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慎心下了然,婉琦郡主自以為看過謝錦書的畫像之後照原樣卷好放進抽屜。自己就發現不了她動過了。
于是很干脆地說︰「沒有來往。」
朱婉琦顯然不相信︰「李大人,你要知道,跟我說謊,會有什麼結果。」
李慎溫和地笑道︰「真的沒有。」
「可是人人都說,你一直都想和謝錦書破鏡重圓。」
「人們說的事情多了,難道郡主都相信不成?」
朱婉琦盯著李慎的眼楮︰「那麼,你為什麼要在自己的書房里藏她的畫像,而且,還是你親手畫的,而且,還是兩幅?」
李慎說︰「那不是她的畫像,是我幫朋友畫的。本來托人裝裱好了,打算今天就送去,可沒想到被郡主發現了,真是慚愧,畫得不好,讓郡主笑話了。」
李慎說得很鎮定,朱婉琦從他的眼楮里探究了半天,也沒有發現一絲慌亂與不安,只得選擇相信︰「不是說李大人只擅長畫山水花鳥嗎,怎麼突然畫起人像來了?」
「那沒辦法。」李慎無奈地說,「我那個朋友是個吝嗇鬼,又想讓人畫畫,又不想出銀子,只好找到我這個並不擅長畫人像的,還說給我個機會練筆。」
朱婉琦笑了︰「你太會說話了。」
李慎也很配合地笑笑,說︰「郡主還沒說找我什麼事呢?」
朱婉琦雙手托腮,用一雙杏眼看著他︰「沒事就不能去看看你嗎?還是你根本就不歡迎我?」
李慎說︰「豈敢豈敢。我只是覺得,即將出嫁的女孩子,應該矜持一些,尤其是像郡主這樣的金枝玉葉。」
「我才沒那麼多窮講究呢!」朱婉琦一甩頭發。
其實公平地說,婉琦郡主是很美的,雖然不如有的女孩子那樣精致秀麗,但一臉英氣,有著一般規格女子所不具備的爽朗。
李慎心里惦記著相思鳥,一個勁兒地將話題往那邊轉移︰「說起來,我還要感謝郡主從甘肅帶來的相思鳥,若非這些小生靈,李慎豈能與郡主結緣?」
朱婉琦笑了︰「那是天意。」
「我想帶一只相思鳥回去,放在家里供奉起來,想必郡主一定會滿足我這個小小的願望吧。」
不出李慎所料,朱婉琦的臉色突然變了︰「你要相思鳥想干什麼?」
李慎料到她會不給,可沒想到她的反應這麼強烈,只好無辜地說︰「我不想做什麼啊,只是想真心感謝一下我們的媒人。為什麼你會這樣不高興?」
朱婉琦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連忙掩飾道︰「沒……沒什麼。我的意思是,不過是一只鳥兒。你不必放在心上。」
李慎知道,再堅持下去,自己想窺探相思鳥秘密的想法會令朱婉琦更加防備,于是說︰「既然郡主不願意給,那我也就不堅持了。」
……
謝錦書知道李慎並不願意娶婉琦郡主,心情又好了起來,連秋雲都笑話她。可她顧不上反駁,因為她要跟蹤那個在肅王府養鳥的女孩子。
李慎本來不答應,可親眼看見謝錦書把自己裝扮成了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乞丐,動作語氣也模仿得惟妙惟肖,只好同意,又畫了那個女孩子的畫像給她,叮囑她千萬要小心。
謝錦書拿著一根破棍子,端著一只缺了口的大瓷碗,故意把手弄得很髒,搖搖晃晃來到肅王府的偏門。她知道,那個女孩子只是個下人,出來進去只會走偏門,而不是走正門。
等了一個多時辰,就在她快要被七月的驕陽曬得頭暈眼花的時候,終于看見了李慎畫的那個女孩子從偏門出來。拿著一個大步口袋,往集市上走去。
謝錦書一看,這女孩子還真是可以用「五大三粗」來形容。高壯的身材,穿一件半新不舊的半長褂子,沒穿裙子,只穿了一條皂色粗布褲子,這麼熱的天,竟然穿著靴子。濃眉大眼,嘴唇很厚,腰間別著一把匕首,刀鞘和刀柄隨著她的步伐一晃一晃的。
謝錦書快步上前,故意走到女孩子的視線範圍之內,將粗瓷碗伸到了一個滿臉橫肉、不耐煩地用一把破蒲扇扇風的大漢跟前︰「這位大爺,行行好吧,我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故意將聲音裝得很蒼老。
正如謝錦書所期待的那樣,那大漢果然一腳踢飛了自己的瓷碗,指著自己罵道︰「你瞎了眼啦,敢跟大爺我要飯吃!」
謝錦書就勢滾到了女孩子腳邊,「哎喲哎喲」不停地叫喚。
女孩子看樣子挺有正義感和同情心,指著那大漢說︰「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講理?不願意給人家飯吃也不要動粗啊。」
說完扶起謝錦樹︰「老婆婆,摔到沒有啊?」
謝錦書拼命忍住笑,故意艱難地爬起來,說︰「沒有,沒有,多謝姑娘了。」
女孩子說︰「你為什麼兩天都沒吃飯了?」
謝錦書胡謅亂扯︰「唉——老了不中用了,兒子兒媳嫌我累贅,將我趕出了家門,我只好要飯。」
女孩子一听,立刻雙眼圓睜。大聲罵道︰「真是畜生啊,敢這樣對待自己的老娘!老婆婆,你別怕,我帶你回家,替你教訓他們,看他們還敢不敢欺負你。」
謝錦書急忙推辭︰「我家在鄉下,離這里很遠。」
「那你怎麼跑這麼遠的路來要飯?」女孩子懷疑地說。
「啊……」謝錦書繼續瞎編,「我想啊,這京城富人多,比在鄉下要飯容易一些。」
女孩子說︰「那這樣好了,你跟著我走,我給你一點吃的。」
「多謝姑娘,多謝姑娘」。
謝錦書跟著女孩子在集市上買了喂鳥的苞谷籽兒和小米,就回到了肅王府的後院,謝錦書一眼就看見了李慎跟她描述的那個大籠子里的相思鳥。
女孩子對她說︰「老婆婆,你待在這里不要亂走動,我去給你拿些飯菜來。」
謝錦書心想,要是她拿來的是剩菜剩飯,那我要不要狼吞虎咽啊。
趁著女孩子出去的功夫,謝錦書細細觀察這所謂的相思鳥,覺得這些鳥兒只是羽毛雪白一些,喙長一些紅一些,其他並沒什麼奇特的。
正打算伸手進去捉一只出來看個究竟。女孩子卻很快回來了,說︰「老婆婆,那些鳥兒是我家郡主養的,你可別亂動。」
謝錦書縮回了手,咧嘴笑道︰「我看這些鳥兒還真是招人喜歡呢。」
女孩子將飯菜放在一個石桌上︰「快吃吧。」
謝錦書一看,這王府就是不一樣,給乞丐的飯菜都那麼精致,一看不是剩下的,就吃了一些。一邊吃一邊問︰「這些鳥兒很金貴吧?」
女孩子看樣子對窮人不太排斥,不像對待李慎和龐之言︰「可不是嗎,郡主可拿著這些鳥兒當寶貝呢。」
將剛才在集市上買來的苞谷籽兒放在鐵臼里搗碎。與小米混合雜一起,又往里面加入一些黃色的粉末。
謝錦書問道︰「是給這些鳥兒喂的食嗎?」。
女孩子一面起勁地搗著那些苞谷籽兒,一面說︰「是啊,這麼多鳥兒,一天也會吃很多東西的。」
「那你加進去的那些粉末是什麼東西?是藥嗎?」。
女孩子說︰「老婆婆。你只管吃飽飯就行啦,不該你管的事情,你不要多問,尤其是在這王府里頭,可不能多說話。」
謝錦書心想,這粉末肯定有問題,于是趁女孩子去給鳥兒喂食,背對著自己,將那張包裹粉末的草紙悄悄撿了起來,掖在袖子里面。
又走過去向女孩子告別︰「姑娘,多謝你讓我吃了一頓飽飯,打擾了你這麼長時間,我也該走了。」
女孩子回過頭來說︰「那好吧,這里是王府,我也不敢多留你。我給你拿了幾個燒餅,不容易放壞,一會兒你拿著,可以充饑。」
謝錦書真心感謝道︰「多謝你,姑娘,好人會有好報的。」
……
回到小水牛巷,早已等候在那里的李慎趕忙迎上來︰「怎麼樣?」
謝錦書從袖子里掏出了那張草紙。
「這是什麼?」李慎還以為謝錦書在袖子里藏了一直相思鳥呢,可見她拿出來的只是張平平常常的草紙,不由得泄氣道。
「那個女孩子在給相思鳥的食物里加了些黃色的粉末,這張紙,就是她用來包粉末的。」
李慎接過草紙︰「你是說,需要從這張紙上找到些什麼?」
謝錦書說︰「你小心點啊,這張紙上還殘留著一些粉末呢,不要給抖掉了。」
……
傍晚時分,李慎和龐之言帶來了鑒定黃色粉末的結果。
據李慎交往多年的一位江湖朋友說,這種黃色粉末在陝甘一帶比較多見,京城及其附近的地方幾乎不見蹤跡。說來也簡單,其實就是五石散和一些藥材配成的,作用是讓人神志恍惚。
謝錦書覺得這個解釋還不夠。就算這種粉末能讓相思鳥神志恍惚,在加上人為的暗示,使它們能不顧疼痛拔下自己的羽毛,可是它們為什麼偏偏要將羽毛送給郡主和李慎,而不是送給別人呢?那天赴宴的人,不下二百個呢。
龐之言思索道︰「李慎兄,你還記不記得,那天在肅王府赴宴,一個丫鬟將水果汁灑在了你的身上?」
李慎說︰「之言老弟的意思是,那水果汁有問題?可是,只是灑了一點點而已啊。」
「可你是不是忘了,那個丫鬟因為驚慌,還拿手絹使勁兒擦你的衣服,肅王妃還建議你去換件衣裳呢。」
李慎緊皺起了眉頭︰「也許,那水果汁,還有那丫鬟的手絹上,都有著一種不易為人察覺的氣味,說不定,肅王妃打算讓我換的那件衣裳也很有問題,而郡主身上,也有著相同的氣味。所以,可能受過某種訓練的相思鳥只是追逐這種氣味而已,並不是找到什麼有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