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嶺地處中州東南,常年溫暖如春,但當寒冬臘月里,寒流來襲的時候,也有寒冷的時候,一碗水放在戶外,第二天就能結出冰來,再加上南方多是濕冷天氣,人又習慣了溫暖,反而比北方雪國的冬天還要磨人。
半夜三更,呂陽凍得渾身發抖,不住地往手上呵著暖氣,一路搓手跺腳地往山下走,步履匆匆。
不久後,他就把采摘下來的赤血果送到庫房,勾了賬,一身輕松地往自己住處走去。
月朗星稀的夜里,呂陽並沒有提燈,一邊走,一邊想著今年所遇的種種,然後又想到,采摘完這些赤血果後,自己負責的藥園已經沒有了貴重靈藥,接下來的日子,可以更加輕松自由。
「差使一松,就可以騰出時間來讀書識字了。雖然府上規矩嚴,不準我們這些下人練武讀書,但有機會也可以偷學不是?人生在世,總不能真的就本分老實,指望一輩子都看主子臉色吃飯吧。」
皎潔的月光照耀著大地,呂陽在寒風中搓著手,一邊走,一邊盤算思索著,顯示出了不同于一般奴僕的思想。
這是他暗中偷偷讀書明理的結果。
呂陽年幼的時候,曾經在偶然間得到一本別人丟棄的識字讀本,興趣很大,硬是自學開智,懂事了一些修身齊家治國,實現抱負的大道理,並不一味愚忠。
但年幼時挨過的那十大鞭子,卻又時時刻刻提醒著他,想要獲得自由,是要付出代價的,在自己還沒有那個能力去爭取自由之前,唯一的選擇,就是忍耐,只有能夠忍耐的人,才能生存下來。
「嗯,就是這樣,偷偷練武,讀書,等錢攢得夠多以後,再想辦法謀個外放出去擔任莊園主管的美差,到那時候,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呂陽暗暗給自己鼓勁。
就在這時,他從羊腸小道下來,折入了一個楓樹林。
呂府後山地氣奇特,這里生長的楓樹,在冬天都保持了滿樹血紅的新鮮葉子,好像秋天一般,進入樹林的時候,四周突然一陣陰暗。
寒風猛烈,吹得楓樹嘩嘩的作響,仿佛妖魔招搖飛舞,顯露出一種恐怖的氣氛。
嗚……
嗚……嗚……
搖擺的楓樹林中,傳來了若有若無的怪聲。
「什麼東西在作怪?」呂陽心中暗道。
這聲音,鬼哭狼嚎一般,淒慘人,常人听到了,簡直要心中一驚,頭皮發炸,整個膽兒都要戰栗起來,呂陽听了這聲音,也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了幾分,有些頭皮發麻的感覺。
突然,他的心好像漏跳了幾拍,猛地轉身來,便看見一道黑影從自己身後閃過,這個黑影頭大如斗,仿佛長著一張青面獠牙的恐怖面孔,銅鈴大的眼珠突出,幾乎要擠出血來。
「什麼人?」呂陽驚得一顫,沉聲低喝道,旋即,卻是心中一驚,「嗯?是個死人!」
半夜三更,陰暗的楓林中突然竄出一個怪人,簡直讓人以為是厲鬼,但定了定神,呂陽卻又看清,這哪里是什麼厲鬼,分明就是個披頭散發,灰頭土臉的老人。
這個老人身穿一襲灰衣,形貌枯槁,滿臉皺紋,亂蓬蓬如同雞窩一般的頭發上,散落著幾片干枯的楓葉,一動不動地半倚在楓樹下,讓人感覺有些驚悚的是,他的身上,血如濃墨,濺灑在雜亂的草地上,整個人雙眼圓瞪,沒有絲毫生機,顯然早已咽氣多時。
風拂楓林,紅葉搖動,仍然發出呼呼的怪聲,月光透過葉隙,灑在老人尸身上,顯露出一種恐怖而詭異的氣氛,如果這時候人的眼楮一花,仿佛就能看到它站起來。
樹葉的影子,仍自搖曳不定,仿佛人影穿梭,剛才呂陽以為有黑影飄過,原來卻是眼花看錯。
不過就算知道自己看錯,眼前突然出現一個死人,呂陽還是禁不住頭皮發麻,一股寒意從尾椎骨開始,一直沿著背脊往上涌。
「這里怎麼會有死人,而且,還是中了狼牙箭而死的?」
呂陽這時候才看清楚,灰衣老人的背後,插著一支長長的狼牙箭。
這支狼牙箭,是呂家精銳「天狼軍」裝備的劇毒箭矢,一支小小的箭矢上,就有數十根倒刺,射入人體,猶如附骨之蛆,難以拔出。
更加可怕的是,這種箭矢帶著歹毒之極的倒刺,倒刺上所淬的劇毒,能夠見血封喉,侵蝕內息,就連武道高手都難以抵擋,不過一刻時,就會毒發身亡。
呂陽種過不少配毒用的藥材,也听說過這種毒箭的名頭,一眼便認了出來。
「這人準是上山偷藥,中了機關陷阱,想要逃走又不認識路,亂闖到這里就毒發攻心,突然猝死了,真是蠢賊一個。」呂陽的心,怦怦地跳著,猜測這個老人的來歷,「這個藥園,可不是那麼容易闖的,進來的飛賊,九成九都已經變成了花肥。」
「不過,現在該怎麼辦?是去叫人來,還是自己偷偷地把人埋了?算了,這種事情,我就沒必要攬上身了,倒不如趁著沒有人看見,先發一筆死人財再說。」
躊躇猶豫了一陣,呂陽終于還是壯起膽子,蹲去,在灰衣老人身上模索起來。
呂府治下極嚴,呂陽並不打算給自己招惹麻煩,但路遇死人,卻又忍不住想發一筆橫財,所以,他打算趁著沒有人看見,發一筆死人財就走。
呂陽現在就希望,這個飛賊在藥山有所收獲。
但讓呂陽有些失望的是,這個灰衣老人身上所帶的東西,除了一些金銀細軟,便只有幾株鮮活的靈草。
這幾株靈草,顯然才剛剛從山上采下來不久,看起來倒是新鮮,不過都不是什麼名貴的品種,就算拿到外面去賣,也賣不了幾個錢,反而還有可能被人懷疑,追查源頭,惹來無盡的麻煩。
而不拿到外面去賣,呂陽拿著它也沒有什麼用處,這些藥材都是用來煉丹制藥,作為輔藥添加的,單獨服食,並沒有什麼好處,反而有一些,還具備毒性。
「敢情這老賊流年不利,還沒有在山上撈足好處,就被流矢傷了,白白丟掉了性命,真是不值啊!」呂陽搖了搖頭,為這個灰衣老人的遭遇哀嘆起來。
「嗯,這是什麼?」
就在這時,呂陽忽然目光一閃,發現了另外的東西。
他老人尸身上翻出一塊玉牌和一口布,只見玉牌上刻著「雲縱山大羅門」和「金螭弟子」幾個漉金小篆,非常的顯眼。
「大羅門,金螭弟子……大羅門,大羅門……這是七大仙門之一,大羅門的名號啊!」
看到這幾個字,呂陽不由得大吃一驚。
「難道,這老頭是仙門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