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
墨銘顯然沒有想到暖陽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不自覺的愣在那里。
「是啊,」暖陽連忙耐著性子跟他解釋,「越柔跟我不同,人家可是名副其實的大國公主,當日在海瀾軍營的時候,就不難看出她的刁蠻任性,若是嫁進府來,我該怎樣和她相處?」
「你是長嫂,又是墨府的主母,有什麼好怕的?」墨銘把她的雙手握得又緊了些,「再說,你該知道,越是表面上刁蠻的人,越是沒有太多心機,最可怕的反而是那些口蜜月復劍的——我覺得,只要你們相處的日子久了,你身為長嫂的,再稍稍忍讓一下,說不定會相處融洽的,成為知己呢。」
「她一向不喜歡我,就算我再忍讓,也于事無補。」暖陽倒不是夸大其詞,從她第一次看見越柔開始,越柔對她的態度就很不友善,更別提後來她力保月歌了。
暖陽見墨銘還在猶豫,便歪著身子靠在他懷里,膩著嗓子撒嬌道︰「這有什麼好猶豫的嘛,父親和母親都不在了,家里就咱們幾個做小輩兒的,何必非要住在一起,互相看對方不順眼?倒不如住得遠些,沒有糾纏,關系也不至于太過惡化,逢年過節的聚在一起,也不至于尷尬。」
墨銘安撫著輕拍暖陽的後背,猶豫了半晌才道︰「你若實在不喜歡,就等三弟大婚之後……」
「三叔大婚之後?」暖陽立刻坐直了身子,瞪大了眼楮瞧著墨銘,「听說大興的規矩是男十七而娶,三叔才十三,還要等四年?」
「我是長兄,二弟新娶,三弟年幼,怎能就這樣著急忙慌的分家?乖暖陽……再等幾年,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不喜歡」暖陽理解墨銘的心情,心里知道暫時是分不成了,只能用這樣幼稚的方式來表達心里的不爽。
「乖……」墨銘看出她的語氣已經沒那麼堅決,知道她其實已經明白了,心里高興得緊,連忙再次把她抱進懷里安慰道,「你放心,誰敢欺負你,我便先不答應」
見暖陽終于露了笑臉,復又貼近她的耳朵,啞著嗓子說道,「好了,時候不早了,咱們不能懶惰,要早早的造出一個小人兒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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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陽暫時死了心,再也不提分家的事兒,只是專心的準備墨霖的大婚,整日忙得腳不沾地,腳掌都是酸疼的,好在墨霖口才好,會哄人,每次見暖陽累了,都會奉上幾句恰到好處的玩笑,逗得暖陽心花怒放,再辛苦都不覺得了。
「說真的,二叔,你當日以為拿住了人家越柔公主的把柄,讓她不敢太過囂張刁蠻,現在看來,你失算嘍……」暖陽半開玩笑的提醒墨霖。
「此一時焉,彼一時焉,誰說我現在就沒辦法?大嫂只需拭目以待便好。」
「別太得意,當心人家早有準備。」
「她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不怕,不怕……倒是大嫂你,別只顧著忙,要多留點神,看管好自己的人和東西才行。」墨霖把話題又拋回了暖陽身上。
「我留神什麼?除了你和三弟,還有什麼讓我好擔心的?」暖陽隱隱的意識到墨霖要說什麼,卻不願意去跟他深談,仿佛只要她不提,事情就不曾發生一樣。
「你真的不知?」墨霖雖然聰明,也被暖陽此刻毫不在意的笑臉唬住了,連忙前後左右的瞧瞧,見除了蘭兒和他的貼身小廝穆達,再無旁人,才稍稍湊近了些,小聲提醒道,「六王爺送的那個莫顏……只要大哥出現,她那雙眼楮就什麼都看不見了,萬般幽怨的只盯著大哥的乜呆呆發愣……」
「去別亂說,你大哥可是那拈花惹草的人?」暖陽還是不願意承認。
「大哥倒不是那樣的人……只怕別有用心的人主動接近,弄假成真……大嫂,你就只有偷偷哭的份兒了。」墨霖也說得半真半假,皮笑肉不笑,本來挺好看的一張臉討厭又詭異。
暖陽越看心里越煩,恨聲道︰「你個烏鴉嘴,下次月歌跟我來哭,我再不會哄她,只由著她哭個夠」
墨霖這下子被踫到了痛處,身子向後傾了傾,讓暖陽誤以為他要發飆了,或者好歹求自己哄著點月歌,誰想他卻只是停頓了兩秒,便坦然笑道︰「我從前並不信命,這幾日卻覺得,也許冥冥中真的有什麼力量在安排著人世間的喜怒哀樂,不管咱們這些凡人怎麼努力,怎麼不願意,最終還是要听從它的安排……所以,凡事由天,我不強求。」
「……」暖陽听他忽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很是自責自己竟拿這樣的事兒開起了玩笑,只得說道,「既然如此,咱們就在努力之外順其自然便是了。」
等墨霖走了,暖陽替月歌煩惱了老半天,才忽然想起墨霖提醒自己的話,立刻返身去找莫顏。
現下正是仲夏,偏巧是最熱的時候,日頭毒毒的掛在天上,雖然有鶯兒給打著傘,也擋不住那一層一層的熱浪涌過來,偏生暖陽走得又急,恨不得立時找著莫顏,瞧瞧她在干什麼才好。
鶯兒不懂暖陽這是怎麼了——方才墨霖的話,她倒是听著了,明白大意是讓大*女乃看緊了大爺,可她從小在墨府長大,大爺的脾氣她是知道的,從來不是朝三暮四的人,如今又跟大*女乃分不開,怎麼會忽然瞧上別人?
她瞧著暖陽的鼻尖沁出一層細細的汗珠,連忙掏出帕子幫暖陽擦了,故意做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笑道︰「大*女乃慢些走,這大熱天的,仔細中了暑。」轉眼瞧見前邊的一座涼亭,建議道,「您要不先去亭子里歇歇?」
暖陽不但鼻尖耳後出了汗,連腋窩下都覺得有些濕濡,心里更加不舒服,索性听了鶯兒的,幾步走進涼亭,坐在石凳上琢磨這幾日的事兒。
涼亭里的陰涼很舒服,鶯兒怕暖陽忽然坐進來落了汗生病,忙不迭的把紙傘收好了放在一邊,自己專心給暖陽擦汗。
暖陽自己把那帕子接過來,一邊擦一邊琢磨
她此刻涼爽下來,心里倒清醒過來了。
墨銘此刻在軍營,自己急巴巴的去找莫顏有什麼用?
不過,她此刻倒是明白了當年海瀾公主的心情——所謂無欲則剛,關心則亂,當初自己不喜歡墨銘,他跟湘湘怎樣親近都不覺得生氣,如今今非昔比,自己竟然為了些個捕風捉影的事兒這樣沉不住氣。
想想當年的海瀾公主,大婚之日被墨銘獨自留在房里,一年多的時間都只見人家親親熱熱,最後居然湘湘懷孕了,還有人跑來自己耳邊傳達湘湘的得意……
這些事兒,放在誰身上,誰能坦然面對,不急不躁的想法子應對?
若能做到的,不是神經太過粗大,就是喜歡那個人喜歡的不夠深吧?
……
她想了一遭,倒不急著去找莫顏了,不過倒是想起了另外一個「墨炎」,皺眉問鶯兒︰「三叔這是去哪兒了?我可有日子沒見著他了。」
鶯兒張了張嘴巴,卻又為難的閉上了。
「知道什麼,就說。」
「回大*女乃,奴婢听三少爺房里的大丫頭芽兒說,連她這幾日都少見三少爺的蹤影呢,一早起來天沒大亮就沒了人影,天大黑了快宵禁了才回來……有時候……」鶯兒似乎不願說墨炎的事兒,只是問的人是暖陽,她才不得不頂著罪回答了,「……有時候,整宿都不回來……」
「那怎麼沒人來報?」暖陽有些後悔,這幾日自己忙昏了頭,竟然連這麼大的事兒都不知道——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夜不歸宿,若是楊氏還在,只怕更要氣得跳腳吧
暖陽心里擔心,晚間墨銘回來,便跟他把這個事兒說了,詢問道︰「是不是該給三叔找點事兒做?像這樣學堂不讀,正事兒沒有,若是真的出了什麼事兒可就晚了。」
「他從前在岑夫子那里進學,自打出了事兒便沒去過。明兒我再跟他說說。」墨銘也有些擔心了。
「別明兒了,明兒一早他又沒影兒了,你還要去軍營,能去哪里找他?吃了飯就去。」
墨銘一想正是這話,便道︰「這陣子忙,我們三兄弟有日子沒在一塊兒吃過飯了,我喊上二弟,一同去他那兒等他便是。」遂跟暖陽道了別,夏日的天色還不甚黑,也不打燈籠,便獨自那樣去了。
暖陽自己用了飯,又跟靈兒玩兒了一會兒,等靈兒都睡了,也不見墨銘回來,她想著兄弟三個一直不曾聚在一起,今日自然會時間長一點兒,也未曾在意,只是歪在榻上看書,自有小丫頭在一邊扇涼。
就這樣,一本小說看完了,也沒見墨銘回來,夜值的蘭兒進來問暖陽要不要洗洗睡了,暖陽才覺得已經太晚,心里莫名其妙的又想到了莫顏,一顆心忽然撲通通的跳了起來,
「蘭兒,跟我出去瞧瞧。」暖陽又坐了一會兒,終歸還是坐不住,長身而立,自己推門就往外走,蘭兒連忙從衣架子上揀下一件五彩的綺羅單衣給暖陽披在身上,又命小丫頭速速送過一盞燈籠來。
「不必,」暖陽阻止道,「左右有些月色,咱們習武之人視力也還說得過去,要那勞什子干嘛?」她硬邦邦的說了,腳下卻絲毫未停,蘭兒不敢耽擱,也不等那燈籠,急急的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