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是四月,按說是春天了。
可是一到夜晚,卻還是很冷。
俞真真一個人失魂落魄地走在大馬路上,她仍然穿著白天那時候穿的一身洋裝,外套那個時候從咖啡廳里出來的時候忘在座位上了。
因為天氣一直很陰,洋裝雖然被風吹得有些干了,可卻沒有全干,貼在身上,風一次,這股冷,便好像進了骨子里。
她已經不知道走了多久了,鞋子沖出家門的時候跑斷跟了,她就赤著腳,一路走到了現在。
「是真的。」
肖志偉的那句話,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和自欺欺人。
俞真真記得自己祈求著他,讓他忘了一切,還有依婷啊,他們可愛的女兒,還有公公婆婆小姑,他們知道了一切,會多麼傷心啊。他們這樣的愛自己不是嗎?
可是,肖志偉看著自己的眼中的那份不忍和可憐,和藍玉婷眼里的一模一樣。
他說,
他和藍玉婷被拆散時,藍玉婷已經懷孕了。
他說,
依婷的親生媽媽是藍玉婷。
他說,
公公婆婆還有小姑也知道這件事。
他說,
因為只有結婚才能名正言順地領養依婷,所以,他才結婚的,對不起。
……
原來如此,原來自己幸福的真相竟然是如此。
所以,自己這個剛出學校的小菜鳥文員還是孤兒長得又不算多麼漂亮的對象,才能這麼毫無芥蒂地被接受;所以,公公婆婆還有小姑對自己這樣好;所以,即使自己沒有孩子,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責怪自己……
原來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為了這一天。
公公婆婆無可奈何地嘆息,小姑眼里的歉疚,還有依婷,自己怎麼就沒有想過呢?原來那不是依婷,而是憶婷啊,——想念玉婷,原來,他每一次呼喚著依婷,就是在想念那個藍玉婷一次,難怪,他看依婷的眼光總好像透過她在看別外一個人似的,自己為什麼以前就從來沒有發現過呢?
俞真真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哭了。
她在笑。
不斷地笑。
狂笑。
實在是太好笑了,俞真真的人生,不就像一出八點檔的狗血劇一般嗎?不,即使是狗血劇,恐怕也沒有這麼精彩的呢。不同的是,在這一出連續劇里,俞真真只是,一個炮灰配角而已,為了成全男女主人公的深情。
因為出身顯赫,不得不與初戀情人分手和家里定好的對象結婚的女主角,花了十年的功夫,總算抓到對方的把柄,終于離婚了,又回來找初戀情人。果然,男主角初戀情人仍然是一往情深,領養了兩人的親生女兒,雖然有個老婆,不過有什麼關系呢,比起先來後到,第三者是誰還不知道呢?更何況,愛情的世界里,不被愛的那個才應該是第三者不是嗎?
所以,這個不識相的人自然應該退讓,成全所有的人幸福才對。
爺爺、女乃女乃、親生爸爸、親生媽媽、姑姑,女兒,多麼圓滿的畫面啊!
十年,多麼堅貞不渝的愛情啊。
俞真真想自己應該為他們鼓掌慶祝才對。
這世界上,有多少愛情能歷經十年而仍不改初衷呢?
實在是太偉大了。
可,為什麼,為什麼,這出精彩的連續劇里,那個被當成炮灰的配角卻是自己呢?為什麼那個被利用,被犧牲的人是自己呢?
即使是配角,她也會傷心,也會難過。
就沒有人想過嗎?
不過,也對,誰會在意配角怎麼想呢?
如果這是真的電視劇,俞真真肯定要大大罵編劇一通了,這麼狗血的劇情怎麼會想得出來呢?然後,一邊罵一邊看。
可是這卻不是電視劇,而是現實。
原來,現實里的情節比電視劇里面更狗血啊,只是自己以前沒有遇到過罷了。
而這個時候,她還不知道,這一切,只是一邊串亂七八糟事件的開端而已。
俞真真的狗血人生,就此拉開了序幕。
意依生剛從炫藍的跑車上下了車。
她穿著合身的西裝,剃著俐落的小平頭,本來就有一米七六了,還蹬了一雙差不多有10CM以上的高跟鞋,輪廓分明,鼻子高挺,不像一般的C國人,應該帶點外國人的血統,但是卻是純真的黑發黑眼,黑的深邃,而臉上的肌膚卻是陶瓷一般的瑩白,只是,卻是缺少了一些血色,雖然並不蒼白,但是,整個人卻如同雕像一般,冰冷冰冷的,少了點人氣。她走路的時候抬頭挺胸,頭總是昂得高高的。即使路上的人不多,但經過她的身邊誰都會忍不住回頭看一眼。
按說,這樣的衣著十分男性化,但穿在她的身上,卻是瀟灑中不失女性的嫵媚,即使剪了一個連現在男人們都很少理的小平頭,卻越發顯得五官的漂亮,冰冷中卻有幾分嫵媚,嫵媚中卻又帶幾分性感,卻又有種男人般的剛強。
這是一個集男性和女性特質于一身的女人。
這是一個光芒四射,耀眼得叫人移不開視線的女人。
而她的手上則不像一般的女人那樣跨著肩包,而是像男人一般,提著個公文包。這公文包提得不好,經常會讓人感覺到好像跑保險業務的,或是搞什麼推銷的,但她提的這款,雖然設計沒有什麼太特別的,也是簡單的黑色,但其面料卻隱隱泛著光澤,上面還有著波浪般的紋路,有一種低調的奢華。提在她的手上,不但不顯廉價,反而顯得分外優雅而干練。
意依生此時正走在從停車場前往自己住的公寓的路上。
出了停車場,卻是一片綠意盎然,能听到鳥鳴,聞到花香,不過,庭園里,除了草坪,最多的,卻是竹,翠竹森森,這里一簇,那里一簇。
意依生漫不經心地走著,心里還在想著,今天剛簽下來的樂團,應該用什麼方式包裝才好呢?真是的,公司現在真是饑不擇食,什麼人都簽,這一個個長得歪瓜裂棗的,能看嗎?說有才華,的確,才華是有那麼一點,可又不是什麼驚世駭俗,讓人能忽略他們長相的那種。真是的,盡會給她們當經紀人的找麻煩,怎麼就給分到她的名下了,要將他們捧紅,從他們身上賺到錢,還真是個考驗啊。不過,誰叫她是意依生呢?在她的手上,絕對沒有捧不紅的藝人。
就在此時,突然一陣詭異的笑聲,從前面傳來。
「她瘋了嗎?要不要叫警衛來?」
「好可怕,趕快打電話吧。」
「真是的,像這樣的小區,怎麼會讓瘋子進來呢?警衛也太不負責了。要投訴她們才是。」
意依生隨意地瞟了一眼,果然是個瘋婆子。
披著的長發亂七八糟,身上的裙子也皺巴巴地不成樣子,上面不知在哪里蹭得這里灰一塊,那里黑一塊,腳底下還是光著的,也不知走了多遠了,踩到了什麼,竟然還在流血,而那個瘋婆子,似乎什麼感覺也沒有似的。
只是間或發出那種快要崩潰似的笑聲。
意依生無意識地瞟了一眼,皺了皺眉,嫌惡地往旁邊避了避。
這個時候,兩名警衛大概接到了報告,匆匆跑了過來,一左一右架住了那個瘋婆子,那個瘋婆子拼命掙扎,露出一張清秀、平凡的臉來。
「住手。」
沒有想到會看到這張熟悉的臉,意依生趕緊大叫一聲,跑了過去,邊對著警衛不好意思的笑道。
「對不起,她是我朋友,剛跟老公離婚,所以……」
意依生這話是瞎編的,事實上,到這個時候為止,她還什麼事情也不知道。只不過,她卻不知道,她這話雖不中,亦不遠了。但事實的殘忍荒唐程度,估計是她想象也想象不出來的。
原本警衛被投訴了,心里也是一股子怨氣,可是,一看到是意依生,那臉一下子就變得通紅,看也不敢看她的臉,這樣的大美人,視覺沖擊實在是太大了些。
他們趕緊放開了俞真真。
「原來是意小姐的朋友啊,對不起,我們都不知道,對不起。得罪了。」
兩名警衛對俞真真連連道歉。
「真真,真真。」
意依生上前將俞真真抱在自己的懷里,柔聲喚了幾聲,卻見俞真真眼前茫然,似乎什麼也沒有看到似的,只一個勁地痴痴地笑,似乎連她也不認識了似的。
意依生的心里頓時焦急擔憂了起來,從來沒有見過真真這樣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再也顧不得了,意依生一把將俞真真抱了起來,練跆拳道、柔道的她,抱俞真真這個才九十斤出頭的人不在話下。意依生抱著俞真真朝自己的公寓匆匆跑去,明明穿著10CM的高跟鞋,卻仍然健步如飛,如履平地。
圍觀的人見沒有熱鬧可以看了,自然也漸漸地散去了。
將俞真真放在了沙發上,意依生輕輕拍著她的臉,喚著她的名字。可是,她卻仍然沒有一絲兒反應也沒有。不行,再這麼下去的話,絕對不行,明顯一副受了什麼刺激的樣子。
可是,早上通電話的時候,還一副快活得不得了的樣子,到底什麼事情變成這個樣子?再這麼下去,不要真瘋了,一定要趕緊讓她清醒過來才是。意依生有了決定,于是抬起手,對著俞真真的臉,就是狠狠地一個巴掌,她用了全力,自己的手掌都痛了起來。
所幸,似乎還是有用。
隨著「啪」地一聲響,俞真真的視線,沒有那麼渙散了,她盯著意依生的臉看了一會兒,開始還有些迷糊,後來,終于認出她的人了。「哇」地一聲,她撲上去抱住了意依生,就像抱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依依,依依。」
俞真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只一個勁兒地喚著意依生的名字。明明,她有好多話想說,可是,卻一進又想不起來自己要說什麼,只能無助的喚著她的名字。
意依生輕撫著俞真真的背。
「沒事,真真,我在這里。」
她狹長的眼楮閃過一抹寒光。無論是誰,敢讓真真哭成這樣,她絕對不會饒了他。意依生的嘴角露出了殘忍嗜血的笑意,通常她不會露出這種表情,可一旦她露出了這種表情,那個惹火她的人,絕對死定了。