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李慎每天早出晚歸,一身疲憊,仿佛比帶兵打仗還累,謝錦書也幫著不上什麼大忙,只能幫他做一些分析,給一些建議,加上夫人受此打擊,又一次臥病不起,承業一天晚上受了涼,高燒不退,忙得她腳不沾地,沒有一個晚上睡好覺。好在彤姨娘領著修媛過來幫忙,才沒有累倒。
過了三四天,承業的病好了。畢竟是小孩子,這病來得快也去得快,雖然臉色還有些黃,可精神已經恢復了,嚷嚷著要出去玩耍。
彤姨娘說︰「二少夫人,這些天家里事多,夫人又不大好,我想,先將孫少爺帶到我那邊去照顧幾天,不知道二少夫人意下如何?」
謝錦書感激道︰「謝謝彤姨娘,只是又給你添麻煩了。」
彤姨娘笑道︰「都是一家人,說這樣生分的話干什麼?對了,等這一陣子忙過去,還有一件大事需要二少夫人張羅呢。」
「什麼大事啊?」
「四小姐修媛已經十三歲了,該是說婆家的時候了。這幾個月來,也有人上門來提親,可老爺夫人舍不得她這麼早出嫁,就說再等一二年。可我想,也不能拖的時間太長了,一個女孩兒家,早些嫁個好人家,才是正事。」
謝錦書說︰「彤姨娘不說我幾乎要忘了呢。唉,都是這些天事情太多,把這孩子給忽略了。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記在心里,等到大哥那邊的事情忙完,我就著手給修媛找個好夫婿。」
彤姨娘帶著承業和吳嫂走了。
晚上李慎回來,不見承業歡快的身影,奇怪道︰「承業呢?」
謝錦書一邊給他斟茶擺點心,一邊說︰「今天彤姨娘過來,說我這里忙,就將他領過去照顧幾天。」
李慎有些不高興︰「就一個兒子,你還照顧不了,要別人來給你照顧?」
謝錦書有些委屈︰「母親這些天也不大好,這里里外外,我都要照應,實在是忙不過來。而且是彤姨娘主動提出要將承業帶過去照顧幾天的,我想她一番好意,也不好拒絕,就答應了。再說,悟兒和修媛也都喜歡承業,讓他過去玩耍幾天,也沒什麼不好的啊!」
李慎今天看上去格外煩躁︰「行了行了,我才說一句,你就這麼多話。既然是彤姨娘自己提出來的,那就罷了。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先睡了。」
「那麼,大哥的事情,你查得怎麼樣了?」
李慎已經拉開被子合上了雙眼︰「唔……有些……眉目了。」
謝錦書將他的雙臂輕輕拿起來,放在進被子里,看著他原本俊逸的面龐變得憔悴而瘦削,嘆了口氣,吹熄了燈,輕輕走出屋子帶上房門,到夫人那里去。
還沒走到夫人房門口,就听見里面「啊——」的一聲尖叫。謝錦書嚇得打了一個激靈,俺不並作兩步跑進了屋子。
只見珊瑚領著幾個丫鬟,手忙腳亂,有的將夫人放平躺下來,有的捧著痰盒,有的去倒茶水。
謝錦書將上前︰「母親!」
夫人喘著氣躺在床上︰「錦書,這麼晚了,你還沒睡?」
錦書握住她冰涼的手︰「母親,你的臉色不太好,我這就叫李叔去請大夫來。」
夫人搖搖頭︰「不必折騰,都這麼晚了,鬧得合府都不得安寧。老爺也睡了,別驚動他,這些天,他和慎兒太累了。」
謝錦書睜大眼楮︰「不請大夫怎麼行?母親,你放心,我不會驚動父親和二少爺的。」
夫人笑了︰「我這是老毛病了,吃些丸藥就好,用不著這麼大陣仗。珊瑚,你去把上次周太醫開的丸藥拿來。」
「我去給珊瑚姐姐幫忙。」謝錦書尾隨珊瑚來到偏房,「珊瑚姐姐,快給我看看,夫人到底怎麼了?」
珊瑚面色蒼白,慢慢展開一直緊緊攥在手里的帕子。
謝錦書只看了一眼,就覺得眼前發黑。那雪白的帕子上,竟然有星星點點的血跡。
「夫人她……咯血了?」好容易穩住心神,謝錦書撫著胸口問道。
「是啊。」珊瑚憂心沖沖地說,「我沒敢聲張,更不敢叫夫人知道。」
謝錦書安慰已經開始流淚的珊瑚︰「別急,明天一早就去請大夫來,說不定,沒這麼嚴重。」
謝錦書回憶起來。她十五歲那年,得過急性支氣管炎,咳出的痰里面也有一點點血絲,當時年紀小,特別害怕,以為自己快要死了,可後來大夫說,只不過是常見的下呼吸道疾病,輸了兩周液體,吃了些藥,就好了。但是,夫人的情況好像又不一樣,不僅僅是痰里面帶少許血絲,而是咯血了。
謝錦書不敢大意,吩咐珊瑚等人不要合眼,悉心照料,自己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樂心居,心想李慎已經睡熟,還是不宜打擾,就打算到偏房里去暫住一晚。本來打算陪夫人一晚,可夫人說什麼也不答應,幾次三番催她回去睡覺。
秋雲扶著她,往偏房走去。突然,一個黑影從走廊上悄無聲息地走過來,熟門熟路地模到了正房門口。謝錦書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暗害李怡的那個凶手又來對李慎下手了,一時間緊張地握緊了秋雲的手,打算立刻喊人來。
秋雲卻沒有謝錦書那麼駭然,對著她的耳朵奇怪地悄聲道︰「這個瑞霞,深更半夜的跑到二少爺房里想做什麼?」
謝錦書仔細一看,可不就是瑞霞嗎?她急忙拉著秋雲躲到了一棵柱子後面,暗中觀察這個奇怪的丫鬟。
此刻,在月光下依然能顯出窈窕身材的瑞霞朝四下里看了看,發現院子里寂靜無人,抬起右手,輕輕叩響了李慎的房門。
敲了好一會兒,李慎仿佛才被驚醒,走到門口來開門︰「你怎麼這時候才回來?」還不停地打著哈欠。
秋雲又對著謝錦書耳語︰「二少爺把這個狐狸精當成你了。」
謝錦書將右手中指放在唇上,輕輕「噓」了一聲,示意她不要說話。
李慎大概非常不滿意被「謝錦書」半夜驚醒,打開了門後,就徑自翻身身去,大概是立刻又躺在上床上了。謝錦書不能確定,因為李慎睡覺很安靜,從不打鼾。
瑞霞暗喜,隨後進入房間,並從里面拴上了門。
秋雲大怒,正欲沖進去把瑞霞呵斥出來,卻被謝錦書攔住了︰「秋雲,不可。」
「為什麼?」秋雲非常氣憤,壓低的嗓音依然掩飾不住滿腔的憤怒,「難道二少夫人就眼睜睜看著一個二等丫鬟去勾引二少爺嗎?」。
謝錦書說︰「當然不是。我只是擔心,如果我們就這樣沖進去,于二少爺名譽有損,不知道的人,會以為是二少爺拈花惹草呢。而且,瑞霞是個女孩子,給她留幾分臉面。」
秋雲剛想反駁,只听屋里面李慎「啊——」的一聲大叫,隨即怒喝道︰「你是誰?」
只听瑞霞嗲聲嗲氣地說︰「二少爺,奴婢是瑞霞呀!二少爺難道不認得奴婢了嗎?」。
「你你你……既然你是這里的丫鬟,就該知道規矩,主子正在睡覺,你怎麼可以隨便進來打擾?」
「可是,今天晚上二少夫人去了夫人那里服侍,二少爺一個人,冷冷清清的,好生寂寞喲!奴婢看您這幾天辛苦,心疼,所以過來陪陪您。」
秋雲實在听不下去了,又羞又氣道︰「二少夫人,你就听之任之嗎?」。
話音未落,只听李慎厲聲喝道︰「大膽奴才!竟敢干出這樣的事來?你趕快回去,否則,明天就讓二少夫人攆你出去!」
瑞霞嘴里唔哩哇啦一陣子,也听不清在說什麼,只听見李慎驚訝地高聲道︰「你這是做什麼?趕快把衣服穿好!否則,我就不要客氣了!」
謝錦書暗暗攥緊了雙拳。
瑞霞還在撒嬌︰「二少爺,不要這樣麼,瑞霞可是一番好意啊!」
李慎冷冰冰的聲音︰「瑞霞,如果你還想在這府中繼續做下去,那就趕緊穿好衣服回到自己應該待的地方去。」
瑞霞不再說話,大概是直接撲到李慎懷里去了。謝錦書和秋雲听見「嘩啦」一聲,可能是黑暗之中,瑞霞看不清東西,把一只擺在地上的大花瓶踫翻了。
兩人追逐了一陣,瑞霞惱羞成怒且嚶嚶哭泣︰「二少爺,真沒想到,你這麼的不憐香惜玉!枉費瑞霞對你一片痴心了。」
李慎懶洋洋地說︰「哦,原來你想嫁人啊,那好啊,明天我就和二少夫人說,叫她給你找個婆家!不過現在,我要睡覺了,你不要來糾纏,否則,我立刻叫守夜的小廝來,綁了你去夫人那里,要打要攆,全憑夫人發落!」
說完,將瑞霞強行推出了房門,並且「 啷」一聲將門從里面反鎖上了。
瑞霞背倚著門慢慢坐在地上,流出了兩行淚。
謝錦書和秋雲都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此刻也不好去當面戳穿瑞霞,只得在黑暗中靜靜站著。
瑞霞無聲地哭了一會兒,自己站起身來,走了。
來到偏房,謝錦書扶住胸口,長長舒了一口氣。
秋雲笑道︰「二少夫人,剛才真是好險呀,若是二少爺答應了那個狐狸精,你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