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沒亮,謝錦書就被一陣熱鬧的爆竹聲給吵醒了。她知道,這是小孩子們迫不及待地要迎接新的一年了。
定國公有四個兒子和四個女兒,其中大兒子李怡和二兒子李慎、前面的三個女兒都是夫人所生。三兒子李恆和四女兒是小妾是高姨娘所生,四兒子李悟是另一個小妾彤姨娘所生。
大公子李怡常年鎮守邊關,二公子李慎麼,就不用介紹了。在他們兩個後面,是三個千金小姐,都嫁了人,底下是三公子李恆和四公子李悟,都是定國公五十歲上得的兒子,很是稀罕,所以這兩個小子也淘得很。最小的女兒倒很是乖巧,此刻正遠遠地站在一邊,她的女乃娘給她捂住耳朵,看三哥四哥放炮仗。
謝錦書本來不想出門了,可是秋雲極力勸說︰「二少夫人,就算你不想出門,可是這大年初一,按照規矩,你要去給老爺夫人還有大少爺大少夫人拜年的。看昨天那個情形,袁夢雨已經稍稍佔了上風了,你要是再不識好歹,失去了老爺和夫人的庇護,你今後還怎麼在這大宅門里立足?咱們家老爺總不能天天求著定國公照料她的女兒吧。」
謝錦書悶聲悶氣地說︰「我是傻子,我不需要去給誰拜年。」
秋雲一臉的嚴肅認真︰「你要是再說這樣的傻話,那就真的是個傻子了。」
謝錦書將腦袋從枕頭上抬起來︰「秋雲你幫我分析分析,我是不是既然好了就不應該再裝傻。」
秋雲白了她一眼︰「你自己說呢?」
謝錦書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唉——我到今天才發現,做個傻子不好玩,一點兒也不好玩。」
秋雲說︰「可是現在該怎麼辦?」
謝錦書可憐巴巴地說︰「秋雲,我餓了。」
秋雲說︰「今天的早飯,你應該在老爺夫人那里和大家一起用。明天,你得回娘家。本來,回娘家的禮物應該是姑爺準備的,可是二少爺不在家,不知道老爺夫人給準備了沒有,我抽空去問問李管家。」
謝錦書沒奈何,只得從被窩里爬起來,梳洗打扮。
來到定國公夫婦那里,大家已經坐好了,就等著謝錦書來一起開飯。
袁夢雨看著謝錦書坐下來,故意譏誚地說︰「二少夫人真是姍姍來遲呀!真不知道應該是你等老爺夫人,還是應該老爺夫人等你!」
夫人看了一下袁夢雨︰「雨兒。」
袁夢雨閉上了嘴巴。
吃過早飯用茶的時候,夫人對秋雲說︰「明天,你家小姐要回娘家,可是她什麼也不懂,二少爺又不在家,所以,這件事情只能由你來費心操持了。待會兒,你和錦書到我房里來,我讓管家把禮物給你們帶回去。」
謝錦書和秋雲來到夫人的房里。
夫人拉著謝錦書的手,和她一起坐下,內疚地說︰「錦書,昨天是母親不好,不該強按著你給袁夢雨認錯。本來,我也看不慣她那張狂的樣子,很有心訓斥她幾句。可是臘月二十七那天,老爺在朝堂上又和袁侍郎起了爭執,皇上向著袁侍郎說話,老爺性子耿直,當著文武百官的面頂撞了皇上,把皇上氣得早朝上了一半走一甩袖子走了,鬧得老爺很是難堪。所以,袁家的人,現在是得罪不起的。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可是,就當你替老爺受這個委屈了,好不好?母親給你一件好東西,就權當是彌補吧。」
謝錦書知道,這番話,夫人雖然是面向著自己說的,可實際上是說給秋雲听的。自己是個著名的傻子,這樣微妙的事情,按理說自己不會听得明白,夫人的意思,不過是叫秋雲回去給謝尚書說罷了。
謝錦書心想,反正有秋雲傳話,自己也沒什麼責任,可是夫人說要給自己一件好東西,那肯定是件值錢的寶貝,就有些迫不及待,只是面上不好露出來。
夫人吩咐丫鬟拿來一個錦盒,打開蓋子,只見里面是一串暗紅色的珠子,不知道是用來干什麼的,似乎也不像玉,看上去不值幾個錢。謝錦書不免有一點點失望。
夫人拿出那串珠子,給謝錦書戴在手腕上︰「錦書啊,可別小看這個手釧,這是由一種很罕見的瑪瑙做成的,價值遠在翡翠之上。」
謝錦書一听,立刻兩眼放光。比翡翠還值錢?那值了。可是,明明昨天闖禍的是自己,而認錯的是秋雲,這串瑪瑙,應該賞給秋雲才對呀。謝錦書知道,秋雲只是一個丫鬟,昨天也不過是做了自己的替身,再說了,夫人賞的東西,她也不能隨便給一個丫鬟。那麼,自己回去就給秋雲別的東西好了,反正不能讓秋雲吃虧。
夫人又對秋雲說︰「秋雲啊,我知道,你家小姐一直都是你照顧的,照顧她,一定比照顧別人更費心思,昨天,還讓你代她受過,委屈了你。昨天當著袁夢雨,我不好說什麼,因為我不能再給老爺添麻煩,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想必懂得其中的道理。我也給你一件東西,就當是給你賠個不是了。」
秋雲連忙跪倒在地︰「夫人,萬萬使不得啊!秋雲只是做了份內的事情,不該領賞的。」
夫人笑呵呵地接過丫鬟拿來的一枚紅寶石戒指,給秋雲戴在手指上︰「拿著吧孩子,我能做到的,也就只有這麼多了。」
秋雲再次磕頭謝恩。
夫人又吩咐管家李忠進來,讓他第二天親自送謝錦書回娘家,並讓他先把給謝家的禮物帶到謝錦書那里去。
第二天,謝錦書回到了謝尚書家里。
謝夫人不願意露面,只顧著和自己的親生女兒享受天倫之樂。謝尚書也不好勉強,只得自己來到女兒房中。
秋雲果然聰明,將昨天定國公夫人的話一一學給謝尚書听。
謝尚書嘆氣道︰「是啊,現在袁天建在皇上面前越來越有面子了,連定國公都得讓他三分,更不用說我們這些人了。」
謝錦書對這些國家大事不感興趣,但也不由得有些奇怪,這個年輕的皇帝為什麼那麼信任袁天建,以至于像定國公這樣把全部的心血都獻給國家的人都要低他一頭。唉,二十一世紀也是一樣的,太過忠心耿耿的人注定要吃虧。就像謝錦書,剛剛找到工作的時候,心想這份工作薪水不低,來之不易,就好好干吧。于是沒白沒黑地將青春奉獻給了公司,可到頭來,那些「會來事兒」的同事們都加了薪水,唯獨沒有她謝錦書,因為她太專注于工作了,以至于都沒有時間和心思去讓老板知道,她謝錦書也有一份功勞的,甚至老板都不知道有她這麼一個人。
秋雲出去安置定國公夫婦送給謝家的厚禮。
謝尚書愛憐地端詳著女兒︰「錦書啊,在定國公府里,日子過得還好吧。你倒是比在家的時候胖了,看來應該不錯。李慎去了西南剿匪,你也不要擔心,他一定會凱旋而歸的,因為皇上這次派了重兵,誓要還西南百姓一個安寧,而且,那邊捷報頻傳,想必是連打勝仗。據爹爹估計,到了二月,他們就能回來了。」
謝尚書知道女兒听不懂這些,可還是絮絮叨叨說了半天。因為以前一個雲游僧人曾經說過,只要他心誠,感動了佛祖,他的女兒總會有好起來的一天。所以,謝尚書十幾年如一日地滿懷著女兒必定康復的信心,日復一日地,就像和一個正常人說話一樣,與謝錦書說些家里的事和外面的趣聞,希望他的誠意能感動佛祖,讓他的女兒頭腦開竅,不再成為別人恣意取笑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