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夫手冊 第一卷 金玉良緣 第054章 戲里戲外(二)

作者 ︰ 醉酒香

暖陽覺得一股氣流「騰」的一下從心髒躥到了頭頂,眼前似乎都黑了一黑,清醒之後連墊塊東西都顧不上,直接用手把那香爐捧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門口。

小丫頭們還不知發生了什麼,連門簾都忘了挑,暖陽自己抬腳把那門簾一勾,隨手一甩,就把那香爐丟了出去,香爐嘰里咕嚕的滾出老遠,直到踫到外間的門檻才 里啪啦的停住,又彈回來滾了一遭,好像還踫上了什麼東西,「噗」的一聲,暖陽從門簾子縫看出去,見香灰從鏤空的縫隙中掉出來,撒了一地。

「這是怎麼了?」墨銘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那香爐好像撞過他的鞋子和衣角下擺,灰乎乎的沾了一層。

暖陽看見他,想到徐媽媽點那香片就是為他準備的,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身子一扭便回到里屋,被嚇壞了的徐媽媽連忙跑過來檢查她被燙傷了的手,眼淚崩流︰「少女乃女乃,您不喜歡那香,告訴老奴就是,怎能這樣對待自己?」

暖陽這才覺出疼來,伸手一看,素白的手掌被燙紅了兩塊,有的地方還變成了淡淡的焦黑色。

「還不快去取些燙傷膏來?」墨銘此刻也走了進來,也看見了暖陽燙傷的手,立刻吩咐徐媽媽。

徐媽媽一邊點頭稱是一邊擦著眼淚退了下去。

暖陽在心底怨念了一回,又不能真的跟徐媽媽生氣——她無論怎麼做都是為自己好的——只慶幸自己發現得早罷了。

既然正主已經來了,好戲就要開場,季平不是說了嗎,不但耽誤了這大好的春宵。

「夫君,暖陽的手好疼啊~~~」暖陽攔住想要上前幫墨銘清理衣服鞋子的然兒,千嬌百媚的叫了起來,想象著著剛才那攝魂香自己要是發現不及時,案子都沒斷就稀里糊涂的跟著這個討厭的男人上了床的可怕場景,終于擠出了一點眼淚,可惜眼淚太少,只是小氣巴拉的含在眼眶里,並不肯出來。

她跟眼淚較了一會兒勁,覺得的確已經到了極限,若再掙巴恐怕好容易出來的這一點也要流回身體里了,只得將就著抬頭去看墨銘——喵的,墨銘不但沒憐香惜玉,反而微皺著眉頭,仿佛不認識自己一般斜看著自己。

「夫君,您沒有同情心的嗎?暖陽的手被燙傷了啊!」暖陽還在掙扎。

墨銘默了一會兒,才道︰「上次你的肩頭中了一箭,我替你拔箭的時候你都沒喊過一聲疼……暖陽,你真的變了不少。」

「……」暖陽終于被氣到了,「那湘湘要是被燙了手,會不會喊疼?我就活該疼著,忍著,一言不發?!墨銘,你到底是不是人啊你?!」

……

安靜……

相當安靜……

墨銘、立在一旁的碧兒、然兒和其它小丫頭,都呆呆的看著暖陽和墨銘,嘴巴微微的張著,連眼楮都忘了眨。

直到徐媽媽拿了燙傷藥膏跑回來,幾個人才紛紛把臉扭到一邊,揉了揉因睜得太久而酸澀的眼楮。

徐媽媽親眼看著碧兒等人小心的服侍暖陽涂抹完了,眼楮還是紅紅的,想多叮囑幾句,又因墨銘在這兒而不敢久留,低著頭就要退出去,被暖陽一把拉住,連忙低叫道︰「少女乃女乃,仔細手!」

「沒事兒啊,不疼了!」其實,哪里這麼快就不疼了,暖陽只是不想讓心疼自己的人擔心而已——相比墨銘,暖陽越發知道徐媽媽有多疼愛自己,「您別擔心了。」

徐媽媽又是自責,又是難過,嘴巴張張合合了半天,卻只說出一句話來︰「少女乃女乃小心些,仔細手。」才低著頭退了出去。

然兒見墨銘的衣角鞋子都髒著,覺得應該幫主子換掉,剛才卻被暖陽攔住了,不知道還應不應該上前,扭臉偷看碧兒,碧兒好像根本沒發現一樣,毫無生氣的把目光聚焦在地面的某一處,連眼楮都不曾抬過。

暖陽見墨銘不上道兒,想著干脆直接進入正題算了,便像此刻才看見墨銘的髒衣服一般驚叫起來︰「哎呀,夫君的衣服髒了!然兒,還不快給大少爺清理一下?」

「是。」然兒如釋重負,立刻從獨座上的插瓶里取出撢子,正要上前,就見墨銘揚手攔住自己,淡淡的說道︰「你們先出去,我有話跟少女乃女乃說。」

「別啊!」暖陽嚇了一跳,然兒和碧兒走了,這出戲該怎麼唱?

她見墨銘詫異的看著自己,才尷尬的、帶著點撒嬌的語氣笑道︰「您都把我的地弄髒了,弄干淨了再說不遲。」說什麼?說對自己毫無興趣?勸自己不要再痴心妄想?說他跟湘姨娘情比金堅?那對暖陽都不重要,也無所謂,重要的是然兒。

墨銘今夜不知怎麼了,除了說過一句毫不憐香惜玉的話之外,一直安靜得要死,沒有暖陽初見他時的暴躁易怒,也沒了說要把家事當成戰事時的豪邁。

就連此刻,他明明對衣角上的香灰毫不在意,听了暖陽的話,居然一句反駁的話也沒有,默默的坐了下來。

然兒見了,連忙跪在墨銘面前,認真的清理起來。

墨銘此刻的變化暖陽不懂,也沒興趣懂,她有更重要的事兒要做。

「啊,然兒,那天跟怡兒聊天,說起她是江南水城的……你是漠城人,是不是?」暖陽終于如願以償的裝作無意中想起的樣子把話題轉移到然兒身上,雖然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傻——算了,別計較,重要的是終于可以進入正題了。

然兒消瘦的脊背一僵,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墨銘也把目光轉到然兒身上,低著頭看著然兒的背影,眉頭淡淡的斂了起來,卻一言不發。

空氣似乎凝結了一樣,現在不單是墨銘,就連一直低頭看著地面的碧兒,都把視線投向了然兒。

然兒無奈,只得點頭應道︰「是,少女乃女乃。」

「那就沒錯了,我認識你——蔡嬌萍。」暖陽初時還是笑的,待說出了那個名字,臉上的笑容便漸漸的褪了下去,只是嘴角還留著冷冷的笑,玩味的看著然兒。

然兒的身體驟然收緊,整個人顯得非常單薄瘦小,可憐巴巴的、無助的跪在墨銘面前,若是暖陽不知道是她幾乎把靈兒變成傻子,甚至要了靈兒的命,幾乎都要可憐她了。

「怎麼不說話?我認錯人了?不會啊?那人說得有鼻子有眼,據說還是你的街坊呢!那人還說,你那可憐的寡母拖著病體將你拉扯大,多虧竇神醫妙手仁心,才勉強陪著你活到了七歲……要說,這竇神醫可真是活菩薩呢!」

「……」然兒依舊不言語,消瘦的脊背卻輕輕的抖動起來,不一會兒,從然兒的喉嚨里傳來壓抑的啜泣聲。

裝可憐?博同情?!

她要是好好的跟暖陽解釋一番,說自己不能知恩不報,一切都身不由己之類的,再在墨銘面前親口承認是湘姨娘讓她這麼做的,逼得墨銘再不能偏袒,暖陽心里還痛快好過些,此刻,她卻連個屁都不放一個,只是蜷縮成一團,好像被自己虐待欺負了一般,還吭吭唧唧的哭,簡直可氣極了!

原來,這是漠城女子的傳統嗎?都裝柔弱,裝無辜,背著人的時候卻什麼都做得出來,連一個不到滿月的孩子都不放過?!

「說不出來?要不要我把你那幾個街坊請來,好好的認一認?」其實,關于街坊之說,完全是暖陽杜撰出來嚇唬人的,現在看然兒這個樣子,便知季平的消息是真的,她十有八九不敢死扛,索性再詐一詐他。

「好了,你們下去。」暖陽正在全神貫注的扮演囂張,墨銘卻忽然插了一句。

暖陽氣得暖陽幾乎翻了白眼︰「先把話說完!」

「下去。」

「把話說完!」

碧兒沒想到暖陽又犯了和從前一樣的毛病,竟然跟大少爺杠上了,這好容易緩和一點的關系還不又要鬧僵?大少爺再一氣之下甩袖而去,三五個月都不來海瀾居一趟?豈不是又便宜了瀟湘苑那個妖精?!

所以,她雖然猜到暖陽非要問起然兒的家鄉必定事出有因,看然兒的反應就知道,可是要問什麼時候都可以啊,干嘛非要在今晚?

她為了不讓湘姨娘漁翁得利,連忙「撲通」一聲跪在暖陽面前勸道︰「少女乃女乃,要聊天說話兒什麼時候都行啊,明兒一早再問然兒可好?二更了,大少爺和少女乃女乃還是早些休息吧?」邊說邊拉起仍舊伏跪在地上抽噎得瑟瑟發抖的然兒,叫過幾個小丫頭跟她一起將然兒拖了出去。

從墨銘打斷自己的問話,讓然兒她們下去開始,暖陽就知道,整件事墨銘都是知道的,十有八九,就是婆母楊氏查出了然兒的身份,順藤模瓜查清了真相,卻被墨銘攔住了,才不得不拿一個幫廚的丫頭抵罪。

可是,為什麼啊?虎毒不食子,那個女人居然為了把女兒搶回身邊,甚或給自己一個惡毒後母照顧不周的罪名,就拿自己親閨女的命來賭吧?她是不是瘋子啊?!

而眼前這個男人,居然到了現在還要偏袒她,暖陽想問問,墨銘,你就算跟我恩斷義絕了,那個女人,到底好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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