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清 第二卷 一諾千金 第二十章 刻骨相思

作者 ︰ 蘇惠茜

這就是惱羞成怒吧,多爾袞的心里多半是清楚的。關于大玉兒,他從未猜透過,那顆玲瓏剔透的心里,終究裝了誰,他根本不知道。年少時篤定的那份感情,是不是隨著歲月的侵蝕消失殆盡,他也拿不準。

「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听壁角的毛病?」多鐸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青玉身邊,壓低聲音,戲謔的向她的後頸吹著氣。

青玉下意識的縮了一下脖子,轉過頭,慌張的向里面張望一下,見那兩個人依然處在戰爭中毫無發覺,才放下心來拉著多鐸向湖上的九曲橋走去。

「你不是也一樣跑來陪我听?」

「我只是恰巧路過而已。」多鐸聳聳肩,指著腳下的路,「這是要去哪兒?」

「天熱的緊,又多吃了幾杯酒,著實不舒服。我要阿特禮去了醒酒湯,去那亭子里坐坐。」青玉指著湖上的亭子,阿特禮早已經一板一眼的等在那里。

「莫不如咱們早些回府吧,你也乏了,早些安置不好?」多鐸攬著青玉的肩,調轉方向,試圖帶著她走出院子。

青玉的腳步頓住,神色一僵。

「怎麼了?吃多了酒不舒坦是不是?」多鐸關切的眼神定在青玉蒼白的臉上,有些心疼。攔腰將她打橫抱起繼續走著。「不礙事,到家就都好了。煮了醒酒湯,泡個熱水澡,睡上一覺,明兒個起來保準兒精神爽利。」

青玉雙手環住多鐸的脖頸,笑的有些淒然,把臉埋在他的胸前想告訴自己什麼都別想。

可那個偌大的府邸里,那些把自己一生系在他身上的女人們,她如今還能與他們相安無事的相處麼?

納喇氏听聞多鐸回府,一早開始就挺著肚子闔府上下的忙活。

早早有小廝跑進二門來匯報說多鐸已經從宮里起身回貝勒府,納喇氏便急急忙忙的跑到佟佳氏院兒內,拐彎抹角等著她發話召集大家去二門等候多鐸。

佟佳氏雖不及納喇氏表現的狂熱,但欣喜之情也一樣溢于言表。打發了丫頭婆子好一頓收拾,便以側福晉身份詔令二院內的福晉侍妾們一起到而門外迎接。

女人們原本掛著興奮笑容的臉,在看見多鐸抱著青玉跳下馬車的一瞬間僵住。除了佟佳氏老練的還依然掛著笑容外,其余眾人通通呆住。嫡福晉落入南朝,必死無疑,誰也想不到她竟然這麼活生生的出現在大家面前。

佟佳氏眉頭微蹙,掃了一眼面露驚色的納喇氏,清了清嗓子,領頭福了福身,「供應爺和福晉回府。」

多鐸對這樣的排場不以為然,揮手讓大家各自散去,顧自拉著青玉便往主院走。

在走過納喇氏身邊時,她那圓滾滾的肚子頓時刺痛了青玉敏感的內心。如果那個孩子沒掉,也許也一樣快出生了。

才剛走進屋里,青玉就甩開多鐸的手,氣鼓鼓的歪在軟榻上緊閉雙眼。

多鐸不明所以,也跟著起了無名火,立在原處瞪大了眼楮,「你這是又發哪門子邪風兒?」

滿屋子的下人都還沒撤下去,她就在自己府上公然給他甩臉子,還真是恃寵而驕

「只是身子乏了,要歇著罷了。爺該去哪兒院兒就去哪兒院兒安置吧。」青玉依然不睜開眼楮,語氣淡漠,聲音冰冷。

又來了,時而好,時而壞,這個女人的腦子里到底裝了什麼?

多鐸揮手讓眾人退下,半天才緩和了氣惱的情緒。自己摘掉了朝珠,褪去那套貝勒朝服,賴皮的湊到青玉身邊。

抵著她的額頭,攬住她柔軟的腰肢。「除了你這兒我哪兒都不想去。是不是回來見了那些女人吃味了?青哥兒,我不是說了,我心里只有你一個。」

多鐸溫熱的呼吸撲在臉上,讓青玉本能的想向後躲去,卻不料多鐸手臂上加了力道,將她牢牢困住,猝不及防的將溫潤的嘴唇附在她柔軟的紅唇之上。

這是干嘛?青玉頓時瞪大眼楮,眼前的多鐸已經意亂情迷,墨色般的眼眸深邃而迷人。空氣被他霸道的一點一點佔據,呼吸已經變得越來越急促,理智也在悄無聲息的溜走。

奪命長吻後,多鐸用手指輕點青玉紅潤的嘴唇,意猶未盡的點點嘴唇。「我有我的責任,我知道你懂。咱們別鬧別扭成麼?也許……我們的時間並不多。」

青玉呆呆的看著多鐸,眼楮竟有些濕潤。時間不多?承諾的一生一世不是才剛開始?

害怕失去的感覺突然變得很強烈,青玉緊緊的抱住多鐸,聲音抑制不住的有些顫抖,「你胡說些什麼?才剛二十出頭的人就沒了時間?」

「紛紛擾擾的事情那麼多,留給咱們倆的時間那麼少。我們卻一直無休止的爭吵。青哥兒,你別管旁的,她們即使在我眼前,我也看不見,我眼里只有你。能不能別再冷著我?」

「能。」

簡短有力的回答,青玉突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多鐸放棄驕傲,放棄固執,不過就是因為愛上眼前這個女人。有時候他會覺得自己很可笑,可其實愛不就是這樣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相遇,相知,相愛然後相守。轟轟烈烈的相愛,然後平平淡淡的相守,到最後才知道刻骨的是相思。就像如今,兩個緊緊擁抱著的人,依然會覺得互相思念。

天聰九年的年末,有點混亂不堪。

九月迎接察哈爾來歸的盛大典禮以及一系列隆重的婚禮才剛結束,倒霉的代善和三子薩哈廉就因為和哈達格格莽古濟交往過密被皇太極治了罪。多鐸向來和代善親厚,自然每天都愁眉苦臉,對皇太極的不滿之情也更勝一籌。

哈達格格莽古濟被削為庶人之後,豪格也越發的不安起來。他的嫡福晉哈達那拉氏可是莽古濟的女兒,皇太極此番勃然大怒,連代善都受了牽連,他和岳豈不是也會因此受到牽連?

哈達那拉氏整日淌眼抹淚,哀求著豪格想要奉養她的母親,這事兒他可是萬萬做不得。皇太極發起火來,可不是誰都能扛的住的。

經過幾番征求後,哈達那拉氏怕豪格為難,便咬咬牙下定決心,「如此看來,你我夫妻緣分已盡。」

听了這話後,豪格原本握著的茶碗險些落在地上,瞪大眼楮看著哈達那拉氏,「我只是說不能將姑爸爸接進府內奉養,並未說過不予以救濟。你說這話沒的讓人寒心。」

哈達那拉氏嫣然一笑,「我只是怕擋了爺的路。如今我阿瑪額娘犯得是謀逆之罪,我若還留在府上定然是要連累了爺去,莫不如我就離了這府邸,到阿瑪額娘身邊侍奉。」

「你嫁了我就是我的人,哪兒能讓你因為這檔子事兒就離了我?」豪格起身,拉住哈達那拉氏的手。平日里本來就冰涼的小手,變得越發的沒了人氣,豪格不禁有些心疼。「你我夫妻十多年的恩情,我哪兒能拋下你不管。另者說來,那犯罪的是你的阿瑪額娘,與你何干?父汗還不至于糊涂至此。」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淚水奪眶而出,哈達那拉氏等了十多年,也不過就是等到這句恩情,在豪格心里她給的再多也不及青玉的一個微笑。「要是有下輩子……」

「你一定會找到一個真心待你的人。」豪格不等哈達那拉氏說完,便接了下一句。他承諾不了下輩子能和她相親相愛,有時候人就是這麼固執,此生沒能和心愛的人相愛,便執拗的希望下輩子能成為對方心里的唯一。哈達那拉氏是這樣,豪格亦然。

哈達那拉氏含淚的笑容有些淒然,就算下輩子遇見,興許也還是這樣,豪格追著青玉,她追著豪格。擦了擦眼淚,福福身,一板一眼的告了退,她便離開了豪格的書房。十三年里,她是唯一一次希望豪格晚上不去自己院內歇息。

房門關上的一剎那,她最後看了一眼依然有些錯愕的豪格。他緊鎖的眉頭,她此生是無力為他舒展開了。希望他一直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心里還容有一絲回憶讓他得以棲息。

深秋已然來臨,盛京的冬天總是來得很早,才剛入了十月,天氣就已經明顯冷了下來。青玉窩在屋里,擺弄著手中刺繡的花樣,正再為繡一個什麼樣的手帕犯愁。忽然就听見阿特禮輕盈細碎的步伐從正廳內踏進了暖閣。

「格格……十四福晉過府了。」

小玉兒?可真是有大半個月沒見了。青玉忙放下花樣,急忙起身,「準備些茶果點心,十四福晉可好些日子沒來了。」

喜悅之情溢于言表,青玉就連步伐都比平日快了不少。阿特禮應著聲匆匆的出去準備。

青玉才剛從博古架後閃身出來,就看見小玉兒一臉哀愁。這……難不成是巴特瑪和她不對盤?府里又出了內亂?

青玉剛要熱絡的來個重逢的開場白,就被小玉兒急匆匆的上前拉住了手。

小玉兒豆大而滾燙的淚珠就落在青玉的手背上,這讓她難免有些慌神,一面抽出手帕為小玉兒擦淚,一面急切的問著。「這是怎麼了?許是又和十四哥吵架了吧?因為巴特瑪?嫂子寬心,我一定好好說教那丫頭。「

「不是不是……不是。」小玉兒抽泣著,慌亂的搖頭,眼神毫無焦距,渙散的像是失了魂。「豪格的福晉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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