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星野張了張口,卻不知該如何解釋,難道要和她實話實說︰自己只是覺得她瞪眼楮的樣子十分的有趣,所以才會百般的挑剔,就為了博她一怒;或是說自己的所作所為只是想測試一下她忍耐的極限,面對她一雙幾欲噴火的眸子,祁星野本能的閉緊了嘴巴,現在開口只怕是多說多錯。
身後的梁志東和陸炎飛略帶驚訝的看著這一幕,從昨天甄選開始,他們就覺得五皇子與這女孩兒許是舊識,此刻又見兩人之間的氣氛詭異,不由的狐疑的對視了一眼,事情似乎比他們所想的更加復雜。叢顯之更是替寧夏捏了一把冷汗,她怎麼敢如此放肆的瞪著五皇子殿下啊,這,這可是藐視皇族的重罪啊,正當他急得絞著衣角不知所措的時候,忽听外面傳來一聲柔和的嗓音,「皇上駕到。」
音落,一名身穿玄色錦服的男子飄然而至,眾人見了一同下拜行禮,而已在屋里落座的孩子們也慌忙的趕出來,拜倒在地。
祈天昊淡淡地說了句,「都平身吧。」就落座在庭院里的一處圓凳上,「小五,朕听說你今日第一次入學,便想來看看你是否適應,呵呵,看來,朕是來早了些。」
祁星野上前了一步,躬身道︰「謝父皇關心,兒臣很喜歡這里的環境。」
「那就好。」祈天昊手點著桌面,似是漫不經心的提到︰「朕听魏敏說,李泉昨個兒上報了五個人的名牌,也听說了皇兒那頗為有趣的說法,不過,這話若是被那幾個史官老兒听到了,朕的耳朵可就要遭殃嘍。」
祁星野听他父皇的語氣中並無半點兒責怪之意,遂放下了心下的忐忑,說道︰「兒臣知道此舉有些魯莽,可這五人兒臣都極中意,一時難以取舍,才會出此下策。
祈天昊笑意容容,一臉慈父表情地說道「嗯,皇兒的眼光一向精準,想必所選之人也是我大商朝未來的棟梁之才,走上前讓朕瞧瞧,到底是哪幾個做了我小五的伴讀?」
一听皇帝召見,幾個孩子趕忙朝前邁出了幾步,站在了場子的中間,除了那木然的藍衣少年與好奇心盛的陸炎飛,其他的三個孩子只留給祈天昊一個黑乎乎的腦瓜頂,「抬起頭來。」
三人聞聲,半抬起臉兒來,寧夏這才有幸一睹帝王的風采,高坐的男子看上去似乎剛過弱冠的年紀,他頭戴金冠,劍眉朗目,一雙鳳眼中波光流轉,薄唇微挑不點自紅。即使只是危坐之態也優雅而不失霸氣,如同神砥,讓人高不可攀卻又不忍側目,這大概就是君王的氣質吧。
祈天昊一一掠過五人,目光所及,每人均是惶恐的垂下眼楮,不敢和那人對視,只有寧夏看得漸漸痴了,竟大膽的直視著龍顏。
祈天昊的視線似是停在了每個人的身上,再一看去,卻又發覺剛才的念頭不過是自己的臆想,那仰望之人,又豈會看上小小的自己,就在所有人都在患得患失之間,只見美男朱唇輕啟,開口叫了一個人名︰「小四。」
祈星羅正痴痴的望著自己的父皇,一時之間,竟沒听到他的話,魏敏在旁重復的說道︰「四殿下,聖上叫您呢。」他才反應了過來,慌忙上前,跪伏在地,顫聲的說道︰「兒,兒臣參見父皇。」
「嗯,無須多禮,起來吧。」祈天昊皺了下眉,這個四子總是這樣,一見到自己就亂了方寸,他這個做父親的就當真這麼可怕麼?果然還是小五比較合朕的脾性。
那祈星羅匆忙起身間,竟險些被自己的長衫所絆倒,狼狽的模樣惹來底下之人或是輕蔑或是同情抑或是幸災樂禍的不一的反應,祈星羅手足無措的站在那里,一張小臉兒憋得緋紅一片。
祈天昊似是沒看見兒子的窘態,輕輕一指五人當中唯一的女孩兒對他說道︰「小四,這孩子以後就是你的伴讀了。」
祈星羅只是稍稍一瞥寧夏,復又垂下眼楮,恭敬的答道︰「兒,兒臣謝過父皇。」
寧夏忽被點名,只覺心下茫然,直到叢顯之急切的拽著她的袖口,她才屈膝俯身,機械的道了聲︰「謝主隆恩。」
「嗯」祈天昊輕松了一笑,起身彈了彈身上的落葉,說道︰「看你們相處得極好,朕也甚覺欣慰,小二老三,好好的照顧你們的弟弟。」
祈星兆和祈星月忙躬身說是,可兩人都知,父皇口中的弟弟也只有五弟祁星野一人。
祈天昊滿意的笑笑,一揮手道︰「都回屋吧,太傅也快來了,那朕就先回去了。」說完,便甩了甩寬大的錦袖,抬步朝門外去了,祁星野一直呆呆的立在當地,直到父皇走遠,他才忽然驚醒了一般,忙提步追了出去。「父皇,父皇,兒臣有話要說——」
祈天昊其實早就听到了後面小人兒的喊聲,可他卻玩心打起,只裝作沒听見地繼續往前走。
「父皇,請留步」祁星野見他父皇好像走得更急了,忙提高嗓音喊了出來。只可惜前面的人依舊繼續走。
祁星野憤憤的跺了跺腳,只得不顧形象地在廊下跑了起來。直到小人兒張著雙臂擋在了他前面的時候,祈天昊才不得不停下了腳步,面帶訝異地說,「咦,小野,不是剛和父皇見過面麼,怎麼這麼會兒時間就想父皇了,呵呵,父皇可真是欣慰。」
祁星野氣結,裝也能裝得這麼像的,父皇他根本就是在耍自己,他下唇微微一撅,毫不掩飾的直瞪著自己的父皇。
祈天昊心里大樂,如果不是一群宮女太監在場,他真想伸手捏一捏兒子的小臉蛋兒,唉~~自己的其他幾個兒子如果也像這般可愛該有多好,這麼的感慨了一句,祈天昊便也不顧下人的驚訝蹲子,接過魏敏遞過來的巾帕,給小人兒擦著臉上的熱汗。魏敏在旁,謙卑的臉上蕩開一抹笑容,他朝身後的隨從擺了擺手,他們便知趣的退了開去,魏敏也移開了幾步,留給父子兩人和樂的親子的空間。
直待自己的呼吸平順,祁星野才握著父皇的大手,撒嬌的說道︰「父皇,寧夏她是我的人,您怎麼能就這麼把她賜給了四哥。」
「所以,你就因為這事兒而責怪父皇。」
「兒臣不敢。」祁星野悶悶的答道,面上的倔強被一只大手生生的破壞掉了,他忙捂著臉頰,抱怨道︰「父皇,痛~~」
祈天昊嘆了口氣,模著他的小腦袋,溫柔的說道︰「四個伴讀,這不僅是祖上的規矩,更是一種政治上的牽制,就算將來它會被打破,父皇也不希望那個人是你,父皇的苦心你懂麼?」
祁星野思索了一陣,才悻悻的點點頭︰「兒臣只是一知半解。」
「呵呵,你還小,總有一天會全明白的。好了,小四是個不錯的主子,跟著他,那孩子不會吃虧的。」至此,祁星野也知道事情已無挽回的余地,施了一禮,他便懨懨的朝回走去。
直到小人兒離開了他的視線,祈天昊才幽幽的開口道︰「魏敏,你說小野他不會從此恨上我這個父親吧。」
「陛下一心全為了小殿下著想,日後他總會明白陛下的用心。又何談得上一個‘恨’字。」
「也對,一個朋友換一個教訓,這個買賣他並不吃虧。」祈天昊回身伸了個懶腰,笑道︰「魏敏,咱們也該回去了,上書房里,那幾個老家伙也該等得著急了。」
「是」魏敏一掠拂塵,站在不遠處的宮女太監們趕忙跟了過來,皇帝一行人這才浩浩蕩蕩的朝上書房趕去。
再說,祁星野一路心事重重的往回走著,心里想著該如何向寧夏說明呢,是他利用皇子的身份,逼著人家進了皇宮,卻也因為他一時的任性,才令她會陷入今天的境地。「父皇果然就是父皇。」他苦笑了一聲,如果真要他在五人當中抹掉一人,自己也會選擇她吧。「這麼說來,自己怕是又欠了父皇一次。」
祁星野回到尚書院的時候,嚴太傅已經在開講今天的課程,見進來的是五皇子,他也沒做刁難,對著人兒略一頷首,就繼續他的之乎者也。藍輝(藍衣少年的名字)站起身來,指著他身邊的座位,示意自己過去。祁星野微一點頭,余光掃過,就見寧夏的座位已被安排在祈星羅的身側。
「這樣也好」心里雖然這麼自我安慰著,祁星野的目光還是有一下沒一下的朝那個綠色的身影飄去。一堂課下來,他始終是心不在焉。
寧夏的狀態也好不到哪去,她當機的大腦正在慢慢的重啟,近些日子的瑣事一股腦的都涌到了台面︰想她莫名其妙的和祁星野扯上了關系,又莫名其妙的被他要求來做伴讀,再莫名其妙的遭他戲耍了一番,最後就莫名其妙的被皇帝金口一開,隨便的賜給了別人。一開始的憤怒早就隨著那不容置疑的聖諭變得麻木了起來,她一介平民怎能斗過高高在上的皇權。寧夏的眼神一黯,終于做出了決定,除了接受她還能怎樣。
尚書院里的第一堂課就在寧夏的恍惚間,一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