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敏急忙叫住他︰「你先不要走」
來人停下了腳步,可是並未回頭,只是漠然地問道︰「夫人還有什麼事?」
薛敏說︰「既然你不是瓦剌人,可為什麼對瓦剌王室的東西這麼熟悉?對瓦剌的公主這麼熟悉?」不等那人反駁她,又說,「我看得出來,你很想得到這只鐲子,也許這只鐲子對你來說有非凡的意義吧。可是恕我無禮,我不能將這只鐲子賣給你,因為這是我家長輩的東西,我家的長輩,想用這只鐲子找到昔日的好友,也就是當年來到京城欲與先帝和親的阿桑公主。除非……除非你和阿桑公主有著非同一般的關系。」
來人猛然回過頭來︰「你說什麼?你家居然有長輩和阿桑公主是好友?」
薛敏看不見來人的表情,可是能從他的據舉動和語氣中感受到強烈的震驚。
來人猶豫了好一陣子,才慢慢問薛敏︰「請問府上是……」
「定國公府。」薛敏很坦然地告訴了他。
來人點頭道︰「定國公府,我知道了,阿桑曾經跟我說過,她和定國公府的夫人有些淵源。」
「說來也巧,這淵源就是兩件首飾。你和阿桑公主這麼熟悉,可能知道這個吧?」薛敏試探著問道,可是直覺上認為眼前這個人並不是殺害那名侍衛的凶手。
來人說︰「不錯,我知道,本來那一對血珊瑚的耳墜是定國公府的夫人先看中的,可是被阿桑買了去,為了彌補定國公府的夫人,阿桑就將這只金鐲子送給了她,由此,她們便相識了。」
薛敏听這個人一口一個「阿桑」、一口一個「阿桑」,叫得十分隨意而親切,不由得納罕,這個人並非瓦剌人,竟然這麼隨意地叫著瓦剌國公主的小名,看來他們的關系非同一般啊。可是人家又不願意說,自己也不好再問。而且,他和阿桑公主是什麼關系,薛敏並不是很關心,她現在最關心的是,想用這鐲子引出血珊瑚耳墜的主人。
想到這里,薛敏拿出了那顆紅得晶瑩剔透的珠子,舉到那個人眼前︰「那麼你認識這顆珠子嗎?」。
來人從帽檐底下看見了珠子,突然伸出一只手,想將珠子奪過去。薛敏輕輕往旁邊一躲,那人撲了個空。
薛敏笑道︰「你這人好沒規矩,怎麼好強奪人家的東西?」
那個人有些慍怒︰「誰強奪了?這就是你剛才所說的血珊瑚耳墜」
薛敏一陣激動,不過表面上仍然若無其事︰「你不會看錯了吧?」
來人的語氣十分堅定︰「絕對不會。這顆珠子,我太熟悉了。只是應該有兩顆的,怎麼只剩了一顆,另外的一顆呢?」
薛敏說︰「你先告訴我,那對血珊瑚耳墜,阿桑公主給了誰?」
「這不關你的事。」
「既然你不回答我的問題,那麼我也沒有義務回答你的問題。」薛敏想了想,又說,「我之所以那樣問你,是因為我在一個凶殺現場撿到了這顆珠子,我想,這一定是凶手遺落的,所以……」
薛敏的話還沒說完,來人就急慌慌地大叫道︰「不會的,絕對不會的這對耳墜的主人,怎麼可能殺人?你一定是弄錯了。」
薛敏面無表情地說︰「可是這顆珠子的確是在凶殺現場撿到的,在沒有抓到凶手之前,我只能這樣懷疑。」
那個人似乎是咬咬牙下了決心︰「好吧,我告訴你吧,這對血珊瑚耳墜,阿桑公主傳給了她的女兒。可是她的女兒怎麼可能是殺人凶手?」那個人有些失控。
「要想查清楚這個問題,就需要找到耳墜的主人。」薛敏十分鎮定,「那麼你是否知道,阿桑公主的女兒會不會將這耳墜轉送給了別人?」
「不可能」來人十分堅決地搖搖頭,「這樣珍貴的首飾,只能是傳給自己的親生女兒,不可能隨便送人。」
「這麼說來,瓦剌部阿桑公主的女兒竟然跑到大明朝的京城來殺人」薛敏目不轉楮地盯著那個人,想用這句明顯無禮的話激出來人身上更多的秘密。
果然,來人沉默了一會兒,終于說︰「事到如今,我再藏著這些往事也沒什麼意思了。其實,阿桑公主的女兒,也就是我的女兒。」
來人一面說,一面摘下了頭上那個碩大的棉帽子。
薛敏看清了他的臉,不由得吃了一驚,盡管她多年征戰沙場,對很多殘忍的事情早就習以為常了。然而,看到眼前這張臉,她不禁還是向後倒退了兩步。
「你這是……」
來人重新戴上棉帽子,向薛敏講述了二十年前的往事。
原來,瓦剌部的阿桑公主二十年前來到京城,是奉了其父王之命來與當時的皇帝和親,可是不知為什麼,皇帝沒有娶她,而是送她回到了瓦剌。後來,阿桑公主在回瓦剌的途中結識了一個大明朝的男子,也就是今天來古董店的這個男子,並且兩人暗生情愫,阿桑公主以身相許。
可是瓦剌王室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一個大明朝的貧窮百姓,居然想做他們的駙馬,這是萬萬不可能的。于是,阿桑公主的父王勒令阿桑公主盡快回到瓦剌,並且與那個男子斷絕一切關系。
阿桑公主毫不示弱,帶著自己的丈夫到了瓦剌,向父王說明自己和他已經結為夫婦,並且珠胎暗結,請求父王成全他們。
阿桑公主的父王當時氣得七竅生煙,一向對女兒百依百順的他將阿桑公主關了起來,不許外人接觸,然後又派人將女婿抓了起來,毒打了一頓,讓他識相點,趕緊滾回大明朝去。可這男子也十分倔強,聲稱岳父此舉無情無義,岳父大人一怒之下,命人將他燒死。
也是這男子命不該絕,那些瓦剌人將他困在一個山洞里,往里面填了些柴火,扔了一支火把進去,眼看著山洞內濃煙滾滾烈焰熊熊,這才放心回去復命。可沒想到那山洞竟然還有另一個出口,男子從那個出口逃生,撿了一條命,但容顏盡毀,面目十分駭人。男子一看,想與妻子團聚是不能夠了,只能回到大明朝,再另做打算。
再說阿桑公主這里,一直都不知道丈夫遭遇了不測,直到有一天她的父王告訴她,說那個男子已經死了,可她不相信。父王又逼她嫁人,並以她月復中的胎兒作威脅。阿桑公主無奈,只得答應另嫁,交換條件就是父王必須善待自己的孩子。
阿桑公主的父王答應了女兒的懇求。待阿桑公主產下一女後,著人撫養,過了三個月,將阿桑公主嫁了出去。
阿桑公主將在京城買的那對血珊瑚耳墜留給了女兒,算作是唯一的紀念。而她在嫁人之後過得十分不如意,而且因為見不到自己日思夜想的愛人和女兒,漸漸抑郁成疾,沒幾年就撒手人寰了。
阿桑公主的父王十分難過,終于醒悟到是自己害了女兒,所以對外孫女十分疼愛。可是引起了其他子孫的不滿,他們認為,自己都是正統的瓦剌王族,而那個「咋種」女孩兒竟然和他們平起平坐,于是合起伙來欺負她。那女孩兒一氣之下,竟然自己跑到了大明朝,不知所終。那一年,那女孩兒只有十一歲。
後來,阿桑公主的父王派人歷盡千辛萬苦找到了女婿,向他道歉,男子听說妻子病亡,女兒失蹤,心灰意冷,可仍然抱著一線希望四處游走,希望能找到自己的女兒,而線索,就是那對世所罕見的血珊瑚耳墜。
找了八九年,女兒毫無音訊,男子也十分疲憊,加上行路艱辛,受過很多傷痛,身體也大不如從前,于是回到了京城,心想自己也許來日無多,尋找女兒也沒有希望,那就安度晚年吧,以免客死他鄉。
听了男子的敘述,薛敏十分驚訝。難道殺死侍衛的凶手真的是眼前這個男子和瓦剌的阿桑公主的女兒?難道當年的那個女孩兒在京城長大成人,成為了一名殺手?而且還是為白文月賣命的殺手?
為了避免差錯,薛敏再次向男子證實︰「你剛才說,阿桑公主和你的女兒絕對不會將那血珊瑚耳墜送給別人,是真的嗎?可是據你說來,她十一歲就離開了瓦剌,年紀也不算大,知道瓦剌的那些規矩嗎?」。
男子說︰「這個請夫人放心,我們的女兒雖然離開瓦剌的時候只有十一歲,可是因為自小生長在瓦剌,對那里的風俗習慣十分了解,而且早就被別人告訴父母雙亡,所以十分珍惜她母親留給她的唯一的紀念物。這是阿桑公主的父王告訴我的,應該不會錯。」
「就怕有人搶走了那對耳墜。」
听了這個故事,薛敏不願意相信身世那樣可憐的一個女孩兒會是殺手,可同時又更加擔心。如果那對血珊瑚耳墜易主,那麼尋找凶手就更難了。
男子看出了薛敏的心事,自告奮勇道︰「不管夫人說的那樁凶案的凶手是誰,我都願意和你一起查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