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高姨娘帶了丫鬟綠屏來到李慎和袁夢雨住的院子。
袁夢雨正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閉目養神,听見腳步聲,睜開眼楮一看︰「原來是高姨娘啊,快請坐!玉荷,倒茶來!」
喊了半天,卻沒見著玉荷的影子,不禁嘟囔道︰「這個死丫頭,跑到哪里去了,來了客人也不知道招呼。」
高姨娘說︰「不用客氣了,我喝過茶來的。」
「有什麼事嗎?」。袁夢雨一面叫了別的丫鬟來倒茶,一面問道。
「還好意思問我?」高姨娘不滿地看著袁夢雨,「今天听了你的話,說她絆倒了我,可什麼風浪也沒掀起來,白忙活一場,還叫我在眾人面前失了面子。」
「高姨娘這意思,是我出的主意不對?」袁姨娘一面靜靜地啜了一口茶,一面慢條斯理地反問道。盡管她知道這位高姨娘深受公爹喜愛,在定國公府里也是個厲害角色,可是,她袁夢雨是誰?雖然她和高姨娘都是妾,可她從來不把自己和高姨娘放在一塊兒比較。
高姨娘也知道袁夢雨和自己不一樣,听見袁夢雨似有不滿,連忙解釋︰「不是的,我不是說你的主意不好,而是有些不甘心。」
「那誰叫你被絆倒後一骨碌就爬起來了?你不會喊你的腿腳扭傷了嗎?」。
「我太著急了。」高姨娘嘆息著,「這一次,就讓她過關了,可是,我們總不能一直叫她這樣騎在我們頭上吧,總得想個法子出來,滅滅她的氣焰。」
「這法子麼,當然有,只不過,我不想和你說。」袁夢雨悠閑地將茶碗放在石桌上,看也不看高姨娘。
高姨娘說︰「為什麼?不是說好了,我們盡棄前嫌聯手對付謝錦書嗎?怎麼,你害怕啦?是不是怕得罪了謝錦書,老爺夫人會叫二少爺休了你呀。」
「他們敢!」袁夢雨一揚原本很秀氣的眉毛,「二少爺不會休了我的,即使老爺和夫人要他這麼做,他也決不會答應。」
「那你怕什麼?」高姨娘接著激怒她。
「我誰也不怕,尤其是那個謝錦書,我根本就沒將她放在眼里。我只是不放心你。」
「我?」高姨娘詫異地一指自己的鼻子,「我有什麼不放心的?咱們不都站在一邊兒了嗎?」。
「唉——」袁夢雨故意嘆了口氣,「可是你不夠聰明哦。那個謝錦書,據說去了一趟圓通寺後就變得精明起來了,我們必須小心應付,否則,非但不能把她從當家夫人的位置上拉下來,還會給我們自己招來禍患呢!」
「你放心好了,我都听你的,只要能把謝錦書拉下來。」高姨娘用堅定的目光看著袁夢雨。
袁夢雨笑了,笑得很甜很美︰「你這話就說對了。把謝錦書趕下來,夫人身體又不太好,那這個當家人的位置,就非你莫屬了。我倒不求什麼,我只希望我的夫君永遠只愛我一個,其他的,我都不稀罕。再說了,做當家夫人,很累的,會老得快。所以你放心好了,我是絕對不會和你去爭這個當家夫人的位置的。」
高姨娘臉上笑開了花︰「好,就這麼說定了。」又遲疑了一下,說,「可是,夫人的身體已經大好了,就算是謝錦書不當家了,那她也會當,到時候,就算我們把謝錦書給排擠掉了,那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嗎?」。
袁夢雨說︰「夫人年紀大了,難免這兒那兒不舒服,你這個做姨娘的,也不知道替人家分憂解難?」
高姨娘沒明白袁夢雨是什麼意思,模不著頭腦︰「袁姨娘的意思是……」
「我什麼意思也沒有。」袁夢雨面無表情地說,「我只是說夫人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太好,需要人給她幫忙。」
高姨娘轉了轉眼珠,說︰「如果沒有別的事情,那我就告辭了。」
袁夢雨也沒有挽留,只是懶洋洋地伸了一下手,算作是送別。
高姨娘一面哼著小曲兒,一面走到了院門口,冷不防和門外走進來的一個人裝了個滿懷。
「哎喲,是誰這麼不長眼吶!」高姨娘揉著被撞疼的額頭,大叫起來。
玉荷一看自己撞到了高姨娘,連忙道歉︰「哦,是高姨女乃女乃呀,我才從外面進來,沒留神看。沒有撞疼你吧?」
高姨娘不好和袁夢雨的丫鬟計較,只得說︰「不疼,不疼。對了,你這半天跑到哪兒去了,你主子找你都找不見。」
袁夢雨听見玉荷來了,高聲問道︰「你這死丫頭,跑到哪里野去了?叫你倒個茶都找不著人影子。」
玉荷慢吞吞地走到袁夢雨跟前︰「小姐,我舅舅病了,才托人來了信。」
「舅舅?」袁夢雨詫異道,「什麼舅舅?」
「就是我老家的舅舅,我娘的親哥哥。今天我舅母托人帶信來,說他病得很厲害,需要很多銀子請大夫……」話說了一半,停下,抬起眼楮看著袁夢雨。
袁夢雨不耐煩道︰「玉荷啊玉荷,不是我說你,你怎麼就是丟不下那個什麼舅舅呢?你如今不比從前,是大戶人家的丫鬟,以後,嫁的人家不是做官的就是富商,你總是拖著這麼一門窮親戚,人家會怎麼看你?你又不能做正房夫人,也就是個妾,你總不能天天和夫君要銀子接濟你的舅舅吧!我知道,你的銀子都沒舍得花,都存起來寄給了你的舅舅一家,可是,你總得為自己打算一下將來吧。」
玉荷有些傷感︰「將來,我哪兒也不去,就伺候小姐,伺候一輩子。」
袁夢雨氣極反笑︰「哪個丫鬟能伺候小姐一輩子?等到你老了,你還能伺候得動嗎?听我的話,就當做沒這回事,別管你那個舅舅了。你有多少銀子,能接濟到他病好了為止?再說,你現在給他們慣出了毛病,你的表兄弟姐妹們以後都找你要銀子,你給得過來嗎?」。
玉荷說︰「可是,當初要不是我的舅舅……」
「當初要不是你的舅舅,你爹早就把你賣到青樓去了。」袁夢雨更加不耐煩,「這個我都知道。但是,此一時彼一時,我還是那句話,你不能管他們一輩子。對了,誰給你送信來的?」
「是管家李忠。」
「你就告訴他,以後凡是你家親戚來找你,就讓他說,這里沒有你這麼個人。」
袁夢雨說完,徑自回屋去了。
玉荷呆了半晌,也不敢在這院子里哭,只得先洗了洗手,準備伺候袁夢雨梳洗睡覺。
……
過了兩天,謝錦書手頭沒什麼大事,得了閑,帶著秋雲到後花園散散心。
其時,正值盛夏,池塘里的荷花開得正濃,謝錦書和秋雲沿著池塘慢慢走著,一面享受著微風的吹拂,一面說一些與荷花有關的典故詩句,甚至愜意。
突然,听見一旁的假山後面有隱隱約約的哭泣聲傳來。
謝錦書停下腳步,問秋雲︰「秋雲,我怎麼听見有人哭呢。你听見沒有?」
秋雲側耳傾听一會兒︰「好像是有人在哭。」
「走,過去看看。十有八九又是高姨娘的丫鬟,挨了打罵不敢和人說,躲在這里哭呢。」
兩人快步走到假山後面,卻看見了滿臉淚水的玉荷。
謝錦書詫異道︰「是玉荷啊,你怎麼了,為什麼躲在這里哭?」
玉荷看見是謝錦書和秋雲,立刻停止哭泣,用袖子胡亂抹了抹臉,說︰「沒什麼。」轉身要走。
「是不是因為你舅舅病了的事情?」謝錦書沖著玉荷已經走遠的背影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