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切安排妥當了,暖榮便帶領諸人去了偏帳,讓月歌一個一個的上去認認。
月歌立在偏帳的門口,看著那一屋子低垂著頭的女人,心里難免有些慌亂,不知道自己是希望越柔公主就在這群人里,還是不在。
如果真的在,公主低著頭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或者不承認,根本不肯跟自己走怎麼辦?她雖然平素對宮女們並不太壞,卻也有些刁蠻任性……不然,也不會在送親的途中偷逃了。
而且,兩人之前,還有那樣的恩怨……
她猶豫了半晌,忽然跪在地上叩頭道︰「公主,婢女月歌給您請安了您如果暫時不想跟婢女回朝,沒有人敢強迫您……只求您現身相見,以免皇上和娘娘再為您日夜擔心了」她一邊說一邊叩頭,竟然連額頭都磕破了,冰冷的水泥地面上都沾染上鮮紅的血跡,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
暖陽立在她身後,都有些替她心疼,正不知如何勸慰她,就見墨霖靠進了墨銘,在他耳邊低低的說了一句什麼。
墨銘立刻點頭,對暖榮拱手說道︰「太子殿下,舍弟有個主意,要不要試試?」
「好,駙馬請講。」暖榮恨不得一時把那個倒霉催的越柔公主揪出來,免得再讓他左右為難。
「這帳內大概有三十余名女子,倒也不多,不如讓她們一個個的從這道門走出去——若不是公主,自然還去忙她們的事兒;若月歌姑娘拿不準,便請她留下,候在一邊等待核實。」
「若越國公主真的在里面,那豈不是對其太過不敬嗎?」。沈柯立刻出言反對。
「越國公主自降身價立在這群人中間,已經不顧自己的身份了,若再為這些繁文縟節所累,而越國公主又真的就在這些人當中,混跡在軍營之內,只怕要對不住越皇了。」
「就依駙馬。」暖榮立刻讓人吩咐下去,暖陽也親手扶起月歌,讓她站在偏帳門口,務必一個一個的看清楚,哪怕是身量像的,也將其留下來再說。
那些女人听了命令,便有些膽子大、毫無顧慮的率先走了過來,到了門口先停下來讓月歌檢查,見月歌搖頭了,才向眾人施禮告退。
有了帶頭的,後面的人膽子也跟著大了起來,一個又一個的,緩緩的從月歌面前走過,直到最後帳內只剩四五個人時,月歌忽然不再檢視從身邊經過的人,而是眼楮亮亮的看著站在最里側、一直一動不動的一個瘦形女子,嘴唇輕輕蠕動了幾下,卻說不出一句話。
眾人的視線都隨著她轉過去,只見那女子已經抬起了頭,下巴微微的揚著,揚唇冷笑著看向月歌。
踏月。
正是踏月。
暖陽是認識她的,第一次見她是在京城的山房村,她跟著青兒前來,對自己還似乎頗為怨念。
後來,她問過沈柯踏月是誰,沈柯說,那是她的婢女,還特別強調,只是婢女。
如今,她卻一臉傲然的立在月歌的視線里,臉上的笑容陰晴不定,讓人不得不懷疑,她就是越柔。
「就是她?」暖陽在月歌耳邊低聲問了一句,月歌這才醒悟過來,連忙點了點頭,一直含在眼眶里的淚滴也隨著這個動作撲落落掉在地上,滲入她的鮮血里。
待所有人都走出去了,偏帳內只余越柔一人時,月歌連忙緊走幾步朝她走了過去,遠遠的停在數丈之外,才再次屈膝跪在地上叩頭道︰「月歌拜見公主」
「居然是你來找我?」越柔的嘴角雖然含著笑,卻任誰都看得出來那笑是冷的,仿佛一不小心踫到都會把人凍成冰棍兒,「看來,你的膽子果然不小,啊?」
「公主恕罪……」月歌本來就在叩頭,听月歌一說,竟然趴在地上,低低的啜泣起來。
暖陽心里一閃︰那越柔公主給自己取名「踏月」,難道……跟月歌有什麼關系?月歌得罪她了?得罪到這樣厲害的地步?
正在這時,立在墨銘身後的墨霖忽然用恰好大家都能听到的聲音對墨銘說道︰「大哥,這就是越柔公主?墨霖見過她,她可是七殿下的貼身侍女呢。」
他這樣一說,眾人的目光又集中在了沈柯身上,沈柯卻仍舊懶懶的笑著,無奈的攤了攤手,一言不發。
「沈柯」墨炎高聲罵道,「你欺人太甚是不是墨家的女人你都要搶走?你自己沒老婆了是嗎?」。
「三弟」墨銘連忙低喝住墨炎的胡言亂語。
沈柯卻笑得那雙媚眼都眯成一條縫,壞笑著看向暖陽︰「墨家的女人?說得不錯。」見暖陽滿臉通紅,似乎氣得就要爆發了,才緩緩的把臉轉向墨炎,「啊,對了,三少爺,你的女人在哪兒?是不是先在本王這兒備個案?」
話音沒落,大家只覺得眼前黑影一閃,沈柯的笑容便立刻僵硬在哪兒,好像動畫片忽然變成了四格漫畫,傻傻的維持著之前的戲謔表情,卻一動不能動。
「七殿下,墨銘是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才只是點了你的穴道,否則,你此刻應該已經被黑白無常帶走,押往閻羅寶殿了」
「你點他干嘛?」別人還沒說話,越柔早已饒過仍舊跪在地上哭泣的月歌,疾步走到沈柯面前,恨聲對眾人說道︰「千錯萬錯,都是我越柔一個人的錯,與他人無關你們莫要冤枉好人」
「……」
她是一介女流,又是越國公主,試問這里誰願意拉下臉面,跟他爭吵計較?有關無關,好人壞人,也不是她說了就算的——這里站著的人,都是王宮貴冑,就算墨銘兄弟也是大興國安國侯府的嫡子,墨銘和墨霖又聲名在外,各負盛望——說白了,誰怕誰啊?不願意跟你計較得了。
「咳咳……公主殿下,暖榮無意刺探別人的私事,只是這軍營之內,絕對不是公主這樣的金枝玉葉可以呆的地方……」暖陽客客氣氣的下起了逐客令。
「她不是也在?」越柔大喇喇的指了指暖陽。
「她……」暖榮有些無奈,「她是暖榮的嫡親妹妹,也是這軍營的半個主人,怎能和公主相比?還是請公主回宮,以免越皇煩憂。」
越柔目光閃爍,將這幾個人來來回回的看了個遍,忽然把視線落在了墨霖身上,輕笑道︰「他是我的未婚夫,我也不走。」
墨霖似乎早有準備,臉上的表情還和平素一樣波瀾不驚,連笑容都是一樣的溫和︰「公主說笑了,現在大家尊敬您,才叫您一聲公主——別忘了,在搞清楚真相之前,您可還是這位七殿下的‘貼身’女婢呢。」
他特地把「貼身」兩個字咬得極重,就連越柔那樣擺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的人,也瞬間紅了臉︰「你要說什麼?七殿下是守禮君子,哪如你說得那樣齷齪?我沒嫌你與那不要臉的婢女勾三搭四也就罷了,你居然還來說我」
這下,連墨銘都不明白了——越柔公主尚未嫁入墨府,墨霖就算是想跟她的婢女勾三搭四,也沒法子去勾吧?
暖陽看了看哭得更加厲害的月歌,卻忽然明白一件事兒——也許,月歌在墨府時跟她撒了謊,她第一次來大興也許是越柔的安排,第二次卻不一定是……
也許,是她在第一次元燈節上真的喜歡上了墨霖,而他們之間的關系被越柔懷疑了?那麼,月歌怎麼會第二次來大興?
而越柔,又是怎麼跟沈柯走到一起的?
沈柯顯然是知道越柔的身份的,事關重大,他怎麼敢不知會越皇一聲?
唯一肯定的是,月歌和越柔公主之間肯定是有間隙的,難能可貴的是,即便在這樣的情況下,在得知墨府有難的時候,月歌還是回去尋找越柔,希望越柔能看在從前對墨霖情分上,請求越皇幫助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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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眾人再次平心靜氣的坐在一起時,沈柯已經被解開穴道,悶悶的喝著酒。
越柔則為了爭取留下,向眾人——尤其是墨霖——解釋自己和沈柯在一起的緣由。
「我從送親的車隊里偷逃之後,想快馬加鞭趕往大興,途中遭遇強匪,正巧遇到臧國九殿下沈楊,他救下我,得知我要去大興,便讓幾個手下護送我去,並將我托付給七殿下……」
暖陽這才明白,沈柯說他是「兄弟的寡妻」,原來也是沾點邊兒的,雖然不是寡妻,也是沈楊送過來的人。
「沈楊和七殿下不知道你是越國公主嗎?」。對于那個幫助多倫王發動海瀾政變的惡人,暖陽說他的名字已經很給他面子了,尊稱他七殿下?讓他去死
「九殿下不知道,七殿下開始的時候也是不知道的……後來……後來我自報身份,他才知道。」越柔的表情忽然寥落起來。
「七殿下,不是暖榮說您,您知道了公主的身份之後,該派人送她回越國,哪怕是送至墨府,也是好的。」暖榮做出一臉無奈的樣子,試探沈柯的口風。
沈柯把杯中酒一飲而盡,默默的看了越柔一會兒,越柔則滿眼乞求,好像怕他說出什麼對她不利的話來似的。
沈柯忽然曬然一笑︰「這樣的美女,本王怎麼舍得送走?」說完,自己將酒杯斟滿,再次一飲而盡。
就連暖陽,都听出他是為了隱瞞什麼,故意這樣說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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