的可愛,只希望給老夫人留下一個完美的印象。
底下的幾個大人並未察覺出母親的異樣,只當老人很喜愛自己的孫女,夏玉荷尤為欣慰,躊躇了半天,她還是起身走到了老夫人的跟前,叫了聲︰「娘!」
見老夫人抬頭,夏玉荷忙屈膝行以大禮,說道︰「兒媳不孝,這些年來,都不曾在娘身邊盡過孝心,請娘原諒。」
老夫人擺了擺手,笑道︰「呵呵,好啦玉荷,這幾年來這一大一小就夠你忙的了,我老骨頭還算硬實,你現在回來盡孝也不晚,所以,快起身吧,我可不想我的小孫女怪我這個女乃女乃不講情面。」
「兒媳謝過娘!」夏玉荷欣喜的站起身來,婆媳倆相視一笑,似乎真放下來了過往的一切,老夫人一瞥站在一邊的兩個孩子,問道︰「那兩個女圭女圭是誰家的孩子啊?」
夏玉荷朝兩人招招手,夏芸溪和寧珊珊忙跑了過去,夏玉荷指著粉衣的夏芸溪,面上帶著一絲試探,小心的說道︰「這是玉青的孩子。」
「青丫頭……」老夫人看清了來人,不覺得開口叫出了那人的名字,座下的寧學武也是緊盯著夏芸溪,晃了心神。
夏芸溪顯然並不知道眾人的想法,只道他們把自己認成了別人,不高興的撅著小嘴兒,說道︰「我不是青丫頭,我叫夏芸溪!」
小丫頭清亮的嗓音讓出神的大人回到了現實,寧學武忙端起茶杯,似是掩飾著自己的失態,而老夫人瞥了大兒子一眼,輕蹙下眉頭,就淡淡的「嗯!」了一聲,把視線轉到了黃衣女娃的身上,問道︰「女圭女圭,你叫什麼?」
終于輪到了自己,寧珊珊緊張的咽了口口水,恭敬的答道︰「我叫寧珊珊。」
「哦,你也姓寧?」
「是寧夏幫我取的名字。」听小丫頭這麼一听,老夫人好奇的看向了懷里的孩子,問道︰「夏兒,這是怎麼回事?」
寧夏便將那天發生的事情說上了一遍,又道︰「孫女不喜珊珊以前的名字,就自作主張給她取了這名,祖母莫怪。」
「夏兒你這般聰明,女乃女乃又怎會責怪你。」老夫人寵溺的刮了下寧夏的小鼻子,就對站在下面的寧珊珊說道︰「既然你也喜歡這個名字,以後就這麼叫吧。」
「是!」寧珊珊趕忙答道,心里面卻是松了口氣,第一次自己有了一個像樣好听的名字,她還真怕老夫人不許。
夏玉荷見老夫人對這孩子並無任何的不滿意,便道︰「珊珊這孩子身世可憐,又對夏兒有著救命之恩,所以兒媳的想法是——」
「就讓她留在府中,做夏兒的貼身婢女吧。」老夫人截住了夏玉荷的話,直接下了死命令,夏玉荷話中的意思她又如何不明白,可是養女一詞早就傷得老人家極深,她不希望悲劇重演,所以一下子便把話茬說死了。
夏玉荷只能點頭說是,有些惋惜的看了眼小丫頭,而當事人寧珊珊卻是滿心的歡喜,當即就跪在了地上,沖著老夫人重重的磕了個頭,小丫頭入社會及早,早就深諳天上沒有白掉的餡餅兒這個道理,如果剛才夏玉荷真得收了她為女兒,反倒會讓她忐忑不安,如坐針氈。
現在從小乞丐榮升為府內的小丫鬟,身份的跳級就已經讓寧珊珊受寵若驚,照顧的對象又是寧夏,小丫頭心里十分的知足,長久以來的溫飽問題得到了解決,小丫頭對老夫人的安排毫無異議的接受了下來。
老夫人又問了會兒話,劉氏和柳氏就從側門走了進來,來到老夫人的跟前輕輕的一拜,劉氏開口說道︰「娘,老爺,飯菜已經準備好了。」說是,,,
「嗯。」老夫人笑著應了一聲,就對懷里的寧夏說道,「夏兒,認識她們麼?」
「認得。」寧夏忙從老太太的身上下來,對著兩人躬身的叫道︰「大娘,二娘。」
「真乖!」兩個婦人相對的一笑,紛紛的從袖子里拿出兩個紅包塞給了小人兒,寧夏也不客氣,大大方方的揣進了荷囊中,又對著兩人道了聲謝,老夫人這才滿意,笑呵呵的拉著寧夏到旁屋里吃飯去了。
用過了晚飯,一家人又圍坐在一起嘮了會兒家常,寧學文才領著家人辭別了老夫人,回到了西院兒,安頓了幾個孩子睡下,夏玉荷拉著丈夫來到了外間,輕聲的說道︰「文哥,大哥似乎……唉,我想,還是由你把青青姐的事兒說與他听吧。反正此事也瞞不了多久,大哥听了,心里面或許會看開些。」
「嗯,你說得極是。」自從見過夏芸溪之後,寧學武就一直心神恍惚,寧學文見了也很是不安,怕幾年前的噩夢再一次重現,他想了想便說︰「好,我現在就過去。」
「嗯,你快去快回。」寧學文點點頭,便直奔大哥休息的庭院去了。
東院里——
寧學武正赤膊著上身,一遍一遍的重復著揮劍的動作,柳氏站在一邊有些擔心,跟在他身邊這麼久也知道這是他心煩時的表現,老夫人走進了院子,見到此景,皺緊了眉頭,揮了揮手,讓柳氏和下人們都回避下去。她重重的咳嗽了一聲,見兒子並沒有停下。只好開口叫道︰「學武!」
「娘,您來啦。」寧學武忙放下手上的長刀,迎了上去,老夫人嘆了口氣,把手上的毛巾遞給了兒子,「雖說是夏天,可夜里風大,別傷了身子。」
「是,娘!」寧學武恭敬的答道。
老夫人又說︰「娘知道你還是放不下,可她已經成親了,而你也有了家室,兒子,別想那麼多了,回去洗個澡,睡上一覺把這麼煩心事兒都忘掉算了。」
「娘,我——」一陣腳步聲讓寧學武住了口。
「大哥,咦,娘您也在啊。」寧學文進了院子就見兩個親人都在場,遂清清喉嚨,嚴肅的開口道︰「大哥,娘,有件事情,我想你們有權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