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料高姨娘一下子炸了鍋,從椅子上跳起來,指著謝錦書的鼻子吼道︰「你說什麼?你竟敢說我的恆兒整天游手好閑?你別以為你當了個家就了不得了,你是這府里的正主子,恆兒也是!你憑什麼這樣說他?」
謝錦書再也忍不住,使勁兒將淚水含在眼眶里,轉身出屋,沖出了院子。
綠屏擔心地說︰「這下子惹惱了二少夫人,萬一老爺責怪下來怎麼辦?」
高姨娘也有些害怕。雖然她仗著自己最受定國公喜歡不會忌憚謝錦書是二少夫人,實際上地位要比她高許多,可她不得不忌憚謝錦書如今是當家的少夫人。當家的夫人,不僅僅是夫人,而且還是除了老爺之外的一家之主呢。
可是李恆不害怕,他嗤笑綠屏︰「綠屏姐姐,你的膽子也太小了,一個傻子把你嚇成這個樣子。」
綠屏說︰「二少夫人現在不是傻子了。」
「那又怎樣?」李恆得意的晃著他那天庭飽滿、地角方圓的腦袋,「只要她讓我不高興,她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高姨娘畢竟是個大人,比李恆想得多,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要得罪謝錦書為好,于是對李恆說︰「恆兒,听娘的話,只要那個謝錦書對你不太過分,你就別惹她。」
李恆說︰「我才懶得理那個傻子呢,只要她別惹我就行。」
高姨娘又道︰「那麼,這個教書先生,還是請來的好,我看你整天淘氣得不成樣子,還是得有個人來管管你。」
李恆不高興︰「為什麼呀?剛才你不是說不用了嘛。」
「我那是氣話,氣過就算了。可是,這先生,還是要來的——你別瞪眼,我告訴你啊,這位先生,可是你老子叫謝錦書找來的。這次,你也給娘爭口氣,好好讀上幾本四書五經,免得人家笑話你。你看你大哥二哥,都做了官了,就是你弟弟悟兒,識的字也比你多,那天听人說,他都會作詩了呢。你也得加把勁兒,不要落到他們後面了。」
李恆立刻抱住腦袋叫喚︰「哎呀,你總是說讀書讀書的,煩死人了。我不想讀書,我一讀書就頭疼。」
高姨娘一瞪眼︰「那也得讀!我總得要些面子吧。」
「可是你剛才已經把人家趕走了,說不定人家一生氣,就把先生給辭掉了呢。」
高姨娘突然想起來,剛才謝錦書出門的時候,都快要哭了。想了想說︰「不要緊,我不用去求她,只求老爺就行了。」
……
這幾天,李慎公事不忙,每天早上去兵部點個卯,沒什麼要緊的事,就回到家里陪伴袁夢雨。
袁夢雨這幾天精神好了許多,一方面是由于太醫們開的方子對癥,另一方面嘛,當然是由于老爺夫人和李慎都再沒提圓房的事情,這讓她放心了不少,再加上李慎每日噓寒問暖,體貼入微,她覺得,是自己多慮了,就算謝錦書不是傻子,就算謝錦書正在當家,那也沒有辦法把李慎從自己身邊奪走。
這一天,李慎在袁夢雨那里看著她吃完了藥,又睡著了,就來到謝錦書的院子里,想和她商量一下,過幾天,就是四公子李悟九歲的生日,想問問她,這個生日打算怎麼操辦。可是謝錦書不在,一個小丫鬟告訴他︰「二少夫人好像去了高姨女乃女乃那里。」
正說著,突然看見謝錦書快步走進院里,直奔自己的臥房,氣色很不對。
李慎吃了一驚,急忙想進去問個究竟,可是剛剛走到門口,謝錦書從里面「 啷」一聲把門關上了。
李慎模不著頭腦,只得問跟著謝錦書一起進來的秋雲︰「二少夫人怎麼了?」
秋雲把剛才在高姨娘那里發生的事講了一遍。
李慎听了氣道︰「高姨娘怎麼能這麼說話呢?」
又敲門道︰「錦書,錦書,那高姨娘一向囂張跋扈慣了,你可千萬別和她一般見識,氣壞了身子不值。」
秋雲也幫腔︰「是啊二少夫人,不要生氣了,回頭和老爺說說去。」
謝錦書在屋里氣得流下了眼淚,不想吭聲,听著李慎和秋雲焦急的聲音,並不理睬。
李慎又道︰「錦書,我知道,你才剛剛剛當家,遇到這樣的事情,想不開也是難免的,可是,你總不能因為這一件小事想不開就不出門不見人了吧!今天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你去料理呢,你要是再不出來,今天廚房就支不出銀子……」
話還沒說完,只听「 啷」一聲,房門被謝錦書猛然掀開。謝錦書沖著李慎怒吼︰「小事?你竟然說這只是一件小事?我在高姨娘那里受了多大委屈你知道嗎?不來安慰我一下就算了,竟然還說我想不開?你去試試啊,你去叫你的雨兒試試啊!看你的雨兒能受得了不!」
李慎被嚇了一跳,說︰「你又不是不知道,雨兒她病著呢。」一看謝錦書滿面怒容,只得耐住性子說,「我知道,這件事情,是高姨娘不對,可是,你是當家人,心胸就開闊一點,別和她計較了,我還有正事和你商量呢。」
謝錦書嘟囔道︰「我還真不稀罕當這個家呢,要不是看夫人病倒了,你們拿八抬大轎請我來當這個家我都不來。」
李慎連忙說︰「好好好,就算聰明賢惠的謝大小姐是我用八抬大轎請來給我當家的,好不好?」
謝錦書忍不住笑了,隨即又板起臉說︰「行了,別淨撿好听的說。說吧,什麼正事兒要和我商量。」
李慎並不急著說話,而是轉頭對秋雲說︰「你這丫頭太沒眼色,也不知道打水來給二少夫人洗洗臉——」又伸手撫弄了一下謝錦書的發髻,「看,頭發都有些散了,等會兒你也給梳一梳。」
秋雲打了水來,給謝錦書洗了臉,看見謝錦書不擦胭脂不抹粉,只是弄了些不知道什麼東西抹在臉上,奇怪地問道︰「你用什麼搽臉啊?」
「哦,」謝錦書有點兒不好意思,「是用橄欖油和蜂蜜。」
「橄欖油?還和蜂蜜?」李慎越發奇怪,「你怎麼拿這個搽臉?給你的胭脂水粉呢?」
謝錦書說︰「我覺得,那些東西搽在臉上太嚇人。」
沒好意思說自己壓根兒就不喜歡化妝。在二十一世紀,那麼多品牌的彩妝都沒買過,只買過十幾元錢一支的透明潤唇膏。秋雲曾經強烈建議給她畫個桃花妝、橫翠妝什麼的,都被她堅決否定了。好好的臉化成那樣,還出不出門了?于是,她一直用橄欖油調了蜂蜜來充當二十一世紀的寶貝霜,反正在定國公府里,這兩樣東西多的是。
李慎不以為然︰「哪個女子不是用胭脂水粉搽臉,你也太小心了。」
隨手翻看謝錦書的妝盒,說︰「你這些首飾也好看,也名貴,只是樣式不太新,你這樣年輕,戴著有些老氣。這樣吧,明天我不用去衙門,干脆帶你去意珍坊,你挑幾件可心的首飾。」
謝錦書笑道︰「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李慎嘴角似笑非笑,看著她。
「以前你好像從來沒這樣關注過我的,一向眼里心里只有你的雨兒。」
李慎嘴角似笑非笑︰「這話听起來,怎麼這麼酸啊!」又問秋雲,「秋雲,你家二少夫人今天中午吃面,是不是擱多了醋?」
秋雲拿著梳子,「撲哧」一笑︰「還不是二少夫人看見二少爺來,高興嗎?要擱在平時,她和我們才懶得說這些話呢!」
謝錦書在鏡子里看著秋雲,嗔了一聲︰「秋雲——胡說些什麼呢。」
秋雲已經梳好了頭,笑著說︰「這會兒呀,我是不是胡說,得由二少爺說了算。二少夫人要是不服,只管找二少爺算賬就是,不要難為我一個做丫鬟的。」
話一說完,就放下梳子走了。
謝錦書迅速從椅子上跳起來追出門去,可是李慎比她動作還快,一伸雙臂,從背後將她攔腰抱住︰「好了好了,讓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