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琬琦紅了臉,將簾子放下︰「我哪里看他了?我是在想啊。這個龐之言著實可惡,竟然解開我的衣服拿走了解藥。」
阿璞嘻嘻笑道︰「郡主,如果龐大人不解開你的衣服,又怎麼能找得到解藥呢?」
「可惡這個登徒子,居然輕薄了本郡主!」朱琬琦惱恨地說著,但語氣並不怎樣咬牙切齒。
阿璞偷偷觀察著她的臉色,一邊揣摩一邊說︰「人命關天啊郡主,如果龐大人一味講究男女之大防,那郡主和奴婢豈不是要被那‘噬魂羅’拿了性命去?」
「是啊,這‘噬魂羅’的確威力無比,可惜只是用來對付一群馬蜂,簡直是殺雞焉用宰牛刀啊!」
「郡主不用可惜了,只要郡主安然無恙就好。」
阿璞關心的是生死大事,覺得這回也算死里逃生,值得慶幸。而且她也並不知道,那一小瓶「噬魂羅」價值不菲,是滄海一劍王子涵曾經贈送給郡主防身用的,但是朱琬琦珍藏多年也沒舍得用。沒想到本來對付江湖惡人的珍品,卻用來燻死了一群不知好歹的馬蜂,不知道該為此幸運還是惋惜。
不管怎麼說,現在朱琬琦和阿璞也已清醒。臉上身上的紅腫也蕩然無存,這都是值得慶賀的事。朱琬琦心里一高興,倒願意和龐之言多說幾句話,又掀開轎簾︰「龐大人,你怎麼知道那邊麥田里有馬蜂?」
龐之言穩穩當當騎在馬上,帶著幾分戲謔地回答︰「因為下官有未卜先知的本領啊。」
「我在好好問你呢!」朱琬琦嗔怒道,「不是和你開玩笑!」
龐之言驚訝地轉過頭來︰「下官也並非在和郡主開玩笑啊,而是在認真回答郡主的問題。」
朱琬琦轉了轉眼珠︰「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邊有馬蜂窩?」
龐之言哈哈大笑︰「郡主真是聰明啊,這麼快就知道了真相。」
朱琬琦又一次發怒了︰「龐——之——言——你竟敢笑話本郡主遲鈍?」
龐之言忍住笑︰「豈敢豈敢,下官怎敢對郡主不敬?下官只是在真心贊美郡主罷了,如果郡主不愛听,那麼下官就收回剛才的話。郡主就當下官什麼也沒說,也沒有人听見,是不是啊阿璞?」
阿璞沒想到龐之言會把自己牽扯進去,驚訝地睜圓了眼楮。
龐之言說︰「郡主您看見了吧,阿璞什麼也沒听見。」
朱琬琦正想開口訓斥他幾句,可突然想到,自己的衣帶曾被這個男子解開過,雖然不至于被他輕薄,可一個女孩子家,被人看見了身體——盡管只是腰間那一寸肌膚——總歸不是一件令人理直氣壯的事情。雖然朱琬琦生性豪放,有時候不拘小節,但畢竟是郡主,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親近的。
于是竟覺得理虧了幾分,怏怏地放下轎簾,不再吭聲。
而且。她相信,龐之言絕對僅僅是為了找到解藥才會解開自己的衣服,因為她雖然常年住在甘肅,可對于京城里一些比較有名的事情,還是有所耳聞。
其中一件就是關于龐之言的一個真實的故事。
話說有那麼一天,龐之言與三五好友飲酒小聚,喝到酒酣處,互相開玩笑,不知怎的,龐之言就豪氣沖天地宣布自己是柳下惠,說只要不是自己傾心的女子,即使投懷送抱也毫不動心,引得李慎等好友哄堂大笑。
過了幾天,大家都淡忘了這件事情,可葛公子好事兒,攛掇李慎等人對龐之言是否真的柳下惠做一番鑒定。李慎當場拒絕,並勸說葛公子等人不要做這種無聊的事情。可葛公子哪肯放棄,約了幾個人,找來一個絕色舞姬,裝扮成被後娘趕出家門的落魄女子,出現在龐之言回家的必經之處。
龐之言還真的上當了。對該女子萬分同情,不僅毫無戒心地將該女子領回家里,還好茶好飯招待。該女子受人錢財替人辦事,于當天深夜敲開龐之言臥室的門,期期艾艾地訴說了自己對龐公子的無限仰慕和衷心感激,並聲言願以身相許。
龐之言嚇得以為遇到了女鬼,連連推辭。在將該女子推出房門的時候,不知怎麼回事,竟然弄掉了人家的衣服。頓時,絕色舞姬露出了自己那香艷的肌膚,並做出萬種風情,yin*龐之言上鉤。因為葛公子說了,要是能將龐之言引得動心甚至動情,報酬翻翻。
于是該舞姬使出渾身解數,以期能成功獲得雙倍的報酬。
可是,她想錯了,葛公子也想錯了。龐之言雖然不是柳下惠,可也有些定力,在及其短暫的大腦短路後,迅速找到了自己正確的方向,當即呵斥了舞姬一番,並苦口婆心地勸她要自重自愛,盡管落魄,也不要輕易失去了貞潔。第二天,沒有露面,只叫兩個婆子送了銀兩和一些衣物給她,讓她自謀出路。
最後的結果,舞姬只拿到了一倍的報酬,而非雙倍。
葛公子等人听了舞姬的訴說。不禁拍手稱奇,贊嘆這世上還真有第二個柳下惠。
當然,龐之言後來知道了這只是一場鬧劇,雖然有些生氣,可也不無得意,因為自己經受住了嚴峻的考驗,證明那天自己並不是喝醉了酒胡說八道。真金不怕火煉麼。再後來,這事兒就傳開了,一直傳揚了七個多月,持續到了肅王一家三年一次的回京時候。
朱琬琦突然想起了這件幾乎已經被人遺忘的往事,不禁對龐之言多了幾分好感,開始認真審視這個男子,並且不自覺地拿他和李慎、甚至王子涵作比較。
還沒等比較出結果,皇宮已經到了。朱琬琦只得下了馬車,對龐之言道謝︰「多謝龐大人一路上的照顧。」
龐之言依依不舍地目送她進門。
朱琬琦雖然背對著他,可強烈地感覺到了那熱切的目光,又翩然轉過身來︰「龐大人,大後天我就回王府了,如果龐大人有空的話,請到寒舍喝杯茶,權當是我對龐大人這一路的辛苦道謝了。」
一霎時,龐之言覺得白晃晃的太陽也不那麼刺眼了,燥熱的空氣也不那麼令人厭煩了。就連樹上聒噪不止的蟬,也都似乎是在演奏優美的樂曲。含笑拱手道︰「好的,下官一定前去拜訪。」
朱琬琦輕盈地閃身進去了。
阿璞別有深意地沖龐之言擠了擠眼楮,也進去了。
……
半個月之後,京城持續不斷的燥熱漸漸退去,隨著幾場細雨的降臨,空氣中多了幾分清涼,在承德避暑的肅王妃也回到了京城。
龐之言的父母正式到肅王府提親,並定下了吉日,就在中秋節後。
至此,李慎和謝錦書才算是卸掉了心頭的一塊巨石。李慎趁機提出,要兌現還她一個婚禮的諾言。
謝錦書不知道該不該答應,露出了猶豫的神色。
李慎的眼底劃過一絲失望,可隨即笑道︰「終身大事,應該慎重考慮。錦書,你不用著急回答我,我會一直等你的,不管是十年還是二十年,我都會等。」
李慎走後,秋雲不停地埋怨謝錦書︰「小姐,不是我說你,你真的有些太……二少爺的真心,你難道還看不見嗎?」。
謝錦書說︰「看見是看見了,可是,我總不能出嫁第二次吧,人家會笑話的。」
「二少爺都不怕笑話,你還怕什麼呀?」
「可是,我覺得,嫁不嫁給他,也不那麼重要了。」
「是麼?」秋雲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那麼,是誰听到二少爺要娶郡主的消息就急火攻心暈倒了呢?」
「你……」謝錦書臉紅了,「連你也欺負我。」
「小姐,」秋雲正色道,「終身大事馬虎不得,既然你那麼在乎二少爺,而二少爺也有意彌補以前的過失,那麼你們破鏡重圓也是水到渠成的,你還猶豫什麼呢?難道,你就願意這樣過一輩子嗎?如果,二少爺最終等不你點頭,再娶他人,你該如何自處?」
謝錦書耳邊又想起了謝尚書的那句話︰你非要等到李慎對你不理不睬的那一天,你心里才舒服嗎?
……
中秋節剛剛過去,鐘太後和皇帝又開始忙碌,先是為龐之言和婉琦郡主主婚,又急匆匆趕去定國公府。為李慎和謝錦書主婚。因為八月十九是個大吉大利的日子,最宜迎娶。程皇後和麗妃無法參加婚禮,因為程皇後已經懷孕八個月,而麗妃已經做了母親,誕下了一個九斤重的男嬰。皇帝和鐘太後笑得合不攏嘴,為皇長子的誕生大赦天下。
……
雖然同一天成婚,可兩邊洞房的風景卻各自不同。
在龐家,龐之言囁嚅著向朱琬琦坦白,那天在圓通寺的禪房里,自己其實是嘴對嘴給她喂進了解藥。而且緊接著解釋︰「那時候我是真的沒有辦法,又撬不開你的嘴,如果不我不那樣做,你醒來得遲了,變成傻子怎麼辦?」
「那你為什麼不先給阿璞喂藥?」
龐之言大叫起來︰「你說什麼?先給阿璞喂藥?那我現在娶的豈不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