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銘猶豫了半晌,才道︰「二弟要大婚了,你既是當家主母,又是這家里唯一的女人,就張羅一下。」
暖陽一愣︰「二弟要大婚?」心里想的雖然是月歌,卻不敢相信,因為這畢竟是大興國,講究個門當戶對,月歌雖對墨霖有情,墨霖也對月歌不錯,說到大婚,明媒正娶……暖陽不覺得墨霖是這樣的人。
果然,墨銘說道︰「婚事是皇上和越皇早就定下的,因禍事推遲,如今……」
「越柔?」暖陽更加不敢相信,「當日在哥哥的大帳里,越柔公主不是親口說,要跟二叔退親的嗎?」。
「兩國和親,豈能如此兒戲?再說,若是越皇答應了,又怎麼會這樣幫著咱們?」墨銘攤手道。
……正是如此。
越柔公主那樣的個性,一看就是被驕縱出來的,從小被壓制排擠朝不保夕的公主絕對不會是這樣的個性,瞧瞧花容就知道了,她雖然生在普通人家,也是一樣的道理,因是庶女,定要比旁人多出十二分的心機才能存活,那些被日日捧在手心里的,哪里會活得這樣小心?
也正因如此,越柔的話並不是出自深思熟慮,又或者……她只是要面子,要在外人面前表態,她不要嫁給墨霖而已。
這個外人……說不定是沈柯呢。
直到現在,暖陽也不知道越柔和沈柯之間的糾葛,她本也不想知道,世上的未知之數本就太多,哪有那麼多精力一一探究?管好自己就得了。
墨霖是不是娶月歌,自己是不是願意和越柔這樣的刁蠻公主做妯娌,本來就不是自己能左右的。
倒是月歌,她對墨霖可是真心的,跟越柔公主又好像有什麼誤會……只怕她的日子要難過了……
「還有……」墨銘似乎努力了老半天,才把後面的話說出來,「今日上朝,皇上稱我抗敵有功,除了獎勵了我金銀珠寶,錦帛良田……還獎勵給我兩名異族女子……」
「靠」暖陽在心里大聲罵道。
墨銘見她的臉色越發陰沉,無奈的說道︰「我從前答應過你,依照你海瀾的習俗,一夫一妻,所以在大殿之上已經拒絕過了,可皇上卻道,如今海瀾國已經不復存在,海瀾城也是大興疆土,那些舊制也該……」
「舊制?連這點習俗都不能做到一國兩制,更別提別的了」暖陽知道他解釋了這麼多,定然是已經答應了,氣呼呼的從他的懷里鑽出來,怒道,「告訴你,我就是不答應,不管你怎麼說听說過醋壇子沒?我就是我就是天字第一號的醋壇子愛咋咋地」
墨銘無奈的笑看著她,卻不說話。
暖陽見他不肯表態,還這樣一副表情,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叉腰說道︰「你書房里有一本書,叫大唐野史的,不是說唐朝有個丞相,名叫房玄齡,皇上賜他美女,他因懼怕妻子而不敢要,皇上把房夫人召入皇城,說她抗旨不尊,並道,若再不準房玄齡收了那幾個美女,就賜給她毒酒,讓她服毒而死……」
「房夫人剛烈,服了那毒藥,原來是一壇子醋……暖陽,你也要效法人家,喝一壇子醋向皇上示威嗎?」。墨銘看上去頗為無奈。
「我才不會那麼傻自己喝,我讓她們喝——兩個異族女子不是嗎?給你做妾不是嗎?就算是皇上恩賜的,也只能算是我的奴婢吧?我就讓她們一頓飯喝一壇子醋,不喝不行,我瞧她們能扛多久」暖陽做出一副斗志昂揚的樣子,大義凜然的說道。
墨銘瞧了她半天,終于開懷大笑起來,直笑得肚子都疼了,暖陽也嘟著嘴斜著眼楮看他,他才慢慢忍住,上前要抱暖陽,暖陽負氣想躲開,卻被墨銘堅持著抱著不松手,只得放棄了,任由他抱著,卻不說話。
「傻瓜,你還是不懂我——那些個異族美女,我哪里能真的領回家,給你添堵?皇上一說我便謝絕了。」墨銘咬著暖陽的耳朵輕笑道,「我乖吧,要獎勵……」
「切」暖陽雖然高興,一顆心也早就酥了,卻仍舊強撐著做出一副強硬的態度出來,「誰知道你是不是哄我,皇上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哪能你說不要就不要?」
「我的脾氣你是知道的,除了你,只怕沒有人能說服我,讓我改變主意了。」
暖陽點頭︰「你在我面前說的甜言蜜語,的確比以前多了——就像現在。」
說到這句話,暖陽忽然想起一個人,他沒有真心,說甜言蜜語只是習慣,暖陽為此跟他生氣過,糾結過,人家只是說,不忍讓人傷心。
他就是令她懷上孩子,然後終于離去的那個人。
「又走神了……」墨銘有些無奈,想說什麼,終歸還是咽了下去,衡量了半晌才道,「暖陽,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最努力,只知道自己很努力,努力的……讓自己做到最好,沒有想念別人的時間和精力……」
暖陽哪里不知道他要說什麼?立刻轉身捂住他的嘴︰「我沒有啦我沒想你以為的那個人」心里卻在繼續嘀咕著——我想的是另外一個人——墨銘嘴里暖和和的熱氣吹進她的手心,讓她的心也跟著柔軟起來,不由自主的把後面那半句話嚼碎了,咽進肚子里。
墨銘被她軟軟的小手捂住了嘴,心里也跟著燥熱起來,更覺得一股自小月復升起,燒到頭頂又燒回去,直至腳後跟——正要用捉住暖陽揉進自己懷里,就听門外有丫頭回事兒,那火苗兒立刻悄無聲息地散了,他只得無奈的嘆息了一聲,放手讓暖陽去忙。
「大*女乃,有位名叫青兒的姑娘求見,說是您的舊相識,同行的還有一位名叫莫顏的女子,大概十五六歲年紀。」小丫頭是新買來的,並不認識青兒,更不知道她從前是暖陽的陪嫁丫頭。
暖陽從墨銘懷里鑽出來,先是讓小丫頭去請,接下來便催著墨銘去忙——不知為什麼,暖陽忽然不想讓墨銘看見那個淚光盈盈的、名叫莫顏的女孩兒。
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想。
其實,墨銘剛剛才向她表態,自己拒絕了皇上賞賜的美女……這麼一個素昧平生的小姑娘……暖陽嘲笑起自己方才的忐忑,對自己罵道︰「暖陽啊,你簡直是草木皆兵了」
墨銘卻很是听話,加上他從來不喜歡參與女人間的關系,便囑咐暖陽多喝些解暑的湯水,繞路從後門離開了——為了不踫上不相干的女人,墨銘也算是費了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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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兒帶著那名叫莫顏的女子立在堂下想暖陽請了安,便主動介紹道︰「大*女乃,這就是青兒跟您說過的那個女子,名叫莫顏,十六歲,雖然當舞姬只有一年,卻因天資聰穎,很快便成了其中的佼佼者,被班主視作台柱。您不是想瞧瞧她?青兒便帶她來給您請安。」
「大*女乃安好。」一個高挑縴瘦的女子向暖陽盈盈一拜,正是之前被暖陽注意過的那個女子。
暖陽第二次細細的打量她。
她和方才起舞時不同,上身穿著一件粉色的紗羅短襦,下面圍著一條粉紫綺羅高腰長裙,外面還罩著一條煙紫色的薄紗披帛,襯得整個人身材修長,可愛俏美,又不失女子的雅致清幽。
她此刻見了暖陽,並不像第一次見暖陽時那樣失態,而是露出一張禮儀小姐才有的溫和笑臉,溫柔得體,不卑不亢,和先前的真情流露判若兩人。
「你叫莫顏?」人家有禮,咱就有節,暖陽也用同樣親近的笑容迎上她笑道,「青兒有沒有跟你說過,你的名字和我家三叔一模一樣?至少听起來是一樣的。」
莫顏笑道︰「掌櫃的確跟民女提過這件事兒,民女仔細詢問過,知道音同字不同——民女是草頭莫,彥頁顏——家父給民女起這個名字,意在提醒民女,不要把外貌看得那樣重要,心對才是真的。」
「听你這樣一解,更覺得這名字好听,有韻味,難得令尊給你這樣一個好看到極致的女子起出這樣的名字,我實在佩服得緊——看起來,令尊也不是凡夫俗子。」
「讓公主見笑了,家父在世的時候,只是個私塾先生,雖然看過幾本書,卻實在是個平常人。」
「英雄不問出處,就像女子不需要把外貌看得太重要一樣,一個人月兌俗還是平常,也跟他的身份毫無關系。」暖陽真誠的笑道。
莫顏抬起清亮的雙眼,毫不避諱的認真打量了暖陽一番,在她身旁的青兒都覺得她實在失禮,連忙給她使眼色提醒她,她好像根本沒看見一樣,只是像眼楮上戴著放大鏡一樣,把暖陽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的審視了一番。
這樣的眼神是無禮的,若是平常,即便暖陽並不在意尊卑,也不會喜歡一個陌生人這樣檢查自己,可是不知為什麼,她也莫名其妙的對這個清靈的女孩兒喜歡至極,對她無禮的審視也毫不在意,反而調皮的站起身來,揚起雙臂,優雅的轉了一個圈兒,好讓莫顏瞧個清楚。
這下,連青兒都覺得不可思議了,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了。
莫顏絲毫沒有一絲尷尬羞澀的神情,反而坦坦蕩蕩的笑了起來︰「大*女乃,您真是個妙人,難怪墨將軍會回心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