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說的正是祁琪一家現在的狀態。
這天午後,陳滿福溜達回奇藝坊不久,陳二郎正在詢問他去陳亮聲家說了什麼,祁琪則在自己臥房的那盆白菊旁邊縫制布偶。
一只小布狗還沒等縫好,祁琪忽然听到門外一陣嘈雜。接著,張恆和楊義兩個小伙計就嚷嚷起來︰「陳姑娘,陳姑娘,官府來人了。」
「官府來人?」貌似,她並不認識什麼官府里的人吧?難道是來收稅的?祁琪很是詫異的放下手里的布偶,整理好衣服走下樓來。
當她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果然看見兩個穿著黑色官衣的衙役正沉著臉站在店堂中間。
看這兩人穿的衣服,似乎不是來收稅的呀。祁琪一時奇怪。便走上前去,施禮問道︰「兩位官爺是哪個衙門里的?來到奇藝坊,不知何事?」
兩人見問,其中一人便板著臉問道︰「我們來自刑部,怎麼,你就是奇藝坊的店主人陳二丫?」
「刑部?」祁琪登時皺了下眉,心里出現一種不妙的預感。
再說,陳二丫這個名字,自從來到京里,她可是好久沒听人叫過了。這兩個刑部的官差是怎麼知道的?
「正是。」祁琪陪著笑臉說道︰「二位官爺找我何事?」
那個衙役繼續板了臉,冷冷的說道︰「既然你就是陳二丫,那麼,你爹就是陳滿福了?听說他現在正在京城,你把他叫下來吧。」
「啊?叫我爹下來?為什麼?」祁琪在兩個衙役和陳滿福之間逡巡了兩圈,心里越發驚疑不定起來。
這時,陳滿福听見那人說起他的名字,有些怯怯的湊到那人跟前,陪著笑臉問道︰「兩位官爺,我就是陳滿福。不知道兩位官爺找我有什麼事?」
「你就是陳滿福?來自洛城的?」
「是,是我。」陳滿福搓著手,哈腰笑道。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那個衙役忽的抖出一副鐐銬。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就把陳滿福給鎖了起來。開始說話的那個衙役則比他稍慢一點兒,也掏出一副鐐銬把祁琪給鎖了起來。隨後,兩人拉了他們就走。
這一下,祁琪和陳滿福頓時驚叫起來。陳二郎一看自己的老爹和妹妹都被鎖了起來,登時也是急了。只用了兩步就跨到那兩個衙役跟前,攔住他們道︰「兩位大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為什麼要鎖我爹我和妹妹?」
那兩個衙役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前面說話的那人冷冷的問道︰「你爹和你妹妹?那麼你又是誰?」
「我叫陳二郎,是這個家的男主人。你們有事,找我說話。別找我爹和我妹妹。」陳二郎焦急的說道。
「男主人?」那個衙役又打量了他一遍。見他穿著書生常穿的衣服,像是個來京里趕考的士子。知道凡是能來京城參加會試的,都有舉人的功名在身。于是也不敢過分傲慢,便冷冷的道︰
「陳二郎,是這樣的,剛才有人把你爹告下來了。說他在六年前賄賂官吏,私改刑罰。所以,我們老爺讓我們抓他歸案。」
剛才有人告發,馬上就派人抓人?刑部的辦事效率,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高了?陳二郎一時很是無語。
「可是,你們為什麼還要把我妹妹帶走?」
「因為我們老爺說了。當初陳滿福在獄里,賄賂之事肯定是他的家人所行。所以要我們帶他的一個家人過去對質。」
「帶家人?」陳二郎登時皺起了眉頭︰「六年前我妹妹才七歲,她能干得了什麼?我是個男人,比她還大一歲,知道的比她要多的多。你們要帶,帶我走吧。」
「二哥……」祁琪忍不住出聲阻止他。
陳二郎看看祁琪,苦笑了一下,道︰「二妹,我沒事。我有功名在身,就算被押入大牢,也不會受太多苦的。你一個嬌滴滴的女兒家,卻肯定受不了那牢獄之災。你一直賺錢給二哥花,二哥沒本事,一直依靠你,這次能替你受苦,是二哥的福氣。」
說著,便又向那兩個衙役道︰「好了,你們放開我妹妹,還是帶我去吧。」
那兩個衙役對視了一眼,覺得還是帶個大一點的回去比較好,于是互相點點頭。接著,那個鎖住祁琪的衙役便將祁琪手上的鐐銬解開,轉而鎖在陳二郎手上。
祁琪手上的鐐銬被解開之後。她活動了一下手腕,心里感覺很是疑惑。都六年前的事了,怎麼會突然被人告發呢?這是個什麼人告發的呢?這事,必有貓膩!
為了解除心中的疑惑,祁琪趁那兩個衙役還沒走,趕緊從懷里掏出兩大錠銀子,塞到其中一個衙役手里,陪笑道︰「兩位官爺,我爹這事,其實甚是冤枉。我們對此事也很糊涂,能不能麻煩兩位官爺詳細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刑部會突然要提審我爹?到底是什麼人告發的?」
她本來以為,只不過是幾句話的事,這兩個衙役見了銀子,肯定會跟她詳細解釋一下。
沒想到,那個衙役見了銀子,臉色卻登時就是一變。一把將她手里的銀子打落在地上,厲聲喝道︰「陳二丫!你說你爹冤枉?哼,就憑你現在的行為,我就可以斷定,你爹絕對不是冤枉的。想要賄賂我們刑部的人?你真是枉費了心機了。我們走。」
說罷,便再也不理祁琪,招呼了另一個衙役,拉了陳滿福和陳二郎就離開了。
等這兩人走遠,祁琪很是無力的坐倒在椅子上,抬頭揉揉太陽穴,只覺得頭疼無比。
哎,這事,很是麻煩。要說起來,當初她救自己的老爹,確實是用了賄賂這招。雖然當時賄賂的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不入流的貼書。可是,這也掩蓋不了她們賄賂官吏的這個事實。
可是,都六年了,為什麼這事又會被人提起來呢?到底是什麼人要和她家過不去呢?
哎,她這個可憐的老爹呀。想當年的那一場牢獄之災就已經讓他傷了元氣了。這一次倘若不能救他出來,只怕他真會命喪京城了。陳二郎和家里的其他人說不定也會跟著受連累。
不行,她一定要想辦法把他們救出來。今天上午的時候,梁晨不是還說過,他還欠她一個賭約,要她有事的時候就去找他嗎?既然如此,此時不找他,更待何時?
雖然不知道他在朝中到底當的什麼官。可是,憑他可以陪皇帝出巡的這個權利,就知道他在朝中的地位肯定不會太低。希望他現在還沒有離開京城,能夠及時的幫到自己吧。
想到這里,祁琪猛的站起身來,叮囑張恆和楊義看店,自己就匆匆的往梁府而去。
到了梁府,祁琪給了看門人一塊碎銀子,讓他幫忙告訴梁晨,說自己來訪。然後,就忐忑的等在門外。
還好,事情還算順利。梁晨現在並沒有出去。所以,不一會兒,看門人就告訴祁琪,大少爺請她進去。然後,就把祁琪帶進了梁晨所住的地方。
還是在自己曾經睡過一晚的那個房間,祁琪見到了梁晨。
在椅子上坐下後,祁琪好好的打量了他一下。見他身上穿一身紫衣,看上去比較正式。那式樣,並不像是家常的服裝,倒像是官服,可是,又與祁琪曾經見過的官服並不一樣,正式里帶了一些隨意。
看了他的這副打扮,祁琪腦子里轉了這樣一個念頭。記得她改名字的時候,陳老夫子曾經說過,在朝堂上,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員才有資格穿紫衣。可是,梁晨的年齡,貌似只比她大個兩三歲吧?難道說,年紀輕輕的梁晨,竟然已經是朝廷的三品大員?
正在這里尋思,忽听梁晨微笑著問她︰「紫依姑娘,如此匆匆來訪,定是有事找我吧?是不是為了讓我履行那個賭約來的?說吧,發生什麼事了?」
他的語氣,依然是那麼淡淡的,可是卻很溫和很堅定。這樣的語氣趁上他那淡淡的笑容,讓祁琪頓時安心了不少。于是答了一聲︰「是呀。」接著便將剛才發生的事情像竹筒倒豆子一樣的跟梁晨說了一遍。至于六年前的那件事,那天晚上,她已經跟梁晨說過一次,所以,這一次只需簡單一提即可。
說完後,祁琪就問梁晨︰「梁公子,這事,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說完,就眼巴巴的看著梁晨,很是忐忑的等著他點頭或是搖頭。
當她看見梁晨皺起眉頭的時候,心里登時緊張了起來。心髒砰砰跳了半天,忽听梁晨說道︰「紫依姑娘,這事,確實很難。因為最近皇上正在整頓吏治,前任刑部尚書就因為貪污受賄才丟了官。所以,新任刑部尚書一上任,就決定要清查十年內發生的大案。現在正是最敏感的時期,所以,這件事,就很難處理。」
原來,他們這次是遇上大梁的「嚴打」時期了?他們怎麼會這麼倒霉!
听了梁晨這番話,祁琪登時失望起來,一時間很是頹喪的撲倒在桌上,抬手揉揉太陽穴,郁悶的說道︰「我知道很難。可是,除了你,我想不出還有誰能幫我,所以才過來找你。既然這事你幫不了我,對不起,打擾你了。」說罷,起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